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经亨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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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日记(16)

十日 晴。

八时,到会,又开谈话。即午,邀杜威及其夫人,又鲍乃德夫妇,至余寓便膳,甚欢。下午,同至清和坊等处游览。四时,至西泠印社摄影,余先返。即晚,兄弟烟草公司宴客于总商会,余去一转,即返。

十一日 雨。

九时,至教育会,吴善庆偕吴石潜来晤。上海美术学校今日在会开展览会。又开评议会。十二时,返寓。午后,至城站送杜威博士行,便至元利购物,即返。闻明晨省会学生将有示威游行会。

十二日 晴。

六时余,先到校,学生尚未发,略授以保守秩序,切勿妄举。即至教育厅,缄甫接踵,谓学生全体黎明已自后门逸出。电话因风雹,多不通。

分别与军警接洽,免致误会。九时,全城中等以上学生三千余人,自公众运动场出发,先过教育会,气甚壮,余出助呼万岁,直至下午三时始回原处,秩序甚好。即午,王赓三邀至西悦来便膳。四时,至教育厅,开临时校长会议,亦敷衍形式而已,少坐即返。

十三日 不晴不雨。

八时,到校,依常上课,余心绪不宁,休讲他出,与荀伯商大学案。昨因表决疑义,今日又附议,而与增加公费案成为因果,反对对当,殊可浩叹!在会午膳后,小憩。四时,至木场巷,访倪幼亭,因运枢托取回押款契据,返寓一转。即晚,郑佩之昆季在寓宴客,余亦往陪。

十四日 雨。

今日为本校纪念日,放假。八时顷,至省议会前,访陈一昜。昨日又为大学案,一哄而散。略谈,即赴教育会,即邀大白、光甫来,亦无妥善方法。返寓午膳后,匆匆至城站,乘十二点五十分车赴闸口,与之江大学社友登小汽船,至胡西教员住所。今日为善交社例会,有戴洛(美国人)述俄国过激党情形。五时返。

十五日 晴。

八时,到校授课二时,学生要求谈时事。在校午膳后,小憩。严范孙来,临行拜客,即乘快车去矣!三时,至教育会。今日商会为抵制日货事开大会。余先至中国银行,访蔡谷清,询鹤卿先生下落,同往商会傍(旁)听。亦提议议员加公费事。又至会一转,即返寓。晚膳后,偕妻、子等闲步联桥街。菜市桥已全拆。

十六日 晴。

八时,到校授课三时。午后,至教育会,许缄甫来,谈外间传余好事,鼓动学生。亦不明群众心理者矣!《教育潮》今日出版,持一册即返寓。

十七日 晴。

上午,在校无课。下午三时,到会开校长会议,拟公函致商会抵制日货。今晚,本有夜课,而陈一昜忽来条,有事接洽。因至省议会前,乐书亦在,大学案须(许)多猜疑之处,始稍明白,重提或可通过云。

十八日 晴。星期。

八时,至白衣寺,为故学生王大纶等开追悼会,余略演说一人生死与社会之关系,一事成败与生平之关系。人存政举、一蹶不振之观念,不适于新思潮。生存时与社会不密接,则无相当之预备与相当之含接,故人亡政亡。若其人与社会确有关系者,人存政举,即人亡,亦不至不举也。

一事之失败,自恐不振,养成青年悲感之由。近日为山东青岛竭叫,游行示威若仍无效,不知青年思想界如何也?“青岛去,中国亡”,过甚之辞亦可不必。九时,至教育会,开青年团筹备会,议决简章,余又被推为理事长,又秦吉人、陈兰薰、黄文叔、何竞明四人为理事,散会已十二时,即返寓。午后,不他出,闻今日下午各校学生焚毁自购之日货,以示决心,足以惊动社会不少。

十九日 晴。

八时,到法校授课。退后,至华英旅馆,访周子豪之父,略谈即出,赴校。午后三时至会,筹划青年团,办法种种,困难!

二十日 晴。

八时,到校阅报,知省议会情形,愤不可遏,老颜大胆,加费案竟铸成大错。因即赴商会,有顷,多人正讨论此事,有谓非作最后之表示不可。

在该会午膳后,八九人同赴省公署,余实不敢赞成。由公署出,即至绸业会馆。五时,开蚕丝改良会,余先返寓,时,雨过。

二十一日 雨。

晨,到校一转,又赴商会。闻各校学生在省教育会开会,将对于议会有所举动。商会中人又欲同谒督军,返至商会。午膳后,三时至教育会,开临时校长会,议决明日共往商会,惟半死者居多,亦无如何主张。六时,返寓,来客不少。又闻北京学生有代表四人到杭,明日将开大会,罢课之事不远矣!对内对外并案办理,忙煞学生。

二十二日 晴。

八时,到教育会。各校学生为欢迎北京学生代表在会开会。午后一时,开临时评议会。甫散,返寓一转,忽闻本校学生全体出校,已在议会有所举动。即至商会,始悉因傍(旁)听不平,工商各界均有多人势不可遏,幸张暄初出为调人,始散,而议员已被殴辱。余即与工商界各要人,至商会开会,筹善后方法,均拟积极应付。

二十三日 晴。

九时,至商会,本拟同谒省长,继思可不必,商定办法,电内部及省外各机关。返寓午膳后,即赴教育会,又开临时评议会。四时,集各校学生代表谈话,惟与昨日省议会事无关。学生联合会之勇气,拟导入轨道。

余意学生示威运动究为有限之效力,非达到市民与一般社会接(结)合不可。商会又有电话来,因即往。张暄初在,其宗旨无非一时之调停而已。

二十四日 晴。

早食后,至校一转,即往青年里,访阮荀伯,便至教育厅。据仲文云,王卓夫有电话,请其充一师校长之职。得此机会,故所愿也!又转至会,午膳后,罗飏伯来谈,据云,省长处匿名控余者甚多,听之而已。傍晚,至商会,不晤一人,即返。

二十五日 晴。星期。

各校校长在教育会开临时会议,余八时即往商议维持罢课事,亦无良策。十二时,与《教育潮》编辑同人至西泠印社便叙。日夕,返,至会一转,罢课事再四设法。顷据学生等会议结果,再缓三天。

二十六日 晴。

八时,至金子麻巷,访冯仲贤兄弟,探悉省长对于学生事件决取严格主义,倘一见解散之命,则不知如何收拾?沪报载北京政府态度,未始无因,其何以善其后也?即至校,闻医学、一中已自今日罢课,本校尚能遵三天之约,取与联合会一致。定下午开临时职员会,即至教育会。学生等又在该处开会,余略述意见,拟以罢课为多次之举,为本会调停之余地。在会午膳后,又返校,与各职员讨论罢课后之办法,互认维持而已。

返寓后,何竞明来,据云查办案已成立,且牵涉赓三。晚上,大白、丏尊等来,谈至十一时,始归。

二十七日 晴。

上午,先至校,又至会,至厅,至省公署,皆为罢课事奔走。省长之意,如明日万无他法,惟有以特别训令提前放假。返寓午膳后,又至校,至会。而余所处地位,新旧交攻,众矢之的。收放则可,而志不能夺,自今日韬光行事。晚膳后,至缄甫家,谈多时,蔡谷清亦来。本拟请谷清向学生转述孑民先生之意,劝告留以有待,或有效力。而缄甫谓既有省长出任其肩仔,吾辈亦何乐不为,非但反应如何,殊不可料。

二十八日 晴。

自八时至下午三时,在校。省长、督军有连署特别通告,措辞外和而内厉,因集全体学生,施临时训话:爱国与祸国不分,适可而止,留以有待。明日将罢课与放假合唱,谣言不一,其内含甚复杂,而台酋又思中伤。自思于教育以外无他目的,当局抑何神经过敏也!下午三时,青年团董事等要求开会,作无聊之劝告。余又至教育厅,各校长已集,同赴省公署,其结果:决于明日放假。

二十九日 晴。

八时,至校。学生已表示〔罢课〕,而官厅则认为放假。我校终日沉静。余即出,至中国银行一转,即返寓,不他出。闻他校有冲突者,有已散归者,西子湖头学生之爱国热,暂将闭幕矣!

三十日 晴。

终日在寓,不他出,休息无事。晚上赓三等来谈。

三十一日 阴雨。

八时,至紫荆桥访黄文叔。昨闻集董事会,不知有何要事,恐官厅误会,兼及青年团也。顺至宗阳宫,访陈乐书,希其转告一昜,与旧谊无伤。

即赴教育会,文叔、荀伯、静山、雨亭、季铭、谷清等来,拟一劝告文印刷。

返寓午膳后,不他出,倦卧不能兴。

六月一日 雨。星期。

省教育会开评议会例会,到者甚少,本无所事。转至中国银行,晤金润泉,为省议会当再有所进行。又同至商会,晤顾竹溪,略谈已午,即返寓。下午,不他出。

二日 阴。端午。

八时,至当铺弄访冯仲贤,为上虞更调知事,王寄师等公呈挽留,嘱余代递,不涉省议会及查办事。即出,邀不庵、子韶等来寓午膳,且娱乐及晚。

三日 微雨,已似黄梅天气。

八时,到校,四年级留试毕业。十时,至教育会稍坐,亦无事可接洽。

顺至教育厅,形式的告以校务,即返寓。下午,不他出。

四日 晴。

上午,在会。返寓,膳后,小息,即至校,集四年级生开谈话会,又合摄一影,为毕业纪念。即晚,该生等在膳厅留别,余又因吴澄老之召,满饮一盏,即往城站聚丰园。

五日 晴。

九时,约蔡谷清同访经寿庵,为诸暨、义乌互殴争山事。又访陈乐书、吴澄甫,已及午。返寓膳后,三时至校,与子韶、不庵商留而不成。即晚,与谷清合东答宴,吴澄甫、陈乐书亦列坐。

六日 晴。

八时,至教育会,开临时评议会。因昨闻北京学生数百人被捕,上海已罢市。商议之结果,推余即赴沪接洽。午膳后因即乘特别快车,行过松江时,知该处亦已罢市。七时,到南站,雇人力车至江苏省教育会,即晤信卿、梦麟。西门一带,军警森严,爱国青年往来不绝,店户尽闭,并表以不除国贼不开门等字样。藉悉罢市原因亦非由学生触动。协谈至十一时,即宿于梦麟家。

七日 晴。

梦麟一早他出。余亦朝北,至宁波同乡会及相识商家,均抱有自动的勇气、民本的精神。闻卢护军使将有伪意的调和,先开市而后电请罢曹、陆、章。今日人民已非蒙童,岂尚被其凌欺!午至王绶珊〔处〕午膳。

天气甚热,待日之夕,乘电车仅达方板桥,又雇车,价百五十文,到桂墅里晤伯涤。略谈,仍至西门梦麟处晚膳。知今日南商会会议情形尤加愤激,恐酿奇祸。明日有罢工及水火全停之说。三日间绝无暴动,已煞费苦心,善后办法尚无从说起。

八日 晴。星期。

早车返杭,一时抵寓,倦,卧不得。傍晚,陈一昜来,绝不谈及议会事,共便膳去。后,王赓三、刘大白等五六人来,询上海实情,因此间官厅伪告商会“沪已开市”也。吁!为民上者,以欺骗度日,可笑亦大可恨也!

九日 晴。

今日省城全体罢市。八时,至教育会电探情形。又至中国银行,亦已决定。及午返寓,“不除国贼不开门”之〔印〕刷品,已遍贴矣!午后四时,至商会,正在开会讨论维持秩序方法。官厅尚无何等举动。

十日 有雨。

今日为阴历五月十三,谚云“磨刀水”,经验之谈,洵不误也!闻中等学生之在杭者,尽出而讲演维持秩序,而官厅仍寂然,其态度大可研究。

阅沪报,有主述开市者,余亦赞同其说,恍知罢曹、陆、章有重大关系。拟明日劝学生撤回,不可不见机也。余终日不出,时事前途不可推测。

十一日 晴。

罢市已三日矣!晨六时,至校,与本校学生暨附校各教员谈时事要感:上海愈演愈剧,此间军警亦不怀好意,倘罢工后则更不堪收拾,嘱注意,勿坚持,非另想办法不可。返寓早食后,又至教育会、中国银行,闻有台人冒会友,电询本会如何举动,亦中伤之一策,可恨孰甚!晤谷清,知昨、前两日兑银已达三十余万元,杭城人士之浅见!下午,不他出,大白、肃文等来谈,阅申报知天津又罢市,而段且将上台,有意搅乱,伊于胡底!

十二日 晴,甚热(在教育会始闻知了声)。

七时到校,又到会,杭报已载曹、陆、章免职,可望开市,而警察有强迫行为,致人民又误会。清和坊一带,聚众不靖,几乎暴动。商会总理临时辞职,副会长金润泉邀余去商量办法,张暄初、夏定侯等均在,不得已主以仪式镇之。学生在公众运动场集议,余即往疏通。决议游行,表示感谢商界并劝告开市。至四时,与商会各业董事会合执旗同行,凡经过,皆鼓掌,店门均随之而辟矣!不费军警之力,可使其一大觉悟。官厅有愿同行者,且婉拒之。民治精神,可贺!可贺!六时,返寓,洗澡休息。

十三日 连番雨。

上午,至校,至会,又至中国银行一转,大街秩序如常。下午,赓三、肃文、仲九等来谈,因闻安福系有谋教育会之举,共筹对付。本届大会,竞争必更剧也。吁!政党注意及此,乱我清净教育界,可恨!

十四日 雨。

终日不出,略偿紧要笔墨债,明日拟返驿也。

十五日 星期。

六时,冒雨渡之江,至西兴雇划船,以便偃仰自适。过前材钱清,买饭。下午五时,进西郭门,至第五中校,晤锄榛、紫笛等,谈杭州事。

十六日 晴。

晨五时,出城,及午,至东关,访任葆泉处,探悉子新在家,留午膳。

即至曹娥,有杭城乞丐多人,何故来此?询悉五月廿二此间有大会场,丐而营业,因如是。步行,过曹江雇小舟,抵驿已五时。不预通知,子新因问何事?若有惊色。慰以得暇藉来避静,即邀寄哥、香树侄来,共晚膳。

十七日 晴。

晨起,在河滩盥漱,眺望曙景,心目俱快。早食后,同子新访阆哥。

略谈,又至寄哥处。及午膳归,倦卧数时。傍晚,至敬修校,与丹师等谈杭州近事。

十八日 晴,午后有雨一阵。

五时醒,即起,闲步堤上,不见象岗松涛为慨,仲沟又为巨石堆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