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身边脾气不怎么好的边远,他先一步走“他是谁?上来,一脸黑线地扫了龚陵非一眼,问”
几个兄弟跟在他身后,个个双手环胸,不好招惹的样子。
“辛草,我刚想说话,龚陵非却先开口了,他脸上浮过暧昧的表情:
这是你男朋友吧?小妞,几年没见,长大了呢。”
我想说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生生地堵在了喉咙,他微笑着对边远“你好,我是辛草她哥,谢谢你把我妹照顾得这么好。说”
就是这句话让我心里的热情,像是裹在棉布衣里的热汗,凉了下去。
Chapter7
龚陵非临时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当时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终于还是追问起他”
“龚陵非,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我说”
“辛草,你还记得我以前的班主任龚陵非看了我好一会儿,他说:
郭老师吗?就是……就是那个亲你额头的变态老头,我把他一条腿打断了。”
我的心里像有一面城墙倾塌般,轰然一声巨响。
原来郭老师转走了是假的,真相让我的心里有些颤巍巍地疼起来,遥远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那还是冬天,我依然趴在龚陵非教室的窗户外面等他放学。郭老师经“小姑娘,天气冷,我办公室有小火炉,你进来暖暖吧,过的时候,说:
外面风大。”
正对郭老师崇拜得很的我听他这样说,跟中了头奖似的,心情大好地跟了进去。
从那以后,我经常会上他办公室,暖手。
直到,直到有一天,这个男人莫名其妙低头,亲了我。
那一年我十岁,还不知道他的嘴唇碰触我的脸颊代表什么,哪怕现在,我依然不明他那个举动的意思,只是反反复复在心里别扭了好久,“靠,那最终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龚陵非,没想到龚陵非忽然破口就骂:
个老王八蛋,死变态。”
“辛草,你是有多傻啊。以后放学了就回去,不要他甚至迁怒到我:
等我了。”
……
我陷在沉思里,直到他继续对我开口将我从这些老胶片般的时光碎片“辛草,中拉回现实,而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却再次让我惊住。他道:
你能帮我找你男朋友借点钱吗?”
“我消失了那么久,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爸,但是这次回了一趟家,才知道他病了,我需要一笔钱回去给他治病。”
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心里疼得厉害。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后,点头答应了他。
事实上,我没有过多向他提起我和边远的关系。
虽然边远名义上是我男朋友,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开口向他借钱,还是让我感到十分难为情。
然而,在学校里,除了他能给我一些庇佑之外,我根本就没有别的朋友。
我抱着几本书边走边想,应该怎么开口和边远说这件事情才好,“怎么了,我边远却冷不丁地从背后冒出来,俯身看我皱着眉头,问:
的大小姐?”
从他嘴角的弧度和说话的语气,不难猜出他今天心情不错,反而“谁是大小姐啊?别是我,情绪无端地低迷,连带语气也不佳地说:
乱叫。”
“好好好,你不是大小姐,说吧!什么事?有本太子在,还有谁敢让你不开心,难道郭思萌那个女人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把一只手放平到我的肩膀上,带动着我往前走。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了“边远,你能借我点钱吗?出来”
边远一大步迈到了我面前,有几分优雅从容,他把脸对着我,用“就这种小事……让你一种“我还以为什么大惊小怪的”眼神看着我:愁眉苦脸?”
他不问我为什么要借钱,而是迅速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给我。
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有满满感动的,但是,我必须去找龚陵非,他需要这笔钱,迫在眉睫。
Chapter8
当我拿着那张银行卡直奔旅馆,想给龚陵非一个惊喜的时候,才得知,龚陵非已经退房。
我当然不相信她们的话,不可能,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离开。
可是,小旅馆的女老板在我舍生忘死的坚持下,拿钥匙打开门。那间龚陵非住过的房,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人去楼空。
而可悲的是,与龚陵非一起消失的是边远那台一万多块钱的苹果笔记本。
笔记本是边远主动借给我的,他说怕我们上课时,龚陵非一个人无聊,所以就让我抱过来,放在旅馆里给他玩游戏。
那一晚,边远找到我的时候,我抱着自己蹲在旅馆外面的竖招牌下哭得支离破碎。
从小被宠大的边远,当然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只是霸道地一把就将我拉起来,却又轻轻地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也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我沉浸在龚陵非不辞而别的巨大悲痛里,我不知道他爸爸是不是真的病了,我难受的是他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钱,并且只为钱。
突然,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被身后的边远抱了起来,我听到自己下意识“边远,你要干吗?放开我。的尖叫的声音”
他不理我,径直将我放到了招来的的士上面,然后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说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去边远家,那座城堡一样的大房子。
他把我扔在沙发上的时候,我突然镇定了很多。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敢直视边远的眼睛,说出接下来这句话。我“边远,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电脑没有了,被我哥拿走了。说”
“拿走了边远一开始凝滞的表情反而放松了般,若无其事地回答我:
就算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你等一下。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神秘一笑,说”
说完,一头钻进了厨房,一阵乒乓声后,他神奇地端了个盘子出来-盘子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要仔细辨认才看得出是鸡蛋。
“你……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把盘子放在我面前的桌上,然后兵荒马乱地站起来,转身去倒水,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好看的脸上闪过一抹飞快的红晕。
经年以后,有关边远的记忆,都成了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道伤,而回忆起这一幕,心里会生出很多不真实感来。
我用刀叉挑出蛋黄咬了一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翻滚。
“真的很难吃?他过来看我又哭了,蹙眉道”
话音未落,窗台上就是一阵扑簌簌的声音,我和边远同时看过去,阳台里不知从哪儿蹦出一只老母鸡,一脸愤怒地扑着翅膀。
“怎么回事?我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我他被我问得有些气急败坏,这个骄纵的少年,别扭了很久才说:
找了一个乡下老婆婆买了它,据说它很会下蛋,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可以遇到双蛋黄。”
“你别多想,我就是买回来试试运气的。”他又加上这一句。
“边远,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我把盘子放下”
他伸出那双纤细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目光里流转着一种能让所有女生深陷的情。他说“辛草,我爱你。”
那是第一次,我听到有人说爱我。就在我的耳边,伸手就可以碰触他美丽的脸,抬头就能仰吻他薄薄的唇。
可是我脑海里却一片兵荒马乱,久久地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地推开他,推得远远的。
“辛草,你怎么了?远的神情慌了”
“边远,对不起,我……我和你在一我像受惊的小兽般躲得远远的:
起其实不是真心的。”
那一刹那,他似乎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有说出多一句的话来,全世界的声音都在我耳边静默。
Chapter9
我离开了边远。
确切地说,是边远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宣布他要和郭思萌在一起。
这不是影视明星的炒作,这是真的。
几乎全校有点八卦细胞的人都在流传此事,在她们的传言里,我扮演的无非就是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之类的角色。
从此,再无任何依傍的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与龚陵非吵架的日子,所有的冷言冷语,夹枪带棍无孔不入。
而我曾在边远身边的意图,也被赋予了更多猥琐恶劣的含义。
这其间,边远找过我一次,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后来我离开了那所“回到我身边。学校。他说”
不是请求,是要求。带着本身性格上的霸道和冷冽,下一句便是:
“辛草,你听着,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爱过我吗?”
“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从不擅长撒谎,所以边远,我说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就不会理解出,这是多么违心的一句话,是我耗尽所有勇气和决心以无数个想念你到蚀骨的夜晚落下眼泪为代价的,一句话。
后来想想,到底是有多么残酷的勇气和决心才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话“边远,还记得那个来找我的男生吗?他不是我哥,他是我从来。我说:
小就喜欢的人……”
“边远让人惊悚的是,还没等我将话说完,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当然知道,我早就把你的事都告诉他了,可是他仍然不肯放开你。现在好了,辛草,你终于也骗不下去了。”
我循声望去,全身生寒,说话的是郭思萌,她从边远身侧缓缓走来,“辛草,那你又还记得龚陵非以前的班主任吗?就是那眼神那样地凌厉:
个因为你而被龚陵非打成了终生残疾的郭老师。”
“你怎么她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异常冷漠,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郭老师是我爸。她冷笑”
寒意在我身上四处蔓延,我感觉到一团杂乱被另一团杂乱猛地连接起“不过你放心,我来这个学校,与你无关,我不是来了,郭思萌继续说:
那种揪着别人辫子不放的人。我不像你那样会利用别人,我喜欢边远是真心的。”
“是吗?”“那就好啊,就让我故意假装成没事人的样子,笑了起来,我们这样永远无关下去吧!”
说完这句,我冷硬地转过身,再也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遍边远当时的表情,那表情像刀片一样,将我整个青春和人生割出一道口子。
口子的中心点是一个带着魔法的镜头,以我的背影为点开始流动,吞噬了我与边远过往的点点滴滴,直至最终两两陌路。
Chapter10
我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回到最初的小村庄,那其实是一个暖冬,我却只感瑟瑟生寒,母亲在自家门口晒太阳,她……看起来憔悴苍老了很多,晚上我们在小电灯下平和地聊天。
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龚叔叔是不是病了,她却告诉我龚陵非回“去了戒毒所却连夜跑来过了,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不住摇头叹息:
了,好好的一孩子,如果当时他爸不对他家教太严也许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作孽啊!现在到处贴寻人启事也没用啊,要去哪里找?”
我闻言惊了一惊,却不知道是因为得知他进戒毒所,还是因为想起了那年让他父亲狠狠抽他的原因,那个我也才知道不久的原因。
而容不得我多想,母亲接下来的话仿佛让我听到最后一点信念裂帛的“对了,辛草,如果你哪天遇到他了,千万不要相信他问你声音,她说:
借钱的话,那些都是骗人的啊,有机会的话你要劝他赶紧回家。”
“嗯。“好”我悄悄地别过头去,用袖子抹了一下眼,嘴上答应着,啦,妈,咱们别说了,我饿了。”
一边咀嚼着她的话,想起上次街上和袭陵非的偶遇,在心里凉凉地叹息:原来这就是他不辞而别的真相。
末了,我没有再和母亲提起他,我怕自己会在她面前情绪失控,只是静静地看她系好围裙为我煎了一枚荷包蛋。
“女儿,你喜欢吃当她看到我用筷子把蛋黄挑出来先咬一口时,说:
蛋黄,以后妈都把蛋清分开来再给你煎。”
我闻言,飞快地转过身去,应承之间,泪如泉涌。
我妈自然不得而知,吃蛋黄这个习惯是因为一个叫边远的少年养成的。
而我执起笔,是全剧终的第三个年头,无意中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张图:两个鸡蛋一起被油炸在锅子里,露出白雪般的蛋清和金灿灿的蛋黄,蛋黄不知道被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眉眼,像两张可爱的笑脸,并在旁边巧妙地配一行花体字:将爱情进行到底!!
很多的网友们都被这张萌图秒杀,纷纷转载到自己微博,下面有人评论说:这才是一起下油锅啊!!!
是在那个忽悠的瞬间,炽热的夏夜里,我的眼里生了潮意。
亦是那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推动着来书写这个故事。
从边远最初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那天开始,我就给了他一个定位-他是能够保护我的人,是我可以利用的人。我已经忘了是在哪一天开始,他已经替代了自己在漫长的少年时光里心心念念想着的人。
可是,我是辛草,有点倔强和别扭的辛草。我没有郭思萌那样,可以为爱低到尘埃里用自己洁白的衬衫衣袖去擦对方鞋子的勇气。
于是,我才要与边远决裂,也与这样的自己决裂。
很多人都遗忘了2004年的雪,不知2004年的雪是否也溶化了男孩女孩执手相约的初衷,许下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