大凡名人都往往会有一些令常人不解的举措,他们的思维方式是真的有别于常人的。而一旦常人解开了人家之所以有该举措的因由,便又会不由地感叹:还是人家行!王顺昌近日便做出了一件令常人不解的举措。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误解了他的用意。
王顺昌在经营着他的轧钢厂的同时,新上一个项目:搞了一个红楼饭庄。按照常规的想法,饭庄,顾名思义客人吃饭的地方,必设在人员聚集商旅歇息的闹市。比如说贾园大饭店,它便设在火车站前的十字路口。而王顺昌的红楼饭庄却反其道而行之,它的选址却在县城外七八里地之遥开发区的东南角,甚至还远离路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地起来了一座独立建筑。偏偏其装潢还颇为讲究,因为只要你一走近它,便会发现它的正面一律的蓝色的大玻璃,显然是一座相当阔气的去处。到了这时,便有人脸上挂着笑,说:“还是古人说得对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顺昌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会干出如此的蠢事来。在那个阴山背后搞一个饭庄,还想赚钱?哼,不赔一个底儿掉才怪呢!”王顺昌听到了这话,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笑,心里边却说:“哼,你们懂得个屁!开饭庄?你以为我真的开饭庄?开饭店能挣几个屁钱?我是打着开饭庄的名,要在里面养小姐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泡小姐还有在闹市的?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地方?哪个头头儿敢来?”
原来,王顺昌并非要在这里开什么饭庄,他是打着开饭庄的幌子,养了十多名小姐。当然,也绝非为了一般嫖客提供嫖娼的场所,而专把目光瞄准国家干部。王顺昌在他的轧钢厂食堂里设了小灶,根据业务的需要,专门迎来送往招待贵客。他曾向白景丽介绍过自己的情况,总准备着土特产之类,也是专门为那些手中握权的人物准备的。但王顺昌渐渐地体会到自己的“工作”开展起来的难度不断地增加了。王顺昌去了一趟南方,便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落伍了,思想行动远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需要了。真的,现在谁还贪你那几杯酒?缺那几斤破玉米面、黄豆、绿豆的土特产?现在这些人的“口味儿”高了,动不动总惦记着来点“野味儿”尝尝哩。你看不惯?你看不惯你自己就别发展。人家有看得惯的,人家搞了这个,人家办任何事便如鱼得水,人家的“事业”便兴旺发达。王顺昌究竟是个聪明人,王顺昌发现了自己的差距,便即“见贤思齐”,见诸行动。
果然,王顺昌发现了新项目,果然王顺昌新开张的那个红楼饭庄,有了用武之地。
大清河发源于西部太行山区,自西北向东南,流经此地,绕尧山山脚,偏在小钓台村边绕过,再突然拐向东北而去。大清河河床颇宽,然而,水流却不大。到了枯水季节仅有一涓涓细流曲曲弯弯,银带似的流向远方。后来,村民不时发现那弯清水浑黄起来。走近了,便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直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沿河的村民便知道上游的那个化工厂,还有那个造纸厂又在往河里排放污水了。然而,河水严重污染,对于河畔村民当然包括小钓台村民来说,还仅为一个灾难。而一旦到了汛期,这里的村民便陡增另一份的担忧。因为这大清河偏在小钓台村前弯了一个大弯,再朝东北方向而去的。而偏偏在它的上游,距此大概100多里地的样子,修建了一座足有方圆三百多平方公里水面的水库。毋庸置疑,水库为上游以及下游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然而,每年的汛期一到,水库泄洪,那水自高处便滚滚滔滔,直泄而下。也便直接冲撞着小钓台村头那河道拐弯处。加上河水陡涨,裹着泥沙的河水,卷着漩涡,飘着梁檩、柴垛。到了这时,所有的男女村民站在河堤上,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上。好在中央以及上级政府确实关注国计民生,就在这一年的汛期到来之前,有关部门拨下来专款,决计疏浚大清河道,加宽加高大清河堤,并将小钓台村前的弯道处作为重点区段改造。
那天,王顺昌坐在他的奥迪轿车内司机小高座位后面的座位上,双腿叉开,双手则交叉着自然置于腹部,整个身子朝后仰起,斜躺在汽车宽大舒适的后座上。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边听着车自身正播放着的歌曲边闭目养神的样子。每到了这时,王顺昌便寻找到了那种事业有成志得意满的感觉。实际上王顺昌自己是有驾照的,完全可以自驾车出行。但是否自驾,要看需要。他来了兴致,又因自身需要的时候,才会自驾。现在仅是自家里到厂子里上班,由司机驾驶,自己便会寻找到更良好的感觉。
王顺昌的汽车自河西家里出发,缓缓往河东开发区的轧钢厂驶去。汽车在要驶上小钓台桥时,司机小高突然说:“看,新上任的县长助理!”王顺昌一惊,睁开眼来,同时将身子端直,透过车窗玻璃看去。只见大清河东侧堤埝上,散散的站着一溜儿八九个人的样子。有一位戴眼镜者,抬起右手,顺着河堤的方向指来指去。中间的那位个子很高,很发福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更显出明显凸鼓起来的肚腹。只见曾经多次采访过自己的县电视台记者刘小勇,肩扛着笨重的摄像机,将镜头对准着这个人。王顺昌有意盯着那人的脸盘看,便见这人方头大脸,脸上疙疙瘩瘩的样子。王顺昌便在心里说:“真的是新上任的县长助理呢。”显然,由于王顺昌深知自己的“事业”与党的政策息息相关,也便常在关注党的政策的同时,关注着本县党、政机关的一切活动。他当即在心里冒出了问号:他们在干吗?王顺昌这样想着,便对司机小高说:“慢。”王顺昌的汽车缓缓减速,跨到路侧,停了下来。此时,王顺昌又恢复了仰躺的样子,对小高说:“你去看看他们在干嘛?”小高装作没事人一样,自背后接近那些人。并很快回到了车上,对王顺昌说:“大概是要加固大清河堤呢。”王顺昌听了,在心里一激灵的样子。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当晚,王顺昌通过本县的新闻节目证实了这一信息,政府要投资加固、加高大清河河堤。王顺昌的精神终于为之一震,心想,太好了,政府投资,这显然是一块肥肉,我要干这一工程!时下真的有很多事让百姓费解呢。按照常规,政府行为,是由政府官员去做的。诸如当年赵长增的父亲那一辈人连续几年冬季都要参加的“根治海河”的工程?而今不同了,时代进步了,今昔不能同日而语了,政府的职能行为,却总要由具体个体来落实呢。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王顺昌的轿车便直驱县政府。很快,王顺昌推开了县长助理方红生的办公室。方红生的办公室很大,正面一张大办公桌,桌面的对面靠墙处很协调地摆放着两只沙发,沙发前又放置有一厚玻璃板的茶几,这显然是为客人准备的。方红生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像埋头在面前的文件里。看到王顺昌进来,只稍一抬头,将视线投过去。只见王顺昌一身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连发型也显得精心整理过。稍朝后梳理的浓黑的头发,一缕缕地很清晰,仍保持着梳子刚梳理过的样子。他的右手处很自然地握一薄薄的黑色皮包,最与人不同的是他满脸自然流露出的淡淡的笑意,显示出他十足的自信。
王顺昌在刚推开方红生办公室的门后,稍一站定,很礼貌地说了一句:“王顺昌拜访县长来了。”王顺昌显然有意无意地删去了“助理”两个字。之后,不待主人说话,便很随意地在沙发上落座。方红生显然对王顺昌的情况非常熟悉,看到他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脑子里却突然冒出对方与原同事赵晓青母亲白景丽间的绯闻来,甚至还突然想起自己在水泥厂西南角那个不常用的男厕所里制造的那副曾引起大家哄笑的图画,便禁不住吃吃地笑了。笑毕,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该开了小差,便不待王顺昌张嘴,先问:“听说王老板那个轧钢厂搞得不错?”聪明的王顺昌立即知道对方那笑的全部内涵,但仍装傻,似乎并不曾察觉对方的心思,听到对方问话,便机敏地回避了“错不错”的问话,却说:“这不是专程来请‘方县’到我那个厂子里视察指导嘛!”王顺昌不仅又省略了“助理”两个字,还用最时髦的称呼,将对方姓氏后直接连缀一个“县”字。方红生显然对王顺昌对自己的称呼很满意,但他也如王顺昌一样,并未对“视察指导”作出反应,却竟然接上了原来的思路,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笑,又说:“王老板不光企业搞得不错,听说有一件事也搞得不错?”王顺昌便即明白了县长助理这句话的全部内涵,竟仰起脸来,哈哈地笑出了声。笑毕,再向方红生说:“那当然啦。”看到方红生也哈哈地笑,紧接着说:“实话告诉你说吧,‘方县’,我这次来,就是请‘方县’到我那儿去,我愿毫不保留地向方县传授经验哩,嗯?怎么样?”方红生听了,显然明白了王顺昌的全部意思,精神不觉为之一震,“哦”地一声,脸上也陡地放起了光。这时,这位刚刚就任的县长助理方红生的目光,竟不由地朝自己办公室门口望望,显然他不希望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又将视线转向王顺昌,说:“哼,还不知道你从哪儿找的那‘野鸡’呢,你别害我了,让我染一身的病?”王顺昌立即心领神会。王顺昌是个聪明人,他甚至研究过那些狗男人。有的见了本地的妞不喜欢,却爱沾远道来的。是觉得远道的更刺激?不知道。而有一些偏对远道来的引不起兴趣,偏喜欢本地的。王顺昌想,这个混账东西显然属于后者。便依然很高兴的样子,说:“那不是现成的?今晚,我来接你?”方红生说:“还用接?我知道你那个红楼。”王顺昌说:“晚九点,不见不散。”
王顺昌对自己的第一步工作很满意,只要这个家伙一来,便上了我的套,那个工程也便……这叫欲取之必先与之,只不过我“与之”的东西特殊一些罢了。王顺昌很兴奋,但他想到方红生最后那个条件,依然在心里骂:“这个混账王八蛋!”但王顺昌知道还须依着他。怎么办?在回来的路上,王顺昌的眉头蹙了起来,但他立即想起了白景丽及她的女儿,也就是赵晓青的妹妹赵晓红,紧蹙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白景丽坐在自己的床头,屋里静静的,她的丈夫赵长增照例上山去了。其实,即使赵长增不上山去,也多待在他那位于村北侧的老宅里。一方面因白景丽往外撵他,而他也想借机远离白景丽,以减少与她之间越来越尖锐的冲突,以保持这个家庭形式上的完整。赵晓红在她自己那个房间里睡觉。近日,她夜猫子似的,习惯于夜间活动,白日反倒成了歇息的时光,倒头便睡。这便给了白景丽一个安静的思考问题的环境。白景丽屁股坐在床边,右手自然地拄着床面,视线很自然地落到了床上床单中央的那朵大红花朵上,而思维也便即产生出美好的联想。她的脑子里便映出她与王顺昌倒在这床上的情形来,心头便即涌起一股浓浓的甜甜的感觉来。但她究竟岁数不小了,她相信自己能把握住自己,相信自己追求的目标非常清晰,那就是不仅露水夫妻似的,偶尔来那么一次两次,自己需要的是永久地得到一切。不仅需要满足这一点,自己要作真正的物质的、精神的全部的拥有者。她非常清楚,王顺昌家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即王顺昌的原配妻子呢,她希望自己接替那个女人的日子早日到来。她有点急迫,她又渴盼着见到王顺昌,向王顺昌表露自己这一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