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结不结婚,这是一个问题:萨特与波伏瓦的情爱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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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爱不爱是事,做不做是另外事(2)

在萨特这里,情欲并非是希望获得快感的那种满足,因为快感一旦达到了满足,情欲自身也就消退了,但情欲绝不会是那种以消除自身为目的存在。那么,情欲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萨特认为,情欲就是对某个对象的一种希望,比如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希望,它是对一个超越着的对象的纯粹欲望。或者可以说,性欲只是生理上的事情,而情欲则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事实。

虽然一生之中也并未少做性事,但萨特向来不太喜欢这种纯粹的肉体活动,他说他时常无法感觉到它。或者说,这种纯粹的肉身感觉也就是那么回事,谈不上多么美妙,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太大。同样地,如果他身边某个女人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性欲,那很可能对他的感觉构成一种破坏,会使他颇感震惊,从而使他和她关系无法顺畅地进行下去。干脆把话说得明白些,萨特这个男人不喜欢性欲太强的女人。

说到底,萨特是个情欲很多,很强,而性欲一般化的男人,他喜欢的是情欲,而不怎么喜欢性欲。一如他萨特是好色的男人,是个喜欢诱惑女性的男人,而且有那么多的情人,但他从来就不是个淫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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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萨特其实就是个性无能的男人。比如,他的情人比安卡就是这么认为的。她曾经在一部回忆录中指出:萨特没有能力放纵自己的肉体,没有能力沉湎于肉欲的激情之中。他那始终警觉的智慧,粉碎了他的精神与肉体之间的一切联系。显然与肉体有关的事情对他来说似乎都很陌生,他在他的肉体和别人的肉体的关系上时常会卡壳。

事实上也是如此吧。萨特的确对纯粹的性事兴趣不大。当他跟女人调情时抚爱时,曲折迂回地玩乐时,他和她的关系总是特别好,感觉也很美妙,对方会觉得他是个十分难得的好情人,可一旦到了真刀实枪做爱的火候上,对方的感觉会陡然改变,觉得这个男人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他不那么有趣了,不那么有劲儿。萨特和情人间的有些性事,如萨特自己所说,完全是悲剧性的。至于是如何的悲,局外人不可能知道得太具体,他自己也没有细说。但可以想象,肯定是不太和谐,高峰感也不突出,事毕之后,他的情人很可能对刚刚过去的这场鱼水之欢很失望,甚至会埋怨萨特。

作为一个男人,他丝毫没有回避这一点,而是一次次地说出来。如波伏瓦所说,这种对性交的某种程度上的冷淡或性感缺乏,绝大多数男人是讳莫如深的,或不愿承认的。但这个透明的男人萨特从不回避这一事实。

有时候,萨特在性事上也很行的,那得看对方是哪一个了。说来有趣,萨特与波伏瓦的性生活不是很和谐,然而,他和旺达在这方面倒是挺好的。经过不懈的追求,旺达终于和他上了床,做了爱。而且,两个人之间很快地就有了那种如胶似漆之感,他让年轻的旺达体验到了性爱的魅力。

和以往一样,萨特把这一切坦诚地告诉了波伏瓦:说真的,旺达几乎总是迷人的,充满感情,同她睡在一起,总是很好的。那是在早晨和傍晚的某一时刻。看来她从中得到了愉快。但这又让她有死过去的感觉。在欢腾之后,她平躺在床上,大约有一刻钟多,她好像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而去了。从萨特的这段叙述中可以看得出,他们都是有快感的,都达到了高潮,尤其是旺达,如死了一样的快活。

如一句俗话所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这就得看是谁跟谁了。性和谐,或性高潮这些东西,并不是和谁都可以的,更不是谁和谁都能够达到的。从萨特的情爱史上看,旺达是他一生最疼爱的女人之一,她和波伏瓦有点相近,也是陪伴了萨特一生,除了她也真心爱着他之外,她和他的性生活的和谐美妙,大约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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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说,到了一定的时刻,萨特与他的情人发生性关系是不可避免的。到了老年时萨特回忆这一点时说,在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他的性勃起也很快,而且很容易,他也常常做爱,但并不觉得有很大的快感。最后时分也一样顺利地完成性交活动,但带有某种程度的冷淡,甚至觉得这种事情意思不大。看来,他之所以在不少时候也一样像人们那样性交了,那实在是因为他不得不那样罢了。他做了爱,但他并不喜欢做爱,如此而已。就像有时候你必得吃饭一样,但你并非就是很喜欢吃饭吧。

与女人,与他的情人的关系,萨特从未把做爱当成过重点或焦点。他真正感兴趣的,他喜欢做的事情,是对女人的爱抚。在《存在与虚无》中,对他所喜欢的爱抚,萨特用那种带着哲学意味,也相当诗意的笔触进行了描述。在爱抚中,当他慢慢地把惰性的手指滑向对方的身体时,他已经让她触摸到了他的肉体,她在惰性依从的同时做到了这一点。那时候,传遍她全身的快感的战栗,显然唤醒了她对肉体的意识。她把他的手放平,推开或握紧它,就是使她的身体重新变成活动的,但同时就是使他的手消解为惰性的肉体。通过爱抚,他感觉自己的肉体感觉到了她的肉体。正是由于这种对相互性和联合性的要求,情欲追求整个身体的接触,真正的爱抚,就是两个身体最肉感,或者说最敏感的部位的接触,尤其是通过乳房、臀部、大腿、腹部和胸部的接触。而手,在爱抚时,总是最敏感和最臻于完善的工具。情欲的真正目的,是两个肉体的互相爱抚和互相使用的快乐。

萨特曾经以既是炫耀,又是自嘲的口吻(这是他萨特的惯招,你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掉进他所设置的语言陷阱里),给波伏瓦写信道:回顾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抚摸老手。

其实,对于萨特来说,爱抚不是单纯的触摸,它首先是一种造就。那么,造就什么?当他去爱抚她时,她的肉体就在这种爱抚中诞生了。爱抚是使其肉体化的一整套仪式。我对她的爱抚,使她变成既是为我,也是为她自己的肉体,这就是肉身化。在萨特看来,爱抚和情欲没有什么不同。爱抚就是一种情欲,情欲就是一种爱抚,情欲是通过爱抚表达出来的。

我裸露着,同一个裸体女人一起在床上,抚摸她,亲吻她,这已给了我充分的愉快,这就够了,我本不需要性交活动。萨特是这样说的。在爱抚活动中,这种莫大的愉悦感,来自于他对女性的感情的拥有。在他看来,与一个女人发生关系,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她的感情,而不只是对她的身体的占有。占有她的身体,只是拥有她的情感的手段或必要的仪式。而这是你能够在爱抚活动中,从她的脸上,在她的表情中看到的,她的表情说明她已经把自己给了你,你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一点,你看到了她在感觉上、感情上献身于你了,这时候你才是真正地拥有了她这个人,你也就由此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通常说来,男女关系到了爱抚这一阶段,再往前走一步,就应该是做爱了。爱抚本是人们性交活动的前奏,而性交才是性活动本身的完成。不去爱抚而性交的情景并不少见,而只是爱抚而不性交,就不多见了。但萨特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多见的男人。在这个并不多见的男人萨特看来,男女之间的性活动一旦到了性交这一步,也就是情欲的失败,或者说是破坏。

仔细想一想,你不能说萨特的这种理论没有一点道理。有时候,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许多男子一旦射了精,他就会很沮丧,甚至懊悔,甚至有些恼恨与其性交者。

说来说去,对于女人,对于情人,萨特这个男人想拥有的是其感情,而非占有其肉体。对于他来说,要是跟对方没有爱和情,那是根本就不可能与其做爱的;但如果已经跟她有了亲密的感情,也不一定非得去做爱。这就是萨特。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有点怪怪的男人。

但是,对此波伏瓦还是有话要说,她是这样说萨特的:我看你呀,对于女人,总是有着一种司汤达意义上的罗曼蒂克。

萨特答道:是啊!现在我回想起我接触过的女人,我记得的总是她们穿衣服的形象,而从不是裸体。虽然我看到她们裸体时也是很愉快的,但留在我脑海里的,还是我看到她们穿着衣服时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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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只是一个情欲非常旺盛的男人,但不是那种性欲十分强烈的男人。

萨特喜欢诱惑女人,喜欢对女人的爱抚,但他并不热衷于跟女人做爱。而这些,正好能够使他做到了恋爱一生,浪漫一生,或者说爱抚了一生。

想一想吧,你年轻力壮时,喜欢女色,喜欢做爱,这很正常,也能够的,可是到你老了,有些东西不中用了的时候,你还行吗?

但是,萨特行,萨特一直都很行。到了老年时,萨特同女人的交往一点也没有减少,这时候就更适合他一直喜欢的爱抚了。他的爱抚,他最拿手的爱抚,他那充满感情的亲吻、拥抱和抚摸,一样给他所喜欢的女人带来愉悦。是啊,到了这时候,这个抚摸老手的手啊,就更能派上用场了。他的这双瘦骨嶙峋,青筋暴突,汗毛浓重,布遍了老年斑的手啊,这双捧读过万卷书的手啊,这双写下千百万文字的手啊,这双把那只大烟斗侍弄了几十年的手啊,这双端起过一杯又一杯谁也说不清有多少杯咖啡的手啊,这双与许多名人政要相握过的手啊,这双抚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身体的手啊,这双老男人的手啊,这双像老父亲一样的手啊,这双修炼到家了的手啊,这双早已炉火纯青了的手啊,这双不仅仅只是很有魅力简直是有了魔力的手啊,它带着一个男人的全部生活,带着一种特别的情感,带着一个慈父般的温暖和喜爱,去爱抚与他亲近着的女人,爱抚他的女人的身体的每一部位,每一寸肌肤,与他亲近的女人从中得到的愉悦,得到的感动,那实在难以言传的。

是啊,虽说老年的萨特与他的女人性交的成分很少了,甚至近于无,可也没关系。他照样可以跟她们有很好的关系,那种很亲密的关系,或者很暧昧的关系。

是啊,老了老了,萨特的女人缘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吸引某些女人了。犹如一棵老树开出的花,它更灿然了,更有观赏者喜欢走近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