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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名书名文精典集锦(17)

学习的途径没有比心悦诚服良师收效更快的了,其次是尊崇礼法。上不能悦服良师,下不能尊崇礼法,那就只会学些杂乱的知识,读通《诗经》、《尚书》的文字罢了,一辈子也只能是一个浅陋儒生而已。想要效法先王,探求仁义,那么学习礼义正是必由之路,就象拎着皮衣的领子,弯曲五指加以整理,无数的皮毛就都顺了。不实践礼法,却专门空谈《诗经》、《尚书》,就象用手指测量河水的深浅,用戈去捣米,用锥子代替筷子吃饭一样,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所以,尊崇礼义,虽然心里还不明晰,仍不失为礼法之士;不尊重礼义,虽然明察善辩,也只是个不受检束的儒生。

有人问到不合礼法的事,不要告诉他。有人告诉不合礼法的事,不要追问他。有人说到不合礼法的事,不要去听他。有人凭意气来争论,不要同他辩论。一定是合乎礼法而来的,才接待他,不合礼法的就回避他。所以礼节恭敬然后可以同他谈论道的准则;言辞和顺然后才可以用他谈论道的原理;态度谦逊然后才可以同他谈论道的精华。所以不该同他谈话而谈的叫作浮躁,该同他谈论而不谈的叫作隐瞒,不看对方神情而谈的叫做盲目。所以君子不浮躁、不隐瞒、不盲目,谨慎对待自己的言行。《诗经》上说:“不急躁不怠慢,这是天子所称赞”,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射一百支箭,有一次失败,就称不上好射手;千里行程只差一步没有达到,就称不上驾车能手;礼法不明白,仁义不贯通,就称不上善于学习。学习嘛,固然要学得持久专心,一会儿学习,一会儿又不学习了,这只是普通的人。好的品行少,坏的品行多,这是桀纣、盗跖一类人。学习能既全面而又彻底,这才称得上是学者。

君子懂得学得不全面不精粹就不能算作完善,所以反复诵读使之前后联系,用心思考使之融会贯通,效法老师以达到身体力行,除掉有害的东西来培养自己的品德,使眼睛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看,使耳朵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听,使嘴巴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说,使心里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考虑。等到对学问的爱好到了极点时,就象眼睛爱看五色,耳朵爱听五音,口爱吃五味,心追求占有天下一样,出于自然。这样就权势利禄不能动摇他,人多势众不能改变他,天下一切不能打动他。活着如此,到死时也是如此,这就叫做有德行操守。有德操然后才能坚定不移,坚定不移然后才能应付自如。既能坚定不移,又能应会自如,这就叫做完美的人。天显示它的光明,地显示它的广阔,君子的可贵在于他学识的精粹和完备。

赏读

本文主要论证了学习的重要性、态度、方法、内容和目的,较全面地阐述了荀子的教育思想,反映了荀子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观点,是先秦诸子哲理散文中的佳作。其体现的基本观点是:人的认识和才干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后天的学习、教育和环境影响取得的,是“善假于物”的结果,强调了学习的重要性;在学习方法和态度上,他主张积少成多、持之以恒、精诚专一:还提出了“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后来居上的观点等等。这些教育理论和教学原则,直到今天仍是值得借鉴的。大量运用比喻说明道理是本文写作上突出的特点。文中的比喻简明贴切,形象具体,发人深思,说服力很强。但在形式上又不拘一格,有正反用喻、并列用喻和对比用喻,灵活多变。句式较多地用了排偶句,读起来整齐流畅,琅琅上口。语言准确形象,有些警句,如“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等一直传诵到今天。这篇关于学习的文章,其要旨也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理解、领会并掌握的。

天论——《荀子》

题解

本文选自《荀子》。这是一篇探讨天人关系的重要论文。荀子吸取了当时自然科学发展的成就,以朴素唯物主义精神,对当时一些错误观点如天有意志、治乱在天,天命可畏等进行了批判,指出了“天行有常”,天人相分论和人定胜天的思想,把先秦唯物主义的思想提高到一个新高度。

原文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脩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袄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故水旱未至而饥,寒暑未薄而疾,袄怪未至而凶。受时与治世同,而殃祸与治世异,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唯圣人为不求知天。

天职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臧焉,夫是之谓天情。耳、目、鼻、口、形,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谓天官。心居中虚,以治五官,夫是之谓天君。财非其类以养其类,夫是之谓天养。顺其类者谓之福,逆其类者谓之祸,夫是之谓天政。暗其天君,乱其天官,弃其天养,逆其天政,背其天情,以丧天功,夫是之谓大凶。圣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备其天养,顺其天政,养其天情,以全其天功。如是,则知其所为,知其所不为矣;则天地官而万物役矣。其行曲治,其养曲适,其生不伤,夫是之谓知天。

故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所志于天者,已其象之可以期者矣。所志于地者,已其见宜之可息者矣。所志于四时者,已其见数之可以事者矣。所志于阴阳者,已其见和之可以治者矣。官人守天,而自为守道也。

治乱,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时邪?曰:繁启蕃长于春夏,畜积收臧于秋冬,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时邪?曰:繁启蕃长于春夏,畜积收臧于秋冬,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时也。地邪?曰:得地则生,失地则死,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地也。《诗》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此之谓也。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计其功。《诗》曰:“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此之谓也。

楚王后车千乘,非知也;君子啜菽饮水,非愚也;是节然也。若夫志意修,德行厚,知虑明,生于今而志乎古,则是其在我者也。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进也;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退也。故君子之所以日进,与小人之所以日退,一也。君子小人之所以相县者在此耳。

星队,木鸣,国人皆恐。曰:是何也?曰:无何也,是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夫日月之有蚀,风雨之不时,怪星之党见,是无世而不常有之。上明而政平,则是虽并世起,无伤也。上暗而政险,则是虽无一至者,无益也。夫星之队,木之鸣,是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

物之已至者,人袄则可畏也。楛耕伤稼,耘耨失秽,政险失民,田秽稼恶,籴贵民饥,道路有死人,夫是之谓人袄。政令不明,举错不时,本事不理,夫是之谓人袄。礼义不修,内外无别,男女淫乱,父子相疑,上下乖离,寇难并至,夫是之谓人袄。袄是生于乱。三者错,无安国。其说甚尔,其菑甚惨。勉力不时,则牛马相生,六畜作袄,可怪也,而不可畏也。传曰:“万物之怪书不说。”无用之辩,不急之察,弃而不治。若夫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则日切磋而不舍也。

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也。

在天者莫明于日月,在地者莫明于水火,在物者莫明于珠玉,在人者莫明于礼义。故日月不高,则光晖不赫;水火不积,则晖润不博;珠玉不睹乎外,则王公不以为宝;礼义不加于国家,则功名不白。故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君人者,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好利多诈而危,权谋倾覆幽险而尽亡矣。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

百王之无变,足以为道贯。一废一起,应之以贯,理贯不乱;不知贯,不知应变。贯之大体未尝亡也,乱生其差,治尽其祥。故道之所善,中则可从,畸则不可为,匿则大惑。水行者表深,表不明则陷。治民者表道,表不明则乱。礼者,表也,非礼,昏世也;昏世,大乱也。故道无不明,外内异表,隐显有常,民陷乃去。

万物为道一偏,一物为万物一偏,愚者为一物一偏,而自以为知道,无知也。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有后而无先,则群众无门。有诎而无信,则贵贱不分。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有少而无多,则群众不化。《书》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此之谓也。

译文

天体的运行有它不变的常规,它不因为有了尧而存在也不因为有了桀而消失。用合理的措施适应它就吉祥,用不合理的措施对待它就遭殃。加强农业生产而节约费用,那么天就不能使人贫穷,衣食充足而按时劳作,那么天就不能使人患病;遵循礼义正道而不违背,那么天就不能使人遭祸。所以水灾旱灾不能使人挨饿,严寒酷暑不能使人生病;妖魔鬼怪不能使人遭难。农业荒废而又奢侈浪费,那么天就不能使人富裕起来;衣食不足而又懒惰少动,那么天就不能使人健康长寿;违背正道而任意妄为,那么天就不能使人吉祥如意。因此水旱灾害没来到有饥荒,严寒酷暑没迫近就有疾病,袄怪现象没出来就有灾祸。所处的天时条件与太平盛世是相同的,但遇到的灾难祸患却与太平盛世不同,这不能归罪于上天,而是由于人所实行的措施造成的。所以明白了天和人的职分,就可以称得上至人了。

不用去做而自然成就,不用追求而自然得到,这就是天的职分。象这种情况,虽然深奥,至人也不多去思虑,虽然博大,至人也不有更多作为,虽然微妙,至人也不多去观察。这就叫作不与天争职分。天有四时变化,地有各种资源,人有利用天时地利的办法,这就叫做善于同天地相配合。如果人放弃了同天地的配合,而指望得到天地的功能,那就太糊涂了。

天上群星相随转动,太阳月亮交替照耀,春夏秋冬依次变更,阴阳二气变化无穷,风雨普遍地施加于万物,万物相互协调而生长。各自得到滋养而成熟。看不到自然是怎样劳作的,却看到生成万物的功效,这就叫做“神”。都知道万物生长的道理,却不知道自然界无形的神妙作用,这就叫做天。唯有圣人不勉强要求懂得天的奥秘。

天的职分既已确立,天的功效既已完成,人的形体既已具备,精神也就随之产生,好、恶、喜、怒、哀、乐等感情都蕴藏在这里,这就叫做天情。耳、目、鼻、口和身躯各有不同的职能,与外物接触而不能互相替代,这就叫做天官。心居于胸膛之中,用来支配五官,这就叫做天君;利用人类以外的其他万物,来供养人类,这就叫做天养;顺应人类的需要去做就是福,违背人类的需要去做就是祸,这就叫做天政。蒙蔽天君,扰乱天官,放弃天养,违反天政,背叛天情,而丧失天的功效,这就叫做大凶。圣人总是澄清自己的天君,端正自己的天官,备足自己的天养,顺应自己的天政,调养自己的天情,来保全自己的天功。这样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了,就会利用天地,役使万物了。这样人们行动都很合理,保养都很适宜,生命不受到伤害,这就叫做“知天”。

所以最能干的人在于他不做那些不能做和不该做的事,最聪明的人在于他不去考虑那些不能考虑和不应当考虑的事。人们对于天的认识,只是根据已经出现的天象来推测以后的变化,对于地的认识,只是根据适宜的地理条件来繁殖生物;对于四时的认识,只是根据它们显现的和谐现象处理事情。大智大巧的人,让官人掌管天象,而自己却掌握着治理国家的根本法则。社会的治和乱是上天决定的吗?回答是:日月星辰、历象,这些在禹和桀的时代都是相同的,而禹使天下安定,桀使天下混乱,可见治和乱不是上天决定的。是由时令决定的吗?回答是:万物春天发芽,夏天成长,秋天收获,冬天收藏,这些在禹和桀的时代又都是相同的,而禹使天下安宁,桀使天下混乱,可见治和乱不是时令决定的。是由大地决定的吗?回答是:万物有了土地就能生长,离开了土地就要死亡,这些在禹和桀的时代又都是相同的,而禹使天下安宁,桀使天下混乱,可见治和乱不是由大地决定的。《诗经》上说:“天生这座高山啊,是大王开辟了它;大王创立了基业啊,是文王安守着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天并不因为人厌恶寒冷而取消冬天,地并不因为人厌恶遥远而缩小地域,君子并不因为小人的叫嚷而改变行动。天有一定的规律,地有一定的法则,君子有一定的行为标准,君子遵循这些行为标准,而小人只计较一时的功利。《诗经》上说:“既然在礼义上没有差错,又何必顾虑别人的闲话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楚王出巡,随从的车马千余辆,并不是他聪明;君子吃粗粮喝白水,并不是他愚笨,这都是偶然情况造成的。至于意志端正,品行敦厚,思虑精明,生在今天而追随古代的贤人,这些小人放弃自己的努力,而指望上天的恩赐,所以一天天后退。可见君子之所以一天天长进,和小人之所以一天天后退,原因都是一样的。君子和小人差别悬殊,原因就在这里。

流星坠落,树木发出声响,普通人都很恐惧。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回答是:这没有什么,这是由于天地的变动,阴阳的转化造成的,是事物中少见的现象。对它们感到奇怪,是可以的,而惧怕它们,就错了。日蚀、月蚀的发生,刮风下雨的不合时节,怪星的偶尔出现,这些是无论什么时代都曾经有过的。君王贤明而政治清平,那么这些现象即使同时发生,也并没有什么害处。如果君王昏庸而政治险恶,那么这些现象即使一种也没发生,也并没有什么好处。流星的坠落,树木的鸣叫,这是由于天地的变动,阴阳的转化造成的,是事物中少见的现象。对它们感到奇怪,是可以的;而害怕它们,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