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中轴线上的建筑外,安鹤宫的东、西两侧还有大量的空间未及全面发掘,目前已在安鹤宫正殿——3号建筑为中心的廊院东侧发现有一组亦是轴线对称的建筑群,应该相当于建康宫城的朝堂和尚书省的所在;在后寝部分的东、西两侧,亦有成组的院落,根据其位置推测,估计相当于建康宫城中的太后宫、客省、永福省等。
值得注意的是安鹤宫中各组群的主殿基本釆用了正殿加东西堂的形式,而这种形式在曹魏洛阳时期宫殿中早已得到釆用,曹魏洛阳宫殿之太极殿两侧为东堂、西堂,太极殿是引见、听政的地方,东西堂则是皇帝起居的地方。这一形式也被东晋的宫殿所继承,建康宫城中太极殿亦有东、西堂,而且式乾殿两侧有东、西斋以及显阳殿两侧有徽音殿、含章殿。到刘宋时期,东西二堂失去了居住功能,成为仪式、听政的场所,这种新特点在南朝宫殿中也得到了体现。
据陈寿《三国志》及裴松之注文,魏明帝青龙三年(235)于洛阳汉南宫崇德殿处起“太极殿”,这是中国宫殿正殿釆用太极殿名称之始。唐徐坚、韦述等编撰的《初学记》(卷二十四)中记载:“历代殿名或沿或革,唯魏之太极,自晋以降,正殿皆名之。”日本7世纪中后期以来,宫内正殿亦仿效中国以太极殿命名。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对于安鹤宫规模如此之大的宫殿,中国和朝鲜半岛的古代文献,对其殿宇名称甚至安鹤宫本身,均记载寥寥,《三国史记》中更是无一句提及。但是,比照同时代的日本的情况,我们似可推测,安鹤宫正殿也许以太极名之。
以上比较说明,安鹤宫的规划和建筑,均摹写自魏晋时期的宫殿。当然,这些规划和建筑基本的特点,在曹魏洛阳、建康宫城、北魏洛阳等宫殿中均有所体现,可见是当时中国习用的宫殿规制,不能说明安鹤宫与哪一处宫殿存在直接的关系。
2.3百济的宫阙
根据《三国史记》等文献的记录,百济温祚王十五年(前4),在汉水南侧的汉都营造新宫,这是关于百济宫阙营造最初的文字记录。比流王十七年(310),国王在宫西新筑射台以操练军士;近肖古王在营造汉山都城的同时亦筑有宫阙。辰斯王七年(391)重修宫室时,曾掘池叠山,养奇花异草,统治阶层的需要促进了当时建筑艺术和技术的发展,宫室开始奢侈起来,盖卤王二十年(474)大规模地改筑了宫室。迁都熊津之后,东城王在王宫东侧建临流阁,高50余尺,又造灵沼、灵台,养珍禽异兽,宫室华丽。东城王十一年(489),国王在南堂大宴群臣,并架设熊津桥。当百济迁都泗沘后,圣王十六年(538)在都城中筑造半月城,城中建造泗沘宫殿,内设有望海宫、皇华宫、太子宫等华丽宫室。《三国史记》武王三十五年(634)条记载的宫南池是朝鲜半岛最大的宫殿池苑,面积近100000m。其后义慈王在宫南造望海亭,太子宫也非常豪华,并筑自温台游乐,引起民怨,导致亡国。《三国史记》中关于百济宫阙的记录不多,兹抄录于下:
都河南慰礼城时:
温祚王十三年(前6):九月立城阙
都汉山城时:
温祚王十五年(前4):春正月,作新宫室,简而不陋,华而不侈。
温祚王二十五年(2):春二月,王宫井水暴溢。
多娄王二十一年(48):春二月,宫中大槐树自枯。
肖古王二十三年(188):春二月,重修宫室。
古尔王五年(238):夏四月,震王宫门柱,黄龙自其门飞出。
古尔王二十六年(259):秋九月,青紫云起宫东如楼阁。
比流王十七年(320):秋八月,筑射台于宫西。
比流王三十年(333):夏五月,星陨王宫,火连烧民户,秋八月,修宫室。
辰斯王七年(391):春正月,重修宫室,穿池造山,以养奇禽异卉。
毗有王二十一年(447):夏五月,宫南池中有火焰如车轮,终夜而灭.
盖娄王(?):尽发国人蒸土筑城,即于城内作宫,楼阁台榭无不壮丽。
都熊津时:
文周王三年(477):春二月,重修宫室。
东城王八年(486):秋七月,重修宫室,筑牛头城,大阅于宫南。
东城王十一年(489):冬十月,王设坛祭天地。十一月,宴群臣于南堂。
东城王二十二年(500):春,起临流阁于宫东,高五丈,又穿池养奇禽。
都泗沘时:
武王十三年(612):夏四月,震宫南门。
武王三十一年(630):春二月,重修泗沘之宫。
武王三十五年(634):三月,穿池于宫南,引水二十余里,四岸植以杨柳,水中筑岛屿,拟方丈仙山。
武王三十九年(638)春三月,王与嫔御泛舟大池。
义慈王十五年(655)春二月,修太子宫,极侈丽,立望海楼于王宫南。
义慈王十九年(659)九月,宫中槐树鸣如人哭声,夜鬼哭于宫南路。
迄今为止,上述文献记载并未得到考古发掘证据的支持,学者们对百济的宫阙众说纷纭。已经发现的疑似王宫遗址包括公山城内双树殿前的建筑遗址、益山王宫里的建筑遗址等,但均未得到公认。
虽然迄今并未有建筑遗址被确认为百济宫阙遗址,但历代百济王宫是华丽的,则是可信的。
受南朝的影响,百济的建筑艺术和技术相当的发达,并且直接影响到了新罗和日本,这能从历史文献、百济出土瓦当等建筑构件和日本飞鸟时期的建筑中看到一些影子。随着与东晋和南朝文化交往的扩大,百济文化逐渐被南朝文化同化,比起高句丽的雄壮更显细腻、精巧。虽然百济时代的木构建筑没有留存到今天,但是从百济匠人和技工帮助修建的日本法隆寺等可以推想当时百济建筑艺术的风格和技法。
今天所能接触到的百济建筑遗物,主要是为数众多的纹样砖和瓦当。百济时代的宫阙与佛寺的重要建筑均以砖墁地、以瓦覆顶。从遗址中发掘出的砖、瓦来看,瓦当多为莲瓣纹,一般为八瓣莲花,也有九瓣的。最小瓦当直径5cm左右可见当时建筑物规模有大有小,已有明确的等级之分。百济的莲花纹瓦当莲瓣的塑造不是靠线条而是靠体积,显得厚重质朴,与高句丽、乐浪和中国北朝的样式不同而接近南朝样式,类似的瓦当如南京出土的一些梁代瓦当、日本法隆寺和飞鸟寺的瓦当。百济后期宫阙与佛寺等主要建筑物中多使用正方形纹样砖。如,1937年在扶余窥岩面出土的纹样砖,边长29cm,厚度4cm,表面有莲花纹、涡云纹、凤凰纹、蟠龙纹、山景纹等阳刻的花纹。这些纹样构成复杂、内容丰富,甚至出现了像山景纹砖这样的刻画复杂风景的纹样,构图复杂,元素众多,表现出很高的烧制水平。1923年公州发现了有纹砖砌筑的坟墓,砖是结合墓室的砌筑需要而烧制,有长方体和梯形体两种,各面均有花纹,如铜钱纹、团花纹、斜格纹等,纹样既有汉代、乐浪时代的痕迹,也有南朝的性格,表现了百济建筑文化的两大源流。百济的有纹砖中最特殊的,是在军守里寺址中发现的空心花纹砖,宽27cm,高13cm,表面有莲花纹、忍冬纹,与中国六朝时代的坟砖相似。从这些纹样砖和瓦当的形态可以推知,当时的木构建筑与南朝非常接近;而百济宫室的建造水平和华丽程度,亦不难想象。
2.4新罗的宫阙
新罗以庆州为都历时近千年,其间宫殿的规模和位置时有变化。对其宫殿研究中的主要内容,就是对文献中提到的金城、月城以及统一新罗时建立的正宫位置的推定。《三国遗事》新罗始祖赫居世条记载:“营宫室于南山西麓,今昌林寺”,意即初期新罗的宫室位置在今天庆州南山西侧的昌林寺一带。据《三国史记》记载,新罗赫居世二十一年(前37)筑金城,城内营造宫室。婆娑尼师今二十二年(101)春二月筑城名月城,秋七月王移居月城,意即以月城为王宫。月城是位于庆州小丘上的建筑群,虽然可供防卫和居住,但政事处理还是在平地上的金城之中。逸圣尼师今五年(138)春二月置政事堂于金城,十年(143)春二月修葺宫室,伐休尼师今十三年(196)春二月重修宫室;沾解尼师今三年(249)秋七月作南堂于宫南;五年(251)春正月始听政于南堂。这些记录表明在漫长的岁月中,金城内的宫殿设施仍在不断完善中,而国王仅仅是偶居月城,可见当时新罗发展之缓慢。直到圣德王十六年(717年)“创新宫”之前,王都庆州内国王常居并处理政事之宫殿,应该都在金城之中,而文献中提到的“南堂”,应该是宫殿之一部分。而此时的宫殿,不能以中国的观念理解,应该是规模较民居为大,采用瓦顶的居住建筑,可能还不具备完善的宫制。这一点上文献记录也许可以作为佐证。如逸圣尼师今十年(143):春二月修葺宫室;伐休尼师今三年(196):春二月重修宫室;味邹尼师今十五年(276):春二月臣奏请改作宫;讫解尼师今五年(314):二月重修宫阙。从这些记录来看,其“王宫”总在不断的维修改造之中,可见其制度尚不完善。
然而在和唐文化全面接触后,新罗各方面均取得了急速的进步,宫室体系迅速完备,建筑技术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三国史记》真平王四十四年(622)条的记载中出现了大宫、梁宫、沙梁宫等名称,可见当时的宫殿体系已比较丰富,在此三宫建成后设内省掌管有关事宜,称宫内省,这一制度对日本的官制也产生了影响。三宫之中,大宫可以理解为金城内之正宫,而梁宫、沙梁宫可能是位于他处的离宫。此时新罗国力和文化均取得了很大的发展,距灭百济、成立统一新罗已不远。《三国史记》真德王五年(651)条载:“春正月朔,王御朝元殿,受百官正贺。贺正之礼始于此。”当时接见使臣的重要仪式举行的殿堂被称为“朝元殿”,明确地体现了唐的影响。宫内还有讲武殿(文武王十七年,春三月,观射于讲武殿南门)、崇礼殿(孝昭王七年,三月,日本国使至王引见于崇礼殿……圣德王十五年,三月遣使入唐献方物……大风拔木飞瓦崇礼殿毁)等。文武王十九年(679)二月:“重修宫阙颇极壮丽……秋八月创造东宫始定内外诸门额号”,这条记录所谓的“东宫”,韩国学者多疑为今日庆州之临海殿。圣德王十六年(717)三月:“创新宫”;景德王四年(745)秋七月“葺东宫”;景德王七年(748)秋八月:“太后移居永明新宫。”景德王十九年(760)二月:“宫中穿大池。又于宫南蚊川之上,起月净、春阳二桥。”这些记录中的永明新宫可能就是新宫之一部,还有平议殿(宪德王三年夏四月,始御平议殿听政),门为玄德门(宪德王五年二月,谒始祖庙玄德门火)、武平门(兴德王九年,御武平门观射);此外还建有望恩楼(元圣王十年秋七月,始创奉恩寺……起望恩楼于宫西);楼桥(十四年春三月,宫南楼桥灾);瑞兰殿、临海门、仁化门(昭圣王二年夏四月,暴风折木蜚瓦瑞兰殿帘飞不知处临海仁化二门坏)。从上述《三国史记》中的记录来看,统一新罗时期庆州的宫殿,体系已经比较完备,设有北宫、月城、金城、东宫以及离宫。从发掘出的木构件、瓦当、鸱尾等来推测,宫殿建筑带有明显的唐代建筑风格。
2.4.1早期新罗的金城、月城宫殿
金城是见于文献最早的新罗宫室,韩国学界推测其位置在今日庆州南山麓之昌林寺遗址上。近年来的考古调查在这一带挖掘出了作为“城墙”之用的木栅、护城壕的痕迹。从其规模和设施来看,当时“城”内的“宫殿”不过是类似于原始聚落中“大房子”的设施,这也是符合新罗以部落联盟的形式建国、经济和文化相对落后的历史过程的。《三国史记》卷第一,新罗本纪第一,脱解尼师今条记载:“九年(65)春三月,王夜闻金城西始林树间,有鸡鸣声。”可见金城在今日鸡林之东,而且文献中提到金城有东门、南门、北门、西门,而且数次提到宫南门,因此可以推测,在金城的城墙之内,还有一重宫墙。
当然,随着新罗的发展,庆州及金城也在不断地变化。《三国史记》卷第三十四,杂志第三,地理一记载云:“开国王都长三千七十五步,广三千一h八步,三十五里……初赫居世二十一年筑宫城,号金城。婆娑王二十二年于金城东南筑城,号月城或号在城。周一千二十三步,新月城北有满月城,周一千八百三十八步……始祖以来处金城,至后世多处两月城。”从文献记录来看,乐浪、倭寇·等曾数次围攻金城不克,可见当时的金城已经是相当坚固的城池。
1997年,在发掘月城的土筑城墙时,在今鸡林之北、瞻星台之南发现了规模较大的建筑群遗址,韩国称之为“鸡林北边建物址”。该建筑群遗址中,建筑对称地沿南北轴线配置,之间以回廊连接,居中的建筑面阔3间,两侧各有一栋建筑,构成一个单位。当然,这只是遗址的一部分,而且挖掘调查的结果并未正式公布,但从建筑物的配置与规模来看,这群建筑应该是当时平地上王宫的中心地带,且与日本前期的难波宫(652—686)和藤原宫的朝堂院(694—710)、平城宫的中宫院(8世纪前半期)的配置有相似之处。这一建筑群遗址与太子居住的东宫(在雁鸭池之西)按月城的南北中心轴线东西对称,这对判断该建筑物遗址的性质和功能有重要的意义。但是因为对出土文物和资料还未进行充分研究,因此对“鸡林北边建物址”的建造年代和功能还没有正式的说法。
月城是庆州王城中最核心的部分之一,在新罗统一前亦一度作为王宫使用。月城中的宫殿与其他宫阙相隔离,防御性很强。现在探明月城遗址范围的面积约18万m2,近年来在月城周围发现了许多建筑遗址。最近的发掘调查(2002)表明,月城围绕有城墙,墙外有用石块砌筑的护城壕。宫城外是各衙署机构的建筑。这些国家权力机构建筑群的北端就是天文观测设施瞻星台。据《东京杂记》记载,瞻星台建于新罗圣德女王时期,用于观测天文。这样布局的意义,似乎在于把天文观象设施纳入国家权威建筑之中。月城四面设门,文献中只留有归正门、有南门、仁化门三门的名称。城中有王宫与政务厅、石冰库等设施。1979年发现了月城东北侧的东门遗址,该门位于地势比较高的地带,正面1间,进深2间。从遗留下来的础石的排列情况来看,该门面阔4.7m,进深也是4.7m,规模非常之小。
新罗早期的文化受到乐浪、高句丽以及百济的影响,而受高句丽的影响尤大,宫阙建筑使用的建筑样式与高句丽的形式可能比较相似。从出土的瓦当的形式来看,金城、月城宫殿的形制,应该是辗转通过高句丽对中国汉魏时期宫殿的一种简单模仿。
2.4.2唐宫苑池与统一新罗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