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 晨飞雪片，高山积白，甚寒。
稍不适，上午校课休讲。周子豪自诸暨返杭，在校共午膳。三时回寓，电邀沈肃文来谈。又谢玉侬女士亦约四时到余家，商女子职业学校事，因办理棘手，有退心，余劝其勉为其难。傍晚，宋知方来。今日商务书馆招宴，余托朱听泉致意敬谢。在家晚膳。
三月一日 朗晴。
上午，至教育会，电招黄越川，因义渡局接手，不克进城。余与何竞明至平海路视工。十一时赴校。午后，拟专任教员试行法，先从理想约定为规则，然后与现聘教员事实相合，能否可免窒碍尚不可知。五时返寓，沈肃文、赵铁生来谈。将寝洗足。
二日 阴、晴。
八时，至学官巷访吴斋，系故友郑岱生之亲戚，当时岱生曾有捐助教育会建筑之愿，拟请吴君商其家族，并为岱生于会所留一纪念，未知如何？约谈一小时，赴校视实习。下午三时，至平海路视工，地基甚低，东北河岸必须加高二尺，而旧岸工程不固，若大动干戈，需款约需数千元，容再商。傍晚返寓，微放雨点。灯下拟修身教案，闻霰声札札，春寒恐非丰兆。
三日 晴。
八时赴校，又有教生共同实习，教授者张益三，姿势语言均可，惟说明尚欠得法。下午一时，至教育会开临时校长会议，余拟就专任教员试行法草案，与各样实际尚无大差，各校长希将草案印刷分送，与现在情形妥为凑合，须于星期三再开会方可决定。余将草案送报馆，使省垣外各校参考，以期易于统一。四时，赴沂园洗澡，晤汪楚卿、林同庄，余作东，亦费去壹元贰角。今晚，李耀然补设喜宴于庆丰园，新家庭简且俭，夫妇两人，小屋一椽。余大受生活过奢之教训。新妇虽有乡风，而含羞之天真已为时俗所不可得。酒酣，同事诸君各散，返寓已九时。
四日 晴，星期。
因补试须出题，九时赴校，拟就二问。修身题（伦理）：人心大同小异说。教育题：遗传与教育之关系。托值日职员代为督试，余返寓午膳。
下午，答访刘道尹，不晤。顺至吉祥巷梅花碑，由文华斋携砚瓦归，未购定。与浦元钦同至耐园，择月季八种，嘱花夫送归，价五元，且因园主相识，格外从廉。添春兰一束，水仙二棵，庭园书案为之生色。灯下与香树侄、葵女打乒乓游戏。
五日 花期，春阴。
今日为月之第一周，预科修身例由校长施训话。七时半到校，讲题为《广义之读书》，使学生知学校不但授与知识，须随时注意训话；在学校，狭义之读书便是自弃。九时，何竞明来，商宴督军、省长，拟与商会接洽。返寓午膳。一时，至法校授课，因事，早二十分退班。赴商会，总协理均不在。顺往清和坊一走，购运动鞋一双，日前所定制，尚适用。四时，至吉祥巷访顾竹溪，约定以商会、教育会名义，公请督军、省长，并托其办理一切。五时返寓，灯下预备教课，明日第一时又有早班也。
六日 晴。
八时赴校，三年级授礼法第六章访问第一节“一般之注意”。连授三小时，颇倦。下午三时，新组职员运动会习拳术，有“之字步”、“丁字步”等名称。四时，开校友会职员会，为远足会事，拟往普陀，特使杨贤江、陈俊晖二生先去调查，余具函致第四中学校长励建侯及胞弟子新，乘此可返乡一行。五时返寓。今日已是惊蛰节，而犹有雪花，亦奇春也。
七日 晴。
第一时亦有教课，到校早二十分钟。第二时教育演习，朱生寿朋与周生其钟以人格教育与职业教育，引起学理之争辩，而求余解决。夫职业为成立社会之要素，人格为维持社会之要件，二者不可离，过意偏执，实属多事。今日中国宜重人格教育，决无废除职业之意；若谓今日中国宜重职业教育，亦无人格已算完足之理。惟自社会全体观之，不能锡以二名称，则人格尚可包括职业，故余亦赞成人格之说。教育为治本之事业，不宜作治标之主张也。人格教育与职业教育，决不可视为二问题，非性质异同问题，不过分量多少问题。唱人格教育者，非谓人类无须职业；唱职业教育者，亦非谓人格不足重。学者分为反对之二说，均属偏见。
下午二时，赴行政公署教育科，探新设五师校何时成立，据云须于五月开办。谋校长者，固宜及早预备也。三时，至吉祥巷教育会，开校长会议，专任教员问题仍由各自呈复。返寓晚膳，有荞麦粉泡饭，清香可口，家乡风味，甚嘉。
八日 雨，春意欣欣，温和逾于晴日。
八时到校，授一年级修身，每月仅一次。九时，赴公署谒省长，面托省教育会补助建筑费事，蒙允诺。又至财政厅，谒张厅长，名厚璟，字道生，文襄之孙。又谒政务厅长沈尔昌，字季宣，门役称未起，已十一时也。
下午赶办公文，呈复专任教员事。明日拟赴沪。四时，开校务研究会，无重要事。今晚，冯秘书长，张、沈二厅长联名招宴于同袍社，到者共三十余人。九时散席，返寓。
九日 晴，天气颇佳。
晨起，签教育会呈省长公文一件，为请补助会所建筑费事。九时到校，稍视实习。由附校花坞分掘萱草一捧，栽于寓隙。午膳后整物，三时乘特别快车赴沪，遇姚立人，杭州铁路局长，因病回家。八时，自高昌庙站雇车至振华旅馆，仆役曾相识，择百二三号。即电话招斐村，他出，不获谈。神倦，就寝。
十日 晴。
八时起，寓中甚静，作函寄冯季铭，为专任教员问题。渠主张月俸、晋级厚于后而薄于先，余以为有流弊。偶有所见，不敢隐，亦我尽我心而已。九时出，雇包车，每天一元，因今日须遍访乡友。先至兴仁里咸源庄，与斐村侄接洽售股票事。顺往戴生昌码头德安里，访李琯卿，不晤。
又至眉寿里访王绶珊，道达里访周湘龄。回至二马路，访张让三，得晤汤蛰仙、濮卓云、李琯卿。今午，蛰老宴客于小有天，面速不得却。首座为徐荣光，名恩元，中国银行总裁。二时返寓，斐村来，同至大有晋事务所，始悉方耕砚阻力甚大，虽有高平亲笔推据亦不得过户。挽李琯卿购二股，而诱我交出三股，善自为谋，未免欺人！知陈春澜在沪，特至永丰庄拜访，田澍霖亦来，稍谈而出。即晚，商务书馆张菊生招宴于一家春，七时往，知友甚多，陈筱庄、张绶青、蒋竹庄、韩诵棠、黄任之、郭鸿自南洋考察而来；刘子厚、张君庇、虞和钦、杨莘耜自教育部派遣视学而来，亦不期之良晤也。八时返寓，伯涤来谈。刘子厚同寓，略述近状，渠新任为部视学，苕溪同学发展可喜。
十一日 晨雨即霁。
发致高平函。客寓扰杂，夜不能寐，而早醒如故，稍觉不适。九时，至咸源〔庄〕，向斐村取回所寄存之大有晋股票。赴外滩事务所，领乙卯年度余利，计洋捌拾四元六角八分四厘，当收入高平户。又至后马路谦泰栈，访杨莘耜，不晤。又至孟渊旅社，访陈筱庄、张绶清等，略谈，返振华。斐村来，即在客寓便膳。下午神倦，稍睡。未几，庄百俞、张菊生、李拔可、王绶珊等来。即晚，余宴客于一枝香，邀虞洽卿，不至，托钵之情固不易也。周湘舲、王绶珊、张菊生少坐即去。昨伯涤提及放生院地基捐与旅沪公学，而从无声息，拟质问，或分助省教育会以成先人之志，用意甚善。姑与田澍霖、张让三在席间谈及，均愿协助。八时，客去，伯涤回南。余一人无事，至对门贵仙茶园观剧，所演为《艳阳楼》、《梅龙镇》、《摇钱树》、《临江会》、《十八扯》、《八大锤》，角色如芙蓉草、徐雪鸿、朱素云、贵俊卿，向所未见。十二时返寓。
十二日 阴、晴。
九时，至南公益，访王亦梅，即谈教育会募捐事。渠云须由会具函致湖州同乡会，方可着手。余云特殊之目的在刘氏父子澄如、翰怡，承允代为说项，不得要领而出。又至乾记弄，访姚慕莲，不晤，姚为嘉兴领袖。
又至宁波同乡会，查赵林士住址，承张让老电询，在通记元，即来。未几，至，痛谈时事；余引入教育会暨旅沪学会放生院基地，希其协助，并约明日一叙。返寓，邀刘子厚、张君庇至悦宾楼小酌。下午，候伯涤至。四时，同访沈迪明（海宁路顺征里底一三七二号），不晤，伯涤他去。余至芝罘路旅沪学会，访毛安甫，并晤沈迪明，约其明晚在一枝香叙谈。时，天雨。又至乾记弄，访姚慕莲，接谈片刻，初晤，亦未便苦托；知姚与刘澄老有亲戚之谊，恳其转达。俱云翰怡较乃父慷慨，未知能解囊否也？广泛集募，余实不愿。即晚，陈春澜招宴于惠中，得晤虞洽卿、谢纶辉等，客多，无所谈。余欲早眠，半席辞归。
十三日 晨大雾。
九时半，至海宁路顺征里，访虞洽卿，尚未起。便访沈迪民，略谈放生院基地事，知未得其同意。又至二马路，访张让老，适会稽道刘骧逵在，问绍属名绅，余一时不及忆，仅举陈春澜、蒋履斋暨王寄师三人。时已午，步行经四马路震丰泰，帘影遥迎，乃电招斐村来，同酌。二时，至西门江苏省教育会，晤沈信卿。顺至桂墅里，向伯涤取钱舜举画一轴。五时，往一枝香候客，途遇丁辅之、吴待秋，林士、安甫、迪民、茂恒、伯涤、让老相继至，八时宴毕。即晚，周湘舲邀叙于精勤坊素娥楼，为介绍刘翰怡，渠因小恙不至，甚怅然。入席已九时半，王绶珊代余催花（局笺上有催花二字），名浣青，住北民和总弄东第三家，年可十三四岁，澜漫风葩，灌以一樽。散归将夜半，时微雨。
十四日 阴晴，有寒风。
八时，丁辅之来，稍坐，同至题襟馆，访吴待秋，谈多时。余速其便叙，不果。下午，购物。三时，访王绶珊、周湘舲。后日绶珊又欲约叙于筱玉家，余以返杭却之。旋至兴仁里，访弁英，同到横滨桥，胞妹留晚膳。
余抽暇至文监师路，访姚颂南。此君尚有诚意，知即杭州乾元银楼之东家。与弁英、胞妹同晚膳，又赴贵仙观剧。
十五日 晴。
起稍迟，不他出。十一时，李谷卿、蔡谅友二君来访，略谈，同至小花园古渝轩午膳。三时，偕伯涤同赴新闸路辛园，访康南海，因病不见。即晚，与斐村在豫丰泰便膳。后返寓整物，明晨返杭。
十六日 晴。
六时起，至高昌庙上车，有寒风。因少睡眠，觉头痛。一时抵杭，宋知方来报，王寄师已来杭数日，明日恐过江云。
十七日 乍晴乍雨。
八时，至陆官巷童寓，访王寄师，留其即晚在寓一叙，得允。顺至教育会，述赴沪托钵困难情形。又赴公署，见省长，请其致函吴锦堂、刘澄如，以为募捐之助，并呈以稿，想秀才人情纸一张，惠而不费，当无不可也。返寓午膳，倦甚，寝不能寐。秦筱涛来。三时半，遣舆迎王寄师暨童亦韩，先至平海路，看建筑工程，即同返寓。邀罗飏伯、赵铁生、宋知方作陪，颇畅谈。
十八日 晨阴，晴。
九时赴校。今日星期，仅晤值日职员暨住校诸位。平甫又买得琴一张，后面有“秋涛”二字，未知能让于余否？即午，吴斋、陆勉斋二君招宴于西湖，张勤、果祠同座，仍浙垣原班。山色湖光迷离欲雨。三时，余先告辞，已洒洒有声。又至陆官巷，访王寄师，诉以近况。五时返寓，灯下书致田澍霖函，寄日本神户，请其向吴锦堂处代为托钵；省长函恐明日不能寄出，特致意希其多留数日，以竟其成。
戊午年
（1918．2．14-7．11，10．17-1919．1．31）
十四日 日间晴，晚雨且雪。
午前赴日本文部省，普通学务局督学官槙山荣次、玉井广平出相见，赠余印刷物数种，谈话尚适当。闻午炮，即别出，返旅馆。午膳后，乘人力车至高田村，访泽柳政太郎，有自命博士态度，所谈亦平常。询其帝国教育会内容情形，与我国组织相同，不过彼邦一般教育者有相互研究之风，固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也。归途顺至海志原齿医院。晚上来客颇多。睡时雨雪，同人尚多未归。计昨今两日同乡向导诸君：十三日李墀身、裘谔臣、黄德、吴世煌、胡感和、罗耀楣、范寿康。十四日周日省、黄德、屈彦夔、杨大奎、裘谔臣、余霖。
十五日 晴。
早食后，集团员开会，改变参观日程。第一分团先至高师投刺，谒干事波多野，风采如故，东西两馆门宇依然，喇叭一声，更引我四年读书之感。即由事务员导至附属中学分别参观。后与主事稻叶彦六问答颇久。
及午，至就近宝亭小憩，各出面包充食。毕，又至高师，闻校长嘉纳先生已至，谨以毕业生礼相见。座有国枝元治先生，欢谈一切。三时，集同人于会议室，嘉纳先生出相见，并演谈普通教育与国家教育之关系。精神矍铄，同人多佩。别出已六时。余与赓三等至神田会芳楼，应边甘棠之召。即晚七时，又有高师同窗会在宝亭开欢迎会，余演说两次，无非谋教育上实际与理想之接合。散会已十一时，虽劳倦，觉颇有兴味。
十六日 晴，有风。
早食后，各分团均出发，余因整理积务，不去。又至齿科医院就诊。
午后倦甚，小睡。将晚，刘毅邀〔余至〕青年会，即在该处便膳。七时开演说会，余即以杭州青年会征文之题《我之青年观》为题，参合近作《我国之人格》，内容以仍旧增新为主；青年之本，务勿徒袭外国皮毛。九时散会。
与范寿康顺至神田市上购物。
十七日 晴，有大风，较寒。
今日为星期。上午访乙竹岩造（大塚洼町一番）于其宅，谈教育主张及教育教授之方法。下午至小石川原町八十二番，访波多野，谈学校教育及修身教授，稍有心得。即晚，至清风亭浙江同乡会开恳亲会，关于国事演说不下六七人。亭为前宏文学院旧址，又引起余三年出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