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经亨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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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日记(2)

二十八日 朗晴。

上午赴校,缮发要函数通。十一时返寓,长婿、女已在家,新年礼毕,共午食。甥颇骄,君子固抱孙也。下午赴教育会,嘱书记缮颂纸,携往火药局弄孙庚三处,托其向王幼山转颂黎大总统捐给教育会洋万元。归途顺访罗飏伯,谈省长新莅情形。六时返寓,长婿、女共晚餐,余愿观剧,不果。

二十九日 晴。

因昨晚林同庄函约九时偕李谷卿来,候及午,未至,余亦出,至金洞桥周子豪亲家处,随谈,留膳,有王龄孙同座。下午赴校,与姜敬庐同至王赓三家,又同至范元兹家,晤未识者数人,不通姓名,傍晚散归。

三十日 晴。

今日自午至晚,在叶栋丞家春酌,余大醉而归。

三十一日 晴。

九时赴校,褚序兰来,为侄女与李俊甫结婚邀余作冰人。午膳在半斋小叙,即李俊甫为喜事,杭俗所谓起媒是也。三时,与姜敬庐约在西园会晤,买舟至孤山访梅,尚未见天地心,而游客已不少。傍晚同返,步行至平海路,看教育会建筑基地。

二月一日 晴。

上午赴校,无事。下午马一浮、丁少梅、周子豪来。傍晚至教育会阅报。晚上黄越川来。

二日 晴。

上午无太阳。十时顷,谒齐省长,当接见,初晤略谈,敷衍而已。下午又至教育会,何竞明已到,商定明日开评议会,并邀各报界及校长等春宴。四时返寓,周又山来谈,即去。

三日 晴。

上午无事,发致王寄师函,请其向陈春老续领教育会捐款五千元。

下午三时,赴教育会,今日延新旧评议员、省垣各校长、各报馆在会春宴。

六时入席,酒数巡,余起立致词:“吾浙自光复以来,所谓浙人治浙,固有成绩,而官绅界限不明,社会上自谋进行之团体,因而漠然,鲜有起色,无可讳言。自经此次风潮,政局一变,浙人治浙之说既废,则社会团体似较从前尤有自固之必要。教育会为最重要之精神团体,宜如何使之有力,以辅助行政,监督官厅,非虚张声势,徒藉名义所可已。建筑会所之举,虽已有陈春澜暨黎大总统捐得二万元,或可观成,而今后尚须发展之事业正多,谨举二要点,希同人等协力进行,以匡不逮:一、如何能使吾浙之教育精神悉归纳于教育会;二、教育会嗣后之基本经济,宜如何计划,以图永固(凡我会员,凡我浙人,对于浙江请移政治之思想,作教育之精神也可)。”词毕,举觞共祝。今晚,又有徐锄榛喜樽之叙,余三时前,曾去辞,不得,故八时顷,又偕同何竞明等至柴木巷,即前吕省长之公馆。新式娱乐品甚多,余与佐时、听泉、竞明打桌弹,始悉其胜负规则。直至九时余,席散,返寓。

四日 晴而有云,太阳时现,又甚寒。

上午赴校,与李叔同论画。近得萧俊贤写梅花一帧,余谓天资尚不及朽道人。但时人之笔,如萧君已列上乘,此外,如吴待秋亦尚可。下午,在檐前乘太阳,阅试卷。未几,罗飏伯、鲍子刚来。傍晚,至柴木巷徐寓公,又看新娘,并见吕戴之夫人,观其举止服装,殊欠庄重,疑非正室。

五日 晴。

上午,赴校一转。午后,在寓阅卷。三时顷,阮石麟来,知渠将有日本之行,为调查省道事。顺询胞弟位置,据云须俟开工。恐亦假想而已。

六日 晴。

今日省垣中等各校长,新年雅集于西泠印社,须各带交换品一件。

余检小圆寿山图石一,又集爨宝子碑“一道同乐,百事亨通”八字书联以充之,为吴傅先所得。余得陈柏园所出之戴醇士读易图一帧,盖波罗板刷品也。宴毕,即由印社小径至孤山,有叶反声在林社宴客,熟人颇多,又饮数觥。未几,即与叶君等同舟归,领略吴仪臣暨何某合奏琵琶,颇佳。由西泠桥绕平湖秋月,天色湖光,暗淡欲雪。四时返寓,微放雨点。

七日 雨雪不已。

午刻,学校宴诸同事,开学动员令也。自裘而葛,屈指五月,始放暑假,振刷精神,新年行乐告终止矣!余因教育会电催,即在席间宣布数语,为预算被减共受影响,而任事精神决不为所损,以励诸教员。二时半至教育会,李谷卿问建筑承揽签字何日,余约以月杪。五时,至全浙报馆,访程光甫,拟邀其任教育会常驻干事,已得同意。六时,至大井巷聚丰园,赴张羽生之召,新校长之例交也。颇酣饮。同座有经寿庵、周笃夫、罗飏伯、周子和、陈雄飞、褚直卿、谢印三诸君。九时返寓,飞雪不止。

八日 晴,颇寒。

九时赴校,举行始业式,致训词,另有稿。学生到者,尚不达百人。

自今日在校午膳。一时,邀夏丏尊、朱听泉、蔡寓仁在校长室商教生实习事。傍晚归寓,灯下预备教课。

九日 晴。

今日为阴历正月十八,谨将父母之像卷藏。回寓午膳。晚设宴,客到者九人:陈乐书、沈复生、周子豪、经寿庵、冯季铭、林同庄、阮石林、程光甫、黄越川。沈、经二君半席先辞,光甫大醉。

十日 晴。

九时赴校,无甚事。下午三时,至教育会开校长会议,余有教员专任之提议。昨亦半醉,身体颇倦。

十一日 晴,大风。

晨,沈肃文来谈。长儿利涉今日过江,赴驿就学,着轿夫送去。下午二时,从弟叔伟自上海来,旋同出,至湖滨西园茶楼小叙,香树侄亦随去,导其至太平坊访友,余先返寓。即晚,赴聚丰园鲍子刚之约,稍坐即辞。

又至房东王绶珊家春宴,有客程禹畴、石宗洛,酒量颇大,拇战多时。九时返寓,微醉。

十二日 晴,大风如昨。

今日为先母三周年忌日。今日为南北统一纪念日。八时赴校举行祝贺式,与叔伟同去。式毕,即同返寓,并邀叔伟同丏尊偕来便膳。二时,叔伟乘快车返沪,余倦卧。少顷,阮石林来,承通知水利局有添用测量员,可乘机位置子新。渠出,余即往访林同庄,不晤。又便道答访余吾生于望仙桥,借书两册而归,途中轿杠折断,损失约数元。

十三日 晴。

八时到校授课,因事返寓午膳,阅书不出。傍晚姜敬庐来谈,为四年级生姚祖虞改名事。

十四日 晴,稍和暖。

八时到校授课,并阅各主任修身教案。张佐时以惜阴为题,中有无怠无待一语,颇有思想。待即怠之别名,因循乃怠待间之状态。孔子待价之慨,先以“沽之哉,沽之哉”二语。有不怠之精神,待而不怠,固非易言。古人云藏器待时,固足戒青年之躁进,而消极之机未始不自此发生。

待时而不失时,修养之道,大可研究。下午五时返寓,赵铁生来谈,传王寄师口信,二月间将偕陈春老来杭。晚,赴经寿庵聚丰园之约,同座初晤者有王蔼南、金济时二君,皆江苏人,随杨督军新来者也。

十五日 晨阴,春雨欲来。

上午,在附校视实习。午后三时,赴公署教育科,接洽七年度预算事,并拟开英语、音乐、体操专修科。傍晚至教育会,今日约定与李合顺签字,建筑事自此实行。新聘程光甫为教育会常驻干事,亦于今日就职。

在会便膳。归时天雨未已。

十六日 晴和。

晨起收拾书画,因寓居稍须移动。十时赴校。今日周子豪约在西园谈心,第四时下课即往晤,雇舟至楼外楼小酌。后绕孤山观梅,尚未盛开。遇韩靖庵、龚味生于放鹤亭。三时归,余至兴业银行访蔡谷清,不晤,拟托汇收黎大总统捐款。因交通,钞票尚未兑现,渠可说(设)法稍增换价也。傍晚至教育会一转,赴聚丰园,附法校同事饯周子豪,颇畅。

十七日 晴,暴暖。

晨起,答致袁成卿内弟函。渠欲远游,往东三省他图。余以知足自乐高就为戒,且岳母年迈,劝其勿行。八时,木匠来,指挥其工事,嘱轿夫襄助。余步至校,视实习。下午二时返寓,新移书斋,整理忙碌。六时,赴胡运使之约,同座唯冯仲贤、陈易园二君初晤,冯为秘书长,陈为财政部特派员,并闻财政厅长莫伯恒已调京,另候委用矣!

十八日 晨,阴。

今日,李俊甫与褚保礼女士在清华旅馆行结婚式,本系冯令之为冰人,现令之在京,由序兰嘱余代之,故于十时往襄嘉礼。新人濡滞不来,腹饥,乃邀朱听泉、郦耕九、傅益修、潘子亨在西悦来小酌;听泉虽后来,而作东人。酒未斟,佐时来促余赴仪式。文明结婚非所赞同,证书捺印,其用意更无道德之足云。喜宴至三时始散,春雪细飞,天然白头之祝,可为俊甫贺也。返寓晚膳,菜根酒饭,数日来未得此家食也。

十九日

晨醒,窗外积春雪数寸,庭桂俯状若美人,昨移置假石于后园,竟得雪山之妙。

八时赴校,门前所栽杉林及室外柳枝,含雪媚态,不禁狂呼。而三农不喜盈尺,同是雪,非其时;每知同是人,亦非其时也。今日法校有课,返寓午膳,即去授讲道德判断在意志活动最先,法律判断在意志活动最后一段,学生亦有领悟者。三时返寓,卸衣整家具,书画不敷布置。上下步梯可数十次,两足呼酸。晚上,稍预备教育学,明晨八时有授课也。

二十日 又是快雪时晴之象。

八时,赴校授课,略办公事。省长来文,不少可厌。下午四时归,少驻,至清和坊访蔡谷清,不晤。顺购运动鞋(太昶皮革公司),又购香皂,视之,居然是国货。天色已晚,乃赴青年里李俊甫三朝局之约,遇张心慕,拇战颇利,余不能制,返寓已十时矣。

二十一日 晴。

八时,赴校授课。下午,开校友会,致开会辞,说友道二方面之作用。

《论语》云: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益者,以友益我也。友道不仅如此,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益矣!益者,以我益友也,教育之作用,不外以我益友。希校友人人存以我益友之观念,则虽有一二品行极劣,甚言之,虽做贼(日前寄宿舍中有失窃事),亦必能感化。校友统一学校精神,朋友统一人伦,教育统一人生。我师范学校之校友会,即统一人生之团体,加以统一人伦之关系,其重要为何如!余之主旨希诸生多数善良品行者,切勿独善其身,共知以我益友之责任。大意如是,另有详稿付校友会志。六时,始散会,赴西湖半斋,饯边甘棠东行。明远派实力之发展甚为可嘉。特邀王赓三、朱听泉、周稼庄、叶栋丞、张佐时、郦耕九等同去,示以继起为尚。宴毕,步行返寓,王、周、郦顺道在余处小坐,以余书斋布置之精,均有羡色。盆梅送香媚客,清茶一盏而别。

二十二日 晴。

昨陈柏园约偕美国人费佩德来访,八时半至,基督教徒之活动也。

十时,赴校,视实习,陈俊晖、李乃城二生均不佳。余暇与校中同事庭球运动,盖今年新创也。四时,校友会开交代会议,远足会地点于普陀。同时又开校务研究会,提议四年级修学旅行事,碍于经费,亦无办法。今晚,周湘舲在聚丰园宴客,余以教育会适宴秘书长冯仲贤,先去城站向周君道歉。至吉祥巷入席,与蔡谷卿拇战,又催子,颇畅。余即将北京兴业银行黎大总统捐款万元存折交他转户。并与徐安枕略谈教育会建筑开工,徐为工务处长,索其证书(省垣建筑须得该处证书),不日送来。客散,步行返寓,饱食卫生之道果如是。家仆迎于户,谓何以不乘舆?入书斋,已钟鸣十时矣。

二十三日 晴。

上午,在附校视公共实习,教授者为朱毓魁,方法态度均尚可。下午一时,着大礼服至文庙演礼,即晚为丁祭期也。因叶墨君有约来余寓,有事相谈,故不他往。返寓晚膳,候至九时,不至,余始寝。

二十四日 晴。

三时起,盥洗,即赴文庙,昧爽行祀礼。余为崇圣祀正献,故较早。

省长至,已黎明,近来官吏不如从前之敬虔也。七时,返寓更衣,即赴校,略理公文,例行官话,可嫌之至。下午,附校开教生批评会颇久,余因事先出。周季纶来访。四时,赴美国人费佩德之约,省垣各校长均在,茶点叙谈。有刘伯明(名经庶)者,江宁人,南京高师教员,费君请其来杭演说,今日特介绍与余等相见。其言论要旨欲基督教调和吾国旧思想,余虽不之辩,但云:“吾国近状且有新旧思想不调和之大患,以哲学的研究宗教,余固愿惟以此调和不调和之思想,其效果如何,为大可研究之问题。”未知刘君能领余意否也?五时,赴运使河下钱泽人家,盖乃父寿宴,座客皆医界中人,余有睡意,半席辞归。

二十五日 晨阴,晴。

八时秦筱涛来,为谋新立师校校长事。十时,访陶叔惠、冯仲贤,均不晤,旋至教育会。今日为会所建筑开工之期,黄越川、何竞明已去,余即追往巡视,基址颇适宜,不数月,岿然可观矣!十一时,赴商务书馆,与鲍子刚接洽代聘交际员事。上海总馆之意必须用杭人,抑何拘泥?亦不知其用意。十二时,赴商会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之宴。散后,至句碧斋购纸,文房之消耗,笔墨应酬之损失也。时天已雨,就近到教育会小坐,又返寓一转。晚,赴齐省长之宴,在同袍社设席,同座者官绅各界约有八十余人。

二十六日 雨。

九时赴校,无甚事。今午杨督军招宴,座客与昨相同。徐班老有酒意。三时,至教育会开临时校长会议,为教员专任问题,推余起草,固原动者。即晚,秦筱涛邀叙于半斋,晤曹彝仲(名元鼎,吴兴人,公署秘书)。

返寓已九时矣!

二十七日 阴、晴。

上午,在本校授课三时。午后,曹彝仲来校相访。四时开会,集议职员运动部事,亦第一师范之特色也。今晚,中国银行招宴,共三席,同座者行政人员居多,应酬场中就是这班角色,但较去年浙事风潮之前更换不少,亦一朝天子一朝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