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结不结婚,这是一个问题:萨特与波伏瓦的情爱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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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个最可怕的女人,一个最危险的男人(2)

就在波伏瓦开始在美国讲学的时候,多洛莱丝·瓦内蒂悄悄地离开纽约,去了巴黎。她当然是要和萨特在一起的,而且是听到了萨特的召唤才奔赴巴黎的。

身在美国讲学的波伏瓦能够想象到,自己精心构筑多年的爱之巢就要被那个刚见过面不久的女人占领了,她的男人萨特也要暂时(?)地属于那个娇艳无比的多洛莱丝了。伤心,难过,失意,失落,失眠,噩梦,把她团团围定。早晨对镜梳妆时,她看到了一个憔悴不堪的老女人的样子,四十多岁了,一下子就痛感到,那可怕的老年时代就在镜子深处等着她了。此时,她眼前不停地浮现出自己多年的男人萨特和多洛莱丝缠绵亲密的镜头,一个可怕的念头风一样袭来:我的男人萨特,你是不是会弃我而去?我和你,共同走过了十八年坎坷不平的人生路,难道这下子走到头了吗?是继续一路同行,还是分道扬镳呢?不!她不敢想下去了。她感到不寒而栗,心如刀剜。

然而,此刻她不能回巴黎。她不想惊了萨特和多洛莱丝的鸳鸯好梦,她不能回去左右萨特的情感选择。她也知道,像萨特这样的男人,你是左右不了他的,只能听凭事态的发展。随他们去吧。现在,远在美国的波伏瓦只有泪往心中流,苦水往肚里咽。

再说,她还得在美国讲课呢。毕竟是人家请来讲课的嘛。她的课讲得很精彩,但她的心情却非常糟糕,她的讲课很受欢迎,但自己却觉得在爱情上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女人。有所补偿的是,讲学期间,她熟悉了纽约这个国际大都市,访问了许多地方,与美国文化界有了比较广泛的接触,这为她日后的生活和写作开拓了另外的疆域。

漫长得像三十年一样的三个月讲学终于结束,波伏瓦就要回她的巴黎了,就要回到她那个像分别多年的男人萨特的身边了。她归心似箭。此前,她已经早早地就给萨特写了信,说她将于5月10日乘飞机离开美国回巴黎,两个星期之后,我就能见到您了,想起来就很有些激动,就像三个月前想到要看到纽约一样。现在我能感觉到,回返是如何地向我迎面滑来……

然而,就在波伏瓦要按原计划返回巴黎的时候,却接到了萨特的一封令她十分悲哀的信,他在信上要求她最好能够推迟归期,理由是,多洛莱丝想再在巴黎待上十天左右(原来说好了的,在波伏瓦从纽约回到巴黎之前,多洛莱丝就要离开巴黎回纽约,以免撞了车,大家不好相处)。

波伏瓦再次落下伤心的泪,甚至有些愤怒了,尽管她一向很理智,一向十分理解萨特。但是,眼下她所能做的,只是伤心和无奈。天哪,你有家不能归了啊波伏瓦,为了你所爱的人的新恋情。这未免太残酷了吧?多年之后她回忆说,当时她的感觉是累极了,疲惫不堪,而且很软弱,也很无助,很想倚靠在一个男人肩膀上歇息一下,随便哪个男人,只要他不是太差。

6

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另外一个故事,波伏瓦和一个美国男人的爱情故事。这是一种因果关系呢,还是她想寻找一种心理平衡呢?抑或是一种天意的巧安排?

此前,波伏瓦在芝加哥访问期间,结识了当地一位叫作纳尔逊·阿尔格伦的美国作家。波伏瓦的英语比萨特好得多,不像他那样要依赖多洛莱丝做翻译,她的口语水平足够应付表情达意。当时她在与阿尔格伦的交谈中,彼此的印象很不错,甚至或多或少有了些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只是由于波伏瓦要赶往加利福尼亚去,不得不匆忙地离开了芝加哥,两个人分别时已经有点相互留恋了。在去加州的火车卧铺上,波伏瓦读了阿尔格伦刚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霓虹灯下的荒原》,并且在火车上就给他写了信,这就是波伏瓦后来出版的《越洋情书》收录的304封信中的第一封,时间是1947年2月23日。其实,也就是由此开始了她和阿尔格伦长达17年的情感故事,开始是爱情,后来就成了友情。

在这封信里,波伏瓦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她对阿尔格伦的好感,比如,其中有这样的话:睡前我必须告诉你,我真是十分喜欢你的这本书,我想我也非常喜欢你。

在信中,她表达了希望能再见到他的愿望:我不愿和你说再见,也许今生不能再与你见面了。我盼望4月份能再去芝加哥,那时候我会对你讲讲我自己,你也说说你自己。

在这封信的结尾,她说:无论是再见还是永别,我不会忘记在芝加哥的这两天时光,我是想说我不会忘记你。

此前所有的铺垫,现在都派上了用场。原来她所希望的四月份去芝加哥当然没有成行,现在是5月份了,本来她就要回巴黎了,就要回到萨特的身边了,但萨特的那封要她推迟归期的信,显然是要把她推到另一个男人那边去了,萨特的信改变了一切,无意间导演了一场新的爱情戏剧。

这下子好啦,萨特让她至少十天之后回巴黎,她当然想起了那个相貌堂堂(比萨特俊朗得多),身材高大(比萨特个儿高得多),风度翩翩的美国男人阿尔格伦,于是,她就拨通了他的电话,随后她就去了芝加哥,接下来的故事情节还用得着多说吗?

是的,波伏瓦投入了阿尔格伦的怀抱,做了他的情妇。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度过了近十天的快乐时光,在一起时如胶似漆,离别时则是难分难舍了。

回过头想一想波伏瓦的这次偶然的爱情故事,究竟是由于她原本就非常喜爱阿尔格伦,还是因为她当时的伤心无奈,而不得不去投靠了后者呢?有没有一点点赌气而为,破罐破摔,借机报复一下萨特的成分呢?其中的弯弯绕绕,别人不得而知,只有她波伏瓦自己心里最清楚。

波伏瓦本人没有料到的是,与阿尔格伦相爱———相处之后,这个美国男人对她产生了难以抵御的吸引力,而且主要是来自那不容忽视的性的力量。波伏瓦后来承认道,与阿尔格伦在一起,她经历了她的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性高潮(多么可怜的女人啊,多少年来,算起来也经历了不少男人的波伏瓦,此前居然没有得到一次完完全全的性高潮)。和她最亲爱的男人萨特之间就不用说了,早在她成为阿尔格伦的情人之前,他(萨特)和她基本上没有性生活了。而她和小情人博斯特所保持的,也是那种例行公事似的,没有多少激情可言的性爱关系。她只是通过这个美国男人阿尔格伦才体味到,男女之间的性爱居然会有如此炽烈。经过了阿尔格伦性爱的沐浴,她觉得自己的欲望和激情,肉体和器官,又一一复苏了。关于这一点,她在自己的小说《名士风流》中说了出来:他的性欲把我全然改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我早就失去了欲望,失去了肉体,如今我又拥有了乳房、肚子、性器官,重又拥有了肉体。现在,我犹如面包一样富有营养,宛如土地一样芬芳四溢。

这里,你不禁如此感叹,在此处你得不到的东西,可能会在别处得到。

对比一下,波伏瓦所说的她与阿尔格伦之间的这种激情完美的性爱,很有些像萨特所说的他和多洛莱丝之间的那种包括生命节律的深层的和谐。这下子,她波伏瓦和萨特就扯了个平手。是这样的吗?

瞧!多么有趣的一对男女,多么有趣的男男女女啊……

7

等波伏瓦回到了巴黎,那个娇艳迷人的多洛莱丝还没离开萨特。

她甚至不想走了,她想一直和萨特待在一起。

对此,萨特并无欣喜,而且不同意她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若是多洛莱丝在巴黎定居,她就得跟她已经在美国所拥有的一切一刀两断,这样她势必要从他萨特这里得到她所失去的一切。

其实,萨特多虑了,多洛莱丝想要的并不多,她只想要萨特这个男人,她要全部拥有他,而且是独自拥有他。如此而已。

这下子萨特可慌了手脚。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形势。他非常爱多洛莱丝,这个他得承认。但他并不想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因为他所爱的这个女人,而改变自己多年以来的生活方式。现在多洛莱丝想要的,是他萨特的全部生活。不,这可不好。这可不行。他给她的,只是他所能给她的。他所做的,只是他能够做到的。要他的全部?谁也别想这个。

再者,多洛莱丝想取代波伏瓦的位置,或者干脆把波伏瓦挤到一边去。这在萨特看来,那是一点门儿也没有的。

当多洛莱丝明白了这一切时,她十分愤怒,十分失望,十分痛苦地离开巴黎,离开了萨特,回到了她的纽约。

后来,她给萨特写信说,以后,她要么就再也不来巴黎看他了,要么就来了便不再走了。

在萨特和他的情人多洛莱丝为走与不走而闹来闹去的时候,夹在其中的波伏瓦实在不便多说什么,她成了她的朋友加缪所写的,被萨特称之为荒诞与反荒诞的经典之作的,那部小说的名字———局外人。

她波伏瓦,是个局外人吗?

8

每次,波伏瓦与一个新的男人有了感情层面上的接触时,当然是在对方有可能成为其情人的前提下,她一定会先跟他提到萨特,详细讲起她和萨特之间的那种关系,并且明确地表示:在她心目中,萨特绝对是不可替代的。对此,与波伏瓦接触的男人显然是心知肚明的,也是相当知趣的,觉得能与波伏瓦这样的女人葆有一种性爱或情爱关系已经足够了。但是,她波伏瓦此回遇到的这位男人,不同于上一个男人了,甚至不同于此前所有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