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你没救了,和你的烂命过一辈子吧。”
一阵冷风刮得胡不动寒毛孔直立,本来就没什么发型的头发,此时更是集体被拉到了脑后,她一边咒骂着那个没神经的路痴,害她大晚上还要吃这种苦,一边脚步加快再加快,老板娘那个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每次给他穿的衣服都那么丝薄飘逸贴身,格调是有了,可这冻死人的半夜穿成那样在外头飘荡肯定得冻出鼻涕来,挂两条清鼻涕这品味还能高到哪里去吗?
最好找到他时,他已经变成一块冰疙瘩,她直接敲碎了,丢口袋里带回家再重新安装。
“唉?丫头,你这大晚上要上哪去?”路边摊的老板正收着摊子,看着她风风火火地从自己身边擦过去,出声扯住了脚步。
她急忙回头,抓着老板一阵狂问:“老板!正好,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得放荡不堪,脸漂亮得乱七八糟,脸部表情僵硬到一塌糊涂,走过去还会乱释放冷空气的男人从你摊子前飘过去?”
“你大晚上的,干什么说鬼故事吓人啊,明天不想让我做生意了!”老板推了推一脸严肃的她,弯身继续收拾他的摊子。
“谁跟你说鬼故事了!我说的是人,大活人!顶多就是思考回路上和正常人有点差距。”
“你说得那像人吗?”老板无奈地笑笑,”哈,根本就一妖怪,还是千年修炼成精的那种!”他具体修炼了多少年,这点未知数,连她都不知道,”…算了,我自己找。”
“丫头!”老板见她转身就走,一转眼的工夫,人已经跑远了,他放下手里正忙的活打了个哈欠,“跑那么快做什么,好阵子也没看到她和那臭小子来摊子闹事了?估计这次是真的彻底玩完了?臭小子啊,早就告诫他别一脚踩两船的,翻掉一条了吧,唉,我就等着看他那下一条怎么翻。”
胡不动第三次勒紧了身上的外套,对着手心哈出一口长气,使劲往回吸着快要流出来的鼻涕,脚步带出点小跑,老板那里没看到人,就说明他根本没进这条巷子,上帝祖宗,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唔,他这个人这么单根筋,肯定是顺着喜好到处乱走,他的喜好……喜好……那贴没屁用的字画!懂了!那他肯定窝在那里!
“砰”
“姓罗的,我走失了师叔一个,你有没看到?就是上次跟我一起来收租的,看到你堆破烂字画就和你狼狈为奸榨取我的小荷包,审美品味和你一样变态,一副风尘打扮的男人!”
绝对暴力的踹门声伴随着胡不动鸹噪的声音窜进罗勉的古玩店,惹得正在擦拭古玩的罗勉彻底愣了神,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珍品。回头去看去,只见胡不动已经破门而入,擦着鼻涕的手因为看到某些物体而僵在鼻头边,一动不动。罗勉玩味地笑了,瞥了一眼那让收租婆僵立原地的罪魁祸首——正赖趴在柜台上高举筷子,张大嘴巴准备把一口泡面送进嘴巴的萤一二。
今天来找他茬的人,还真不算少,先是一个大少爷跑来退假货,被他赖帐掉,接着又跑出一个丫头来找…找什么?师叔?找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戏好看了。
没像门口的胡不动露出见到鬼的表情,萤一二轻移开视线,举高的筷子没有放下,淡淡地继续张大嘴巴,正要吃下本来应该已经嚼在嘴里的面,筷子进了他的嘴巴,他下意识地咬下,却发现只有两根硬邦邦的木头被送进了嘴,那本来挂在筷子上的面条全随着那个突然踹门而入的家伙掉回碗里去。此刻,正躺在汤里嘲笑他。
尴尬,一瞬间浮上面颊,无法回避。
他索性放下筷子,不再回避地朝她看去,唇角扯出一抹不深不浅的笑,说着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的客套话:“吃过饭没?”
她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弄乱了思绪,顺话答话点了点头:“唔,吃过了。你这么晚才吃东西哦。”
“恩,刚下班,忙忘了。”他耸了耸肩。
“哦…”
“你找人?”他站起身来。
“对…对啊。”
“要帮忙吗?”他朝她走过去。
“不,不用了,你继续吃吧。”她摇了摇手,朝老板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我先走了。”
他看着她逃跑似地转身溜出门,没法顾忌罗勉诡异的嘲笑,加快脚步追上去,旋开门,“等等。”伸手,他扯住了她的手肘,将她向自己身边拖了两步。
她转头去看他,视线只敢落在他的脖口处,而他也不介意她的视线只抬到那,举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口,用以往一贯的状似轻松的音调说道:”能不能把那东西还给我?”
“你已经用不着它了。”她替他做决定。
“我用的着。”可她多余的体贴,他拒绝。视线轻抬,她的眼光落在他微启开合的唇边。
“我用的着。”于是,他用唇语再肯定一次给她看,他需要那东西的决心。
她抿了抿唇角,点下了头:“好,我改天拿给你。”
一瞬间,他没了继续扯住她手的借口,松开她的手肘,她急忙退开两步,转身就要走开。
“喂。”他开口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干嘛?”
“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当朋友?还算数吗?”脚步一颤,她看到从唇间溜出去的白气,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叹息,侧过头去,她想偷看他脸上的表情,可那昏暗的路灯却不让她瞧个仔细。
他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他的要求——朋友,靠不近来,又走不出去。他们的关系最后定在这里,当朋友,怎么样?
他在问她。
等她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为什么要由她先开口?他好过分,每次都这样,咄咄逼人的把问题丢到她眼前来,再逼她在当下做个选择,为什么是她?结束的话为什么要她先开口?为什么她要做坏人,为什么要逼她承认,他们之间是她亲手毁掉的……
她的罪恶感不值钱嘛?还是她的付出他得到太多显得太廉价?可以轻易地被抹掉?归零?连根拔起?
就算是曾经,她也“曾经”那么在意过他。
就算是曾经,她也“曾经”那么为他担惊受怕过。
就算是曾经,她也“曾经”那么执着地想和他待在一起。
害怕错过他的消息,更害怕听到他的消息,那些矛盾纠结的心理,那些不停猜想他心思的过程,都要随着“朋友”而结束了,对吧?
朋友——
真的朋友,是不会刻意开口对对方说“喂,从现在开始,我们做朋友吧”。
“嗯。我们做朋友吧。”她抬手揉了揉被冻麻的鼻子,转头朝他咧出白牙,干巴巴地加了一句,“你确定不和我闹别扭了?”
“恩,我不敢了。”
“…………干嘛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你一直在欺负我,你不知道嘛?”他弯起眼眸,笑着说。
他的控诉来得毫无道理,她才不会再度掉进他温柔笑颜的陷阱里。
“不过无所谓,我不怪你。”
“啐……少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她转头拉开与他的距离,“好了,我还要去找人,你继续吃面吧。”
“要是找不到,打电话给我。”
“不会找不到的。” 既然结束到这里,那就麻烦停在那里不要试图再靠过来。她不再继续同他客套下去,转身迈开脚步跑开,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身影消失在萤一二的视线里。
“我都说无所谓,不怪你了。干嘛还逃跑得那么快?”他站在原地嗤笑一声,“都是我心甘情愿自找的。”
重新坐回柜台边,萤一二举起筷子,继续他的泡面。
“我还以为你会郁闷得吃不下呢。”一边的罗勉调侃地发出一声轻笑。
“我真的很饿,你别再说倒我胃口的话。”
“恩,了解,饿到连一碗冷掉的泡面都能塞进肚子,你这个大少爷也着实当得落魄了点。”他用落魄的吃面条声回应他的调侃,无声的抗议。
“好了,我不欺负你了,瞧你被那丫头欺负得够可怜的。你知道她老爸回家来了么?”
“不知道。”他把她一切消息封锁在脑袋后头,哪能晓得和她没有直接关系的老爸。
“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能从你嘴巴里说出来,肯定没好事。”他瞥了正在奸笑的罗勉一眼,“你把话说完,我再吃面,想看我呛着,你省省吧。”
“唉,你这个死小子从小就这么不可爱,”奸计被戳穿,罗勉满脸不爽,但想到接下来的话语,他又兴奋地抖了抖眉,“她老爸说要带她去相亲哦。”
“……恩,然后呢。”他放下心来,继续他的晚餐。这种小儿科的绯闻,老实说,在他们之间根本溅不起任何波澜和醋意,“曾经”。呵呵……现在,他更加不懂他该用哪种身份哪种资格去在意去追问。
“唉!就这样?你多少有点反应好不好,这不是冷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