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没见过他嘛?”胡不动眨了眨眼,对于左间凌的提问表示迷茫。
“不熟。”左间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屑似地把两脚交叠起来, “哼,反正我已经习惯楼上那个家伙的偏心行为了。”
“什么偏心行为?”
“他的好朋友你都有看过吧?”
“差…差不多啊。你不也认识嘛?”那群飞车党就算不是很熟,但是他经常拖她去搀和,那时候她觉得他有心理变态的倾向,特喜欢看着她用那辆破烂小绵羊慢吞吞地跟在他的那辆摩托车后面,虽然,他都会放慢速度来配合她,但是那个老是跑第一个的卓唯默却每次都白眼说她扯后腿,妈的,又不是她自愿要跟去的。
“除非偶然碰到,他可从来没带我去见过他的猪朋狗友。”对着楼上翻出一个超级大白眼。
“……呃…”
“你不要打算用你那些破言情小说心理安慰我,说什么,独占欲啊,觉得我太漂亮,带出去会被人抢的破话,楼上的那个家伙没有那根神经,从小就没有。”左间凌双手环在胸前,继续翻着白眼,随即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挑起眉头,看着表情纠结的胡不动, “他倒霉没?”
这个问题很重点,几乎是问题的核心。
“谁?”
“卓唯默。”
“有啊。”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倒霉。
“哦。”一个略有深意的升调, “怪不得。”
“什么意思?”
“没啊,这就是你失恋的事迹?”左间凌撑着下巴,嘴巴微张,几乎快要打出哈欠来,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水准嘛。”她抿住了唇角,沉默了片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像在自己家似地走到饮水机边,拿出两个纸杯子倒满了水,搁在茶几上,重新坐回沙发,脱掉鞋子,把两只脚抱在怀里,看着不停地发着消息的左间凌, “我吃到我要的葱油饼了。”
“就是你发誓一定要找男朋友买给你吃的东西?”她的话让左间凌的手指停了停,转过头来看住她,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坚持要吃葱油饼啦,卓唯默买给你的?”
她摇了摇脑袋,疑惑地皱起眉头: “但是,好奇怪,他完全不会倒霉,就算我这里跳得再快,他都不会倒霉,你说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小心脏,眉头越皱越深。
左间凌没说话,只是合上手机,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下一口水,继续听着她的碎碎念。
“是不是我根本没喜欢他?还是喜欢的不够多,还是他真的在山上住久了,不能用正常人来衡量?但是,我爸爸也在山上待过啊,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吃喝玩乐外加说胡说八道,感冒发烧生病,没什么不同啊。”
“所以我才说,你还是和一样那么没水准啊。”左间凌撑着下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阳光, “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倒霉?”
“我又没有诅咒谁倒霉,只是因为我的命数刚好…”
“命数?你只要有人倒霉就好了,对吧?”左间凌不屑地摇了摇头,忍不住从鼻子里飞出冷哼, “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这个人,要的根本只是一个倒霉的家伙就好了,对吧?那就是你的标准,规矩,反正只要套上这个倒霉的规矩,谁都可以吧?那个人是谁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只是要一个倒霉的人,那个人是萤一二也好,卓唯默也好,甚至也可以是那个不要配合你无聊的潜规则的人,对你这种人来说,是谁都无所谓吧?”
“干什么瞪大眼睛看着我,戳穿你的心理你很不爽哦?”左间凌放下手里的纸杯, “要我说,鬼才要安慰你呢,楼上的那个家伙配合你玩了那么多年的破游戏,难道会不知道你那个鬼个性,倒霉?你信他?他不倒霉,不符合你的规矩,你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吧?你以为他干什么和我交往?是我无聊,是我卑鄙,是我要挟他和我交往,我怕被你们俩抛到一边,没有朋友,所以,我跟那个家伙说,如果他不陪我,我就把他的小伎俩告诉你。”
“他以为那么多年了,你多少会有点长进,不会一直信那套命数的鬼话,哪知道你也真本事,过了那么久,他在你那里依旧只是一个会倒霉的萤一二,除了倒霉,他就没剩下什么轮廓在你脑子里了吗?”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又没有要跟你讨论楼上那个家伙,我现在是跟你说…”
“说谁都一样,你反正只是要一个倒霉的人,那个人不倒霉,你就疑神疑鬼,你就觉得你没多喜欢他,你就觉得他不是要的人,我听过人要找有钱的,要找帅的,还真是没见过你种,要找倒霉的,而且还那么不挑,只要倒霉的话,谁都好,是吧!还有楼上那个家伙,”左间凌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什么都顺着你,连这种无聊游戏都陪你玩,这下好了,玩出火了,玩不下去了,开心了吧?玩到自己跟自己闹别扭,活该!看到你们俩,我就冒火星点,他家公司快倒了,他现在也算很倒霉,你是不是又很动心?他现在是真的很倒霉,一点都没装,不是之前不想继承公司,故意跑去出车祸,也不是配着你玩,你可以随便动心没关系。”她咬住下唇,捏住萤家沙发上的抱枕,指甲开始不准抠弄那蕾丝边,怪不得师叔大人要用嘲讽的语气对她说,要她抱着自己的烂命去活一辈子吧,怪不得他那么厌恶听到她问他有没有倒霉,怪不得他永远不肯配合她。
那些别有深意的话语,她之前半懂不懂,现在却不言而寓…
他说,少拿她的规矩套到他身上。
他说,是不是他再倒霉几分,她会更开心点。
她说,反正要不是他那么倒霉,她才不会在意他。
她胡说八道的老爸说过,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人总归有倒霉的时候,但她听不到,她老爸还说过,命数之说,虚中有幻,幻中有实,但她听不懂,她只记得那句,她喜欢上的人就要倒霉,所以,那个人才总是嘲讽她,说她的烂命一辈子都好不了,她没救了,没错,她没救了,她的模式病永远好不了,起初她要找笑的温柔的,后来,她要找倒霉的,她没治了,让她烂死在泥潭里好了,他干吗还要来拉她一把,她不想把他弄得和自己一样脏兮兮又没出息,他继续他的飘飘欲仙,她可以不要像秤砣一样挂在他身上拖累他的。
她相信了那子虚乌有的红线契约,所以,她惹得一二那么火大,所以,他才会对她甩下一句“随便你”,掉头就走,因为他也觉得她是谁都可以,只要那个人倒霉就好,她是吗?
是吗?
“叮玲玲”一阵蜿蜒流水般的手机铃声从左间凌的手里传来,左间凌并没有接电话,直接按下了拒绝键,她没说话,没去管还盯着地板发呆的不动,径自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出了客厅,踩着楼梯爬上二楼,也没敲门,一把旋开了书房的门。
“喂,你还活着吧?”
萤一二盯着电脑股价图的视线稍稍一抬,看向了门边,随即又拖回荧幕,只是提了提唇角:“你们谈完了?”
“算是谈完了吧,大概她也不想再和我谈了。”
“恩,谢你。”他淡淡地丢出一句谢, “安慰失恋的人这种事,我不太做的来。”
“要不是你用那种可怜巴巴的声音的打电话求我,我也不会安慰人,”左间凌斜睨了他一眼,真应该把那把低哑无助的声音录下来,场景回放来听,免得总是听到他满不在乎又欠揍嗓音,“安慰自己喜欢的女人失恋?太厉害了,杀了我也做不来,真不知道你还能配合她到什么地步。喂,我还有约,先走一步。”
“好,她人还在楼下?”他以为她该是走了.
“不知道,大概正想找个地洞往里面钻吧。”她若有所指地说道。
“失恋而已,没必要钻地洞吧,很丢脸吗?”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哼哼,和你一样丢脸。”
他不置可否,继续头一低,看他的文件,只轻轻丢出一句:“让她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就行。”
“你不下楼去?”
“下去干吗?”
“不想看见那个家伙了?”
“不过,说老实话,她现在那张脸是越看越让人讨厌。好了,我先走了。”
“恩。”他应下一声。
“你家墙壁的隔音效果蛮好的。你真的都没有听见我是怎么安慰她的么?”她偷笑了一声,随即合上了门.
他皱了皱眉头,没明白过来她说什么,任由书房的门关了起来,也并没深思,抽出一张财务报表,撑着下巴研究起来,他家的股票跌的很惨,惨到有点丢脸,但是这次,他一点也不想就这么听天由命的倒霉下去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萤一二,有一天他会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看到昏天暗地,废寝忘食,头昏眼花,他肯定会用微笑且不合语境的表情丢一句“去你妈的”回敬给那个家伙,可当他一抬手表,发现一天的时间已经在他窝在办公桌前飞逝掉时,那句“去你妈的”被他全数咽下,只吐出一声自嘲似地轻笑,怪只怪他的前姐夫也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老亲家,吞起股票来像个大胃王,把姐姐逼得天天在办公室指着他的照片骂街。
他不得不承认,奸商,其实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职业,他的前姐夫很称职,而他,相比之下,还是比较擅长当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败家少爷,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可笑的,以前多少认为自己还算几分个性,故意做出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是不想去和姐姐争什么莫名其妙的财产继承权,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是窝囊的,要当个败家子比当个奸商简单多少?谁需要他无聊的让度了?他压根没那个能力撑下整个家业,他总是为自己选一条过分简单,看起来又冠冕堂皇的路。
倒霉也好,败家也好…嗤…真他妈的没出息。
伸了一个懒腰,他摆弄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去楼下的厨房下一碗泡面,估摸着今天的股市趋势,他的姐姐又要在办公室挑灯夜战了,他摸着肚子下了楼梯,走进客厅,看了看落地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一声不适光亮刺眼的哼哼声从沙发上钻出来,他微微一愣,看着那个本该还完外套就躲他躲得远远的家伙,揉着红肿的眼睛从沙发上探出头来,她拿手背挡住刺入眼帘的光芒,似乎睡得有点过头,哑着嗓子问道: “几点了?”
他怔回了神: “快六点了。”
“这么晚了?”
“恩,你睡着了?”
“唔,不小心就睡着了,凌呢?走了?”
“恩,早就走了。”
“哦…你,要出门?”她看着他随手拿起丢在客厅里的外套,一件干净的外套,往门口走去。
“你肚子不饿吗?”他问她, “带你去觅食。”
他打消了一个人的泡面计划,穿上外套,发动了车子,打开车灯,看着后视镜利落地倒好车,单手打着方向盘,他问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她: “要吃什么?不过别对我狮子大开口,我不当冤大头。”
她不说话,望着车窗外。
他踩着油门,轻轻一笑:“看来凌真的比我还不会安慰人,那么难受吗?”
“你家的公司还好吗?”她开了口,问得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他并不在意,顺着答道: “是死是活,现在大概就等我前姐夫一句话吧。其实,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家公司是姐姐的心血,本来就是他一直默默在帮姐姐支撑着,可是姐姐非要因为我是家里独子塞给我,我自己的几斤几两,我心理有数。我那位前姐夫就是那样的人,送到手里去的东西他不稀罕,非要自己用抢的。”
她默默地听着,那个他曾经一直尽量不提的家事,如今却对她娓娓道来。
是不希望她离得越来越远么?
“我姐姐现在提到这位前姐夫就觉得头大,就算婚都离了,也是想忘都忘不了,他们俩似乎挺适合这种吵吵闹闹的关系的。”他打着转向灯,视线一直落在前方,感觉她皱起眉头来直直地盯住自己,“看我干嘛?啊,这样说起来,家庭不合算不算很倒霉?”
“喂,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忘记去加油了,希望能在油箱里的油用完前到餐厅,否则,这才算是真的倒大霉了。”
“…………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
“……一直故意倒霉倒霉的提醒我……”
“我知道我很过分,很无聊,很没出息,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就是有这么变态的坏习惯,谁都好,我只要看那个人倒霉,可以了吧!够无耻了吧?有本事你就一脚把我踹下车,不要拐弯抹角地骂我!”她喘着粗气,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司机咆哮道,是她小人之心怀疑他为了向姐姐赎罪才故意让她这个倒霉鬼喜欢上他,是她疑神疑鬼拿“倒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判断感情,是她明明理不直,却气壮得莫名其妙,是她是她都是她!
她拔高的声音让他渐渐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沉默地控制着方向盘,深呼吸了一口,一个近乎满盘地左转,他索性将车子猛得整个摆到路边。他突然的转弯让整个人毫无准备地摔下坐位,头也往前磕上了前台,她摸着额头,竖起身,张开嘴巴正要继续叫嚣,却听见他幽幽的声音阻断她泄愤的话: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他看着手里方向盘,不敢看身边的她,脖口上的翡翠因为他刚才大幅度的动作还在晃动。
“就算你要的只是这个模式,就算你只要一个倒霉的人,也许,我可以做到。”纵容她的坏习惯,毕竟不是第一次,他这样熟门熟路,会不会更加得心应手?
“我会努力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我不会像之前那么幼稚想要证明自己是你特别的谁谁谁,不用太多,只要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就好……”一个电话就肯见他,不管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想着他,会听他讲那些冷笑话,在他身后慢悠悠地骑着小绵羊,这些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会不会吓到她,抿紧唇,他涩笑地开口,“……不要只是普通朋友……就好。”
“我不要再赌气了。”他认输了,真的。
因为,自己跟自己赌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