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在回家的当夜就发起高烧。
苏旷一开始并不知道,在第二日半天都敲不开门的情况下,他不得已一脚踹开卧室门,才发现安宁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苏旷手一抚上便吓了一跳,她额头烫的骇人,唇鼻已有疱疹渗出。
“怎么烧成这样?”苏旷自言自语,眉头紧紧拧起。安宁身上的睡衣已全部被汗水浸湿,苏旷迟疑了一会,除去湿衣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眼睛尽量避开她的身体,但尽管如此,眼角还是会不小心暼到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
苏旷顿觉口干舌燥,心猿意马起来。他强自转过身,深深的吸气,胡乱给她扣上衣扣,抱起安宁用脚勾开房门,急匆匆的就往医院赶去。
幸好送去的及时,医生说再晚一步就有可能转成严重的肺炎,饶是如此,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乘着安宁打点滴时,苏旷准备回去替她收拾几件替换的衣服。“我回去一次,你有事就打铃叫护士,我很快就回来。”
安宁阖着眼,一声不吭,微微颤动的睫毛却泄露了她装睡的事实。她现在对苏旷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尽管没有他,她恐怕已经高烧致死。但是她只要一想起苏旷用匕首指着她的情景,她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不畅。
安宁怕他,这是苏旷最不愿看到的事,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安宁避他如蛇蝎猛兽,他在这里只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安宁听到门被轻轻掩上的声音,才慢慢张开眼。
她多希望她可以成为韩剧的女主角,只要一受伤就患上失忆症。相反,昨夜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无比的清晰。
一幕幕,仿佛是在放电影,可惜这部惊悚恐怖的电影是由她来主演。
安宁揪着床单,咬到嘴唇发紫还不停止。
昨天一整晚她都在恐惧中度过,她生怕苏旷会突然冲进来对她痛下杀手,也害怕时伟等人改变主意要杀她灭口,黑暗中她不敢闭眼,不敢放松,直到突如其来的高烧将她击倒。
受了一晚上的惊吓加上药物的作用,现在,她终于合被沉沉入睡。
沈默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脸色因高烧未退异样醺红,却平添妩媚的气息。青丝如水,披散在枕边,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因挂着水从被中露出一小截,手指白皙修长,眼角挂着两滴未干的泪痕,小巧的足尖亦露在外面,嘴里低喃着什么,此时的她像极纯真贪睡的孩童。
沈默微笑着伸手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脚放进被中。
他是在住院登记表上无意间看到安宁的名字,没想到真的是她。
忽然,她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息,胸部剧烈起伏,张着嘴巴想叫喊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看样子是在做噩梦。
“不要,不要杀我。”她猛地坐起,额上冷汗淋漓。
沈默忙搂住她,“安宁,别怕,我在这里。”
安宁如同溺水之人捞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偎入沈默怀中,全身仍在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沈默轻拍安宁的后背,温言软语的问。
安宁目光一闪,打死她也不敢说出实情,她还记得苏旷送她回来时警告她的话:“你要忘记今晚所有的经历,否则没人能保的住你。”
“只是,只是个噩梦而已。”确实是个噩梦,梦中安宁见到夏岚满头满脸的鲜血,哭着喊着求她:“姐姐,救救我,救救我。”然后又是萧俊和苏旷两人各拿一把枪,狞笑着朝她逼近。她大叫着醒来,幸好只是一场梦。
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沈默爱怜的扶住安宁单薄的肩膀,语气轻柔:“没事了。”安宁身上淡淡的馨香飘入沈默鼻中,温香软玉在怀不由得他不浮想联翩。
随着沈默逐渐加重的鼻息,安宁这才发现现在两人的姿势说不尽的暧昧,她轻轻的说:“你……先放开我。”
沈默犹豫了下,没有松手反倒是将她搂的更紧。
“沈默……”
“安宁,我不想放手。”沈默诚实的说出他渴望已久的心里话,用下巴抵住安宁的额头,唇徐徐下滑,从她的眼睛起,最后落在她因病略显苍白和干燥的唇上。
安宁稍挣扎了下,终于软在他温柔的深吻中。
隔着一道门,苏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线条柔和的脸渐渐阴沉,表情带一丝讥诮。他原本预备要对安宁说的话,现在全都用不上了。
一个世界两种极端。
门内,一室春光旖旎。
门外,一片阴寒彻骨。
安宁病好以后开始找各种理由晚归,一开始借口店里的装修到了关键时刻,马虎不得,后来甚至彻夜不归,她开始有计划的和苏旷保持距离,并且想找机会搬出去。
婚纱店前期工程筹备的差不多了,安宁为了选一黄道吉日开张营业还专门买了本黄历,被刘慧大大笑话了一番,说要坚决破除封建迷信的陋习,不过话虽如此,刘慧还是在和安宁商量过后,将开张日期定在本月,也就是五月十八号这一天。
一来,五月十八号的谐音就是吾要发,另外,这一天在黄历上显示的信息是诸事大吉。选在这天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安宁给婚纱店起的名字叫:倾城。
每个女孩子出嫁时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而婚姻就是一座城堡,需要用心去守护。
倾城开张前一天,安宁打算正式搬离这儿。
她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想乘着苏旷没起床就走,可以省掉同他告别或者说解释的步骤。
可这一天,苏旷像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竟然在安宁手忙脚乱打包时悄悄走出了卧室。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安宁有些尴尬的别转开头。
她掩饰般的轻咳一声,“婚纱店明天就要开张了,人手紧,我想搬过去住几天可以多照应着点。”
安宁眼神飘忽,明显的口是心非,苏旷也不揭穿她,去拿她手中的皮箱,“我帮你。”这还是出事以后,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常的对话。
安宁手往后缩,苏旷见她如此,也就停止不动,安宁以为他会接住,于是松手,皮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翻滚而出。
除了衣物之外,还有一些她原本放在床头柜和写字台上小零小碎的装饰品。
摆明了她这是要彻底离开,而不是暂时去店里小住。
苏旷眸光变的冰冷。他可以心平气和的让安宁离开,但是他不能容忍安宁对他撒谎。
见事情被拆穿,安宁咬了咬唇,索性不再理会苏旷的感受,背对着他把滚落一地的行李一股脑儿的往行李箱里塞。
面对她疏离而冷淡的目光,苏旷气就不打一处来。
气急之下,他一把拉过安宁,脸上有些薄怒却又不能对她发作,胸膛一起一伏的。安宁被他拉入怀中,手腕微痛,心中又有不平,抬脸看他,正对上苏旷一双悲愤通彻的眼。
他的眼中有无奈有委屈有不甘有深情有沧桑……让安宁心涩涩地不舒服,不愿再去深究他眼眸中的情感,觉得再如此下去,她必将沉沦。
安宁刚堪堪移开视线,苏旷便低头吻上了她。虽然之前,两人也接过吻,但是这次苏旷远没上次温柔。他的唇很热,肆无忌惮地在安宁的樱瓣上辗转,夺去她的呼吸,夺去她的思想。
安宁先是一惊,却已然被攻陷,只得双手死死顶着苏旷厚实的前胸,不让他再靠近自己。
可她哪里知道,她一双柔荑抵在他的胸膛,酥酥的,痒痒的,挠得苏旷愈加意乱情迷,止不住侵略得更胜。他手稍稍用力,便把安宁彻底拥进怀里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扣住安宁后脑,吻得更加深入。
安宁本来力气就敌不过苏旷,这般又被他制住,无法挣扎,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她心下萧瑟,没料想苏旷会强她,便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不松口。
苏旷却不和她深究,沿着安宁姣好的下颌曲线吻上她白净的脖颈。他重心压在安宁身上,迫得她止不住地向后倾,苏旷揽在她腰际的那只手却又那样紧地箍着她,将她贴紧他。安宁心慌:苏旷的身体火热似炭,男子的欲望隐约可及。
苏旷一路向下,在安宁锁骨间流连,轻啄慢噬,安宁到嘴边要他停下的话却化为一声嘤咛娇喘,听得她和苏旷都是一颤。
安宁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沉迷在苏旷的调情长吻中,未缓神,却又被苏旷封缄了红唇。他的舌头滑入安宁唇齿间,吸去她点滴的丁香滋味。
安宁深知这样下去后果无法料想,只能勉力在苏旷怀里扭摆,意欲挣开。苏旷却拿开稳住她头的手,覆上她的大腿,向上游走,撩开安宁身上的睡裙。苏旷的手温暖干燥,手心有些微的薄茧,抚过安宁娇嫩的皮肤时,引起一阵阵酥麻。他闭了眼,没有看见安宁耳后的潮红,却也清楚她的动情。
她头蓦地大了,双颊绯红,气息不稳,越发急急地想离开他炽热的怀抱。苏旷却突然停住所有动作,哑了嗓子声音软软地唤她:“安宁……”她再注视他,才发现苏旷动情时,眼睛晶莹、目光柔软忧郁,让人想要触摸。安宁瞬间觉得自己耳根红了,心也突突跳个不停,满脑子晃得都是他明亮的瞳眸。
苏旷见安宁不再反抗,便闭眼轻轻地吻她的脸,他的唇触到哪里,哪里就开出一朵红晕来。安宁难过地想要哭出来,为什么她分明感觉到了苏旷深邃的爱,却品不出一丝甜蜜来?他闭着眼,动情地吻着她,一下一下地,极认真地。这分明是爱,安宁酸楚地想着。
大手在安宁的隐秘徘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轻巧地揉捏。苏旷继续噬咬着滑向安宁雪白的胸脯,力道恰到好处地销魂。安宁心知大势已去,也闭了眼,咬着唇,不肯让自己泻出一声呻吟,保留最后的尊严。
苏旷鼻息间充盈着安宁馥郁优雅的体香,脑中残存的一丝清明控制着他花丛间的手,斗争着不伤害安宁。而安宁的顺从,反而也让苏旷渐渐冷静下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却不抬头,侧脸依旧伏在安宁怀里,重重的气息喷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如果你能相信我就好了。就好了……”苏旷幽幽地说,终是放开手,踉跄着转身走开。
也许放她离去,对她对自己,都好。
安宁的“倾城”婚纱店如期开张。
作为安宁最好的朋友,刘慧自然要来捧场。她不仅定了两个花篮,要求花店十八号一大早就要送去,还硬是拽上了姚子安一同前往。
刘慧到达倾城时,花店的工人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花篮,刘慧数了数,加上已经摆放齐整的一共有六个。安宁签收后,刘慧蹭过去,眨眨眼睛:“呦,谁那么大手笔啊?”
安宁脸一红,立刻被刘慧敏锐捕捉到有不寻常的,而且是她所不知道的讯息存在,顿时精神抖擞,打定主意一会儿等她空下来即便是严刑逼供也要她交待清楚。
正在这时,又有花篮送到,刘慧估摸着该是自己那份,抢着跑去签收,结果半天都没有找到她精心留下祝贺词的卡片,差点就要打电话开骂的时候,她看到昨天在花店见过的几张熟面孔抱着花篮笑嘻嘻的朝这里走来。
“这么晚啊。”刘慧扯直了嗓子问。
“路上塞车,不好意思啊。”
刘慧招呼他们把花篮放在店门口位置最显眼的地方,得意的笑,怎么看都是自己选的两个花篮最出挑。
安宁对刘慧太了解了,一看她高兴的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安宁扮了个鬼脸,走到刘慧身边。
“咦,你这个守财奴居然送了四只花篮,天要下红雨了。”安宁拍拍胸口,做惶恐状。
刘慧不怀好意的反击:“另外两个可不是我送的。嘿嘿,这下轮到我审你了,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安宁微微一怔。
之前的那六个花篮是沈默所送,因为他今天要值班没有办法亲自到场祝贺她新店开张,这几个花篮是他用来赔罪的。
除此以外,刘慧那份在她意料之中,但多出来的两个,她实在是想不到。
难道是……安宁若有所思,半晌,摇了摇头。
昨天闹的那么僵,又怎么可能是苏旷。
回忆起昨天的事,安宁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如果不是苏旷在紧要关头停下,他们恐怕已经……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他要她相信他,可是在金碧辉煌的地下室中他要杀她这是事实,叫她怎么再信他。
思及此,安宁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慧冷眼旁观,愈发觉得安宁有心事。她在安宁肩头轻轻拍了下:“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安宁侧过身,淡淡的说:“没什么。”
“昨晚没睡好?”刘慧见她神色间似乎不愿多谈这件事,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安宁抚了抚微涨的太阳穴,一贯认床的她突然换了个地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合了下眼,也难怪今天精神不济。“大概是太兴奋了。”她笑了笑。
刘慧笑着拧她的鼻子,这是她们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两个人闹成一团。这时,有手机铃声响起,刘慧和姚子安同时去翻口袋里的手机。
“我的,我的,”姚子安接起,没说上几句就抱歉的对刘慧说:“这里信号不太好,我出去听。”
刘慧点点头。
直至姚子安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安宁用胳膊碰了碰刘慧,“最近和姚子安怎样?没事了吧?”
刘慧含羞带嗔的推了下安宁。
“雨过天晴了?”安宁暗自好笑。上次坚持说姚子安变了的人是她,现在一幅小女儿家羞态的人也是她。
“嗯。”刘慧看着窗外打电话的姚子安,一脸幸福。
“小样。”安宁也推她一把,话虽如此,她还是打心眼里为刘慧高兴。
姚子安出去没多久,安宁的手机也在衣服口袋里震动,“喂,请问哪位?哦哦,送货架的啊,我马上出来。”
安宁合上电话,“我出去下,你帮我看着铺子哦。”
“知道了。”刘慧随手抽了本杂志翻看。
安宁走出店铺,看到姚子安还在角落里听电话,安宁生怕送货工人不肯把货架搬进门,她一个人又搬不动,就想请姚子安帮下忙。
走近后,姚子安刻意压低的声音钻进她耳膜:“我一会就来,你别心急。”
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姚子安低头对着手机听筒亲了下,发出很大的声响,然后又说:“我发誓我只爱你一个。”
安宁一下子愣住了,他今生只爱的那个人现在坐在里面,和他仅一墙之隔,他到底是在和谁通话?
原本加快的步伐忽然就停了下来。
刚才她也有接手机,店铺里信号明明满格,他为什么要跑出来听?
姚子安恰好抬头,他和安宁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久久没有移开。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听筒,勉强笑了笑:“安宁,你找我?”
安宁看在眼中,不露声色,“是啊,你有空吗?帮我个忙,把门口的货架搬进去。”
“乐意效劳。”姚子安掐线,把手机塞进裤兜:“走吧。”
安宁唇边荡漾过一丝浅笑:“电话听完了?没有耽误你吧。”
姚子安紧走几步,追上安宁,深深的看住她:“你听到了什么?”
安宁微笑:“没有,你说什么了?”
姚子安显然不信:“真的?”
安宁耸耸肩,“你以为呢?”
姚子安又盯住安宁看了很久,不再开口。
安宁在刘慧的建议下,在卖婚纱和礼服的同时,还出售一干结婚用品,例如:大中小喜字,各式请柬,喜庆火柴,子孙桶等等。货架就是用来陈列这些物品的。
别看姚子安人斯斯文文的,做起事来还真不含糊,他不要安宁和刘慧搭手,自己分两次把四个货架抗进店铺。“放在哪个位置?”
安宁手指了指,他依言放妥。
一阵忙碌过后,姚子安出了一身热汗。
“辛苦你了。”安宁说。刘慧则摸出纸巾帮他擦汗,姚子安闭着眼,很是享受。安宁心底瞬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小慧,刚才公司来电话说有一笔单子出了点问题,我等下还要赶去公司。”姚子安揉了揉刘慧的短发。
安宁心跟着猛的一抽。
刘慧不高兴的嘟起嘴。“你答应今天一整天都陪着我的。”
“公司有急事,真的对不起。下次,下次我一定陪着你,哪都不去。”姚子安陪着笑脸低声哄刘慧。
刘慧还是有些不开心,不过言语上已经软化许多。姚子安又安慰了几句后离开,安宁低了低头,心情起伏不定。
刘慧才说她和姚子安之间已经雨过天晴,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安宁一手抵住下巴,委婉的问:“你家姚子安最近都这么忙吗?”
刘慧双眼微微弯起,倒并无半分不悦:“他工作努力上进,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安宁无语。
倾城在九点准时开门营业。
因为是双休日,而且又是头一天开张,吸引了不少人流。
但是,基本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看,不要说买了,就连试穿的都很少。
安宁和刘慧嘴角一直努力保持45度上翘的姿势,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刘慧终于熬不过,一屁股坐下,“累死我了。笑的脸都要抽筋了。”
安宁亦是,她斜靠在墙上,沮丧的说:“都说开门生意特别重要,也不知这头笔买卖在哪呢?”
“别心急,根据我的经验,人的购买欲望在下午的时候往往是最强烈的。”刘慧伸了个懒腰,甩了下胳膊。
“你哪来的经验?”安宁很好奇,听刘慧的口气好似是这方面的专家。
刘慧笑的无辜:“当然是我写小说的经验。”
安宁直翻白眼。
刘慧大言不惭,“你看小说里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一觉睡到中午,吃过午饭开始逛街购物,砸钱败家的?”
歪理十八条,安宁真要被她打败了。她学着刘慧的样子伸了懒腰打着哈欠,“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熙盛源的小笼包。”刘慧想了想说。
“几个?”安宁拿了背包,走到门口时回头问。
“六个。”这次刘慧没有多加考虑,脱口而出,“记得问他们要碗醋。”
安宁没好气的说:“撑死你。”
刘慧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从一线街到熙盛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因为坐车两头都需要走一段路,实质上就一站路的距离,安宁索性走着过去。
途径姆妈炒菜馆,传出扑鼻香味。中午用餐高峰时间,里面坐满了双双对对的情侣。
刘慧喜欢吃这里的豆腐花,安宁本想打包一份带回去,看了眼座无虚席的内堂和忙碌的服务员,她打消了这个主意。
可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瞥之下,她看见了姚子安。
看见姚子安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八点多,也就是四个小时前他就说去公司加班,他的公司离这儿至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其次,在他对面坐着一个打扮得体,妆容精致的女人。
安宁当下就把她和刚才姚子安接听的诡秘电话联系在了一起。
店堂里的两个人自然不会留意到安宁,他们你一口,我一口的相互喂食,在旁人眼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情侣,落在安宁眼中恶心的活像吞食了苍蝇。
晌午的太阳依然高照,安宁的心却无比冰凉。
她很想冲进去,质问姚子安此时此刻他心里是否想过刘慧,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他这样脚踏两只船,对不对的起她?
但最终,她还是无力的垂下手。
安宁提着两盒小笼包意兴阑珊的回了倾城,一进门就被刘慧拖到一边。她朝里努了努嘴,眉飞色舞道:“你的第一笔生意看来有希望了。”
“噢?”安宁挑了挑眉,顺着刘慧的视线看去,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拿着一件婚纱在镜前比划。安宁把饭盒塞给刘慧,“你先吃着,我去招呼。”
她迎过去,面带微笑:“喜欢的话,穿上试试。今天是小店第一天开张,可以给你优惠哦。”
高挑女子转过身,安宁在心里轻呼,真是个天生的美人儿。
不施粉黛,皮肤白皙晶莹,吹弹可破,乌黑长发垂在胸前,更是衬的她面容如玉般无暇,似秋日晴空般明亮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身高据安宁目测大约在一米七左右,玄色铅笔裤配白,利落又不失时尚感。
她莞尔一笑,“你是这儿的老板吗?”声音也如银铃般动听,让人好生嫉妒。
安宁灿然一笑:“是的。”
“衣服都很漂亮,我眼都挑花了,你帮我选好吗?”
“当然可以。”安宁欣然应允,她手拨弄着衣架,忽而眼前一亮,迅速挑出一款:“这件如何?”
V字肩带,大领口,束腰,式样似乎简洁的不能再简洁了,但越是少装饰物的婚纱,对身材的要求也越是高,看到女子笑眯的双眸,安宁就知道她很中意。“那里有试衣间,我帮你换上。”
事实证明,这款婚纱果然适合她。但她身材偏瘦,稍稍嫌大了点。
安宁眉心动了动:“这件是样衣,如果你喜欢的话,工厂可以按照你的尺寸做,大概十天交货,你看怎样?”
女子隐隐含笑,“一会给你答复。”她从小巧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拍下自拍照,传送出去,抿了抿唇。
刘慧吃饱喝足,抹干净嘴,“是传给你男朋友看的吧。”
安宁恍然大悟。
女子施施然笑:“他是我家领导,要他首肯了才行。”
一句话说的三人都笑起来,气氛也活跃许多。其实三个人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女性,本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下,说话更是随意。
刘慧口无遮拦:“喂,人家买婚纱都是男朋友陪着来的。你怎么一个人啊?”
女子神色黯了黯,很快恢复如常:“他忙嘛。”
“和我家那位一样。”刘慧随口说。
安宁联想到刚才在姆妈炒菜馆见到的那一幕,脸色微变。
这时,女子收到回复短信后,比了个的手势,“领导批准了。”
安宁和刘慧互相击掌表示庆祝,这毕竟是她谈成的第一笔买卖。
“我来给你量尺寸。”刘慧手忙脚乱的找卷尺,“在你左手第三个抽屉里,”安宁提醒她。
“84,60,90,哇,标准的模特三围啊。”刘慧大呼小叫的,还下意识的挺了挺自己的胸部,真是自叹弗如。
安宁给了女子一个十分公道的价格,令她欢呼雀跃。付了定金,填取货单时,女子写下自己的名字:莫颜。
“十天后过来拿。”安宁唇角勾起弧线,尽管赚的不多,但开门红足以让她兴奋好一阵子了。
送走莫颜后,又有顾客光临,虽然还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但还是在刘慧的三寸不烂舌的攻势和安宁亲切的招呼下又卖掉了两件。其中一件,那位小姐是个急性子,直接就把样衣给买了去,安宁立刻联络工厂下单,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
刘慧打起了小九九,“小安子啊,我大致算了算,如果你每天卖掉一件婚纱能保本,卖掉两件就可以对付房租和水电,卖掉三件就是盈利,要是卖掉四件……我要入股。”她哇哇大叫。
安宁斜睨她一眼:“没问题。你先拿个三五万的让我进货。”
刘慧微微侧了侧首,“小笼包真好吃,就是你忘记要醋了。”顾左右而言他,向来都是刘慧最拿手的把戏。
安宁适才失魂落魄的哪还记得要醋,她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把所见所闻告诉刘慧,好几次她都张口准备说了,声音却卡在喉间,最后仍是默默吞回肚里,她实在是不忍心给她当头一棒。
刘慧继续说:“小安子,等我和姚子安结婚的时候,就到你这来买婚纱礼服,给别人赚钱不如给你赚,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安宁两道眉毛紧紧蹙起,刘慧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她不敢想象当真相曝露之时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但是她有权利知道一切。
安宁舔了舔唇,困难的开口:“刘慧,我有事要告诉你。”
“等等,”刘慧看了眼手机,咧嘴笑的如七八月的耀目阳光,“姚子安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说。”说完,拿起包,哼着她最喜欢的小曲蹦跳着出门。
“喂……”安宁想要说的,还是没办法说成。
稍晚时安宁接到沈默的电话。
“今天忙不忙?生意好吗?”沈默略带歉意的问,安宁第一天开业他却帮不上一点忙,心中很是愧疚。
安宁平和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兴奋:“你猜我谈成了几笔生意?”
从安宁的语气不难猜出她心情很好,沈默略加思索,试探着问:“五件?”
“你简直太神了。”安宁咯咯的笑。
“是你厉害才对。”沈默轻轻笑了声。
“只可惜你看不到啊。”对于沈默的缺席,安宁虽不说什么,还是会觉得遗憾。毕竟这个时候,她多希望有人可以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或是共同承担失败的沮丧。
“谁说我看不到。你回头瞧瞧。”
含笑的熟悉声音已到她头顶上方。
安宁张大了嘴,“你……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沈默一副受打击的模样,懊丧的垂下头。
安宁才不理他这一套,她眼睛咕噜噜一转:“手里拿的什么?”
“和你无关。”沈默藏到身后,眼弯弯的:“这是我买来犒劳自己的。”
“快给我。”安宁伸手去抢,沈默左躲右闪,就是不遂她愿。
末了,安宁抢不过他,放弃了。小嘴嘟起,气鼓鼓的。
沈默这才笑着递给她:“好了,逗你玩的。咖喱洋房的猪排饭,拿去。”
闻到猪排的香味,安宁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唤了两声。她红着脸,打开饭盒,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脸上缓缓浮出满足的笑容。
“没吃中饭?竟然忙成这样?”沈默注意到墙角矮桌上一次性餐盒里的小笼包,已经冷却发硬。
因为刘慧的事,安宁之前没有胃口,后来因为店里生意有了起色,她把吃饭这件事给忘了,再后来饿过了头也就索性不吃了,现在有了美味且热气腾腾的咖喱饭,自然将小笼包丢掷一边。
见沈默帮她收拾起柜台后地上的碎纸片,她不顾满嘴塞着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说:“你怎么不吃?”
沈默用扫把将垃圾归纳在一起,温柔的笑意在眼底弥漫开,“我在医院食堂吃过了。你慢点吃,别噎着。”
安宁是饿坏了,如风卷残云的消灭掉一大半咖喱饭后,才稍稍减缓速度。此时听沈默半认真半调侃的口吻,微窘,作势垂了他一拳。
沈默唇边笑意更深。他忽然伸出手抚过安宁嘴角,笑容飞扬:“漏嘴巴。”他指上擒着的分明是一刻金黄的的饭粒,这下,安宁的脸更红了。
沈默温柔的揽过安宁的腰,只是静静的看住她,却不说话。安宁微挣扎了下:“这儿人来人往的……”话音刚落,就有顾客上门。慌的她立刻推开沈默,脸孔绯红如朝霞。而沈默面不改色心不跳,气的安宁狠狠剜了他几眼。
……
晚九点倾城打烊后,沈默问:“要不要上哪去走走?”
安宁点了下头:“就附近走走,昨晚没睡好,我想早点回来休息。”
从一线街的这头走到另一头,再折回来,安宁很少说话,都是沈默一个人在讲医院里发生的趣事,以博她一笑,但安宁始终心事重重。
“怎么了?”沈默牵起安宁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一吻。
安宁定定神,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沈默,我遇上了难题。”
一句话说的沈默紧张起来,他手一紧:“发生了什么事?”
“刘慧,我最好的朋友,他男朋友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正好被我看见,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安宁简单叙述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心头有些微微刺痛,她一直将刘慧姚子安视作天下最般配最幸福的情侣,但没想到琴瑟相携如他们,也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沈默抬手轻抚过安宁皱起的眉心,拉她到自己怀里,“安宁,你要知道我们谁都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安宁伏在他胸前,把玩着他衬衣上的纽扣,“说了,好像有挑拨的嫌疑。”
沈默笑着捉住她顽皮的手:“你该相信她的判断能力,是好是坏,如何打算,她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安宁靠过去,一个轻吻落在沈默的右颊上,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就这样?”沈默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安宁笑着闪进门,轻轻道:“晚安。”
沈默亦笑着回应。手抚过面颊,那里尚留下安宁微暖的气息。
在安宁和沈默花前月下的同时,苏旷这里却面临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他被时伟叫进私人办公室,依然还是上次那一间。
时伟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老大要见你,你小子走运了。”
苏旷之前反复揣测过时伟找他的目的,因为上次安宁的事要惩罚他,或者是对他真实的身份产生怀疑,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老大要见他。
苏旷在周密调查后知道时伟其实不是金碧辉煌真正的老板,在他幕后有神秘人存在,也一直把要将他揪出作为头等目标,但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苏旷故作诚惶诚恐状,时伟笑着揣了他一脚,“跟我来。”
令苏旷诧异的是,时伟没有带他出门,相反,却是进一步往里走。他手在壁灯开关上拨弄了下,存放文件的壁橱随着“轰隆”一声往两边分开,露出一道一人身高的暗门。
时伟按照三长两短的节奏敲响门,门被打开后,时伟转向苏旷:“你一个人进去,好自为之。”
苏旷深深吸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走入暗室。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重新合上。
苏旷本以为这里会和地下室一样暗无天日,进去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室内光线刺目,逼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警惕性仍在,调开视线,待习惯后注视前方,一个颀长的烟灰色身影手中举起酒杯,冲着他淡笑,嗓音愉悦而低哑:“82年的红酒,有没有兴趣一起品尝?”
苏旷在看清楚他的脸时,顿时满面惊愕,他不禁低呼出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