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历的朋友住在吉萨以南的孟菲斯,是个法国与埃及的混血儿,叫奥斯曼,快五十岁的年纪,身体十分健硕,却很有气派。
他的家是一栋西班牙式的房子,外面还有个花园。
钟楚雄他们去到时,奥斯曼正在花园剪草,然后将他们引进大厅,钟楚雄将戴历的信交给他。
他拆信看后,便问:“你有什么困难?”
钟楚雄道:“我们要找一个叫洛克逊毕的中国人,咱们有他这里的家的地址,但据说他还未返回国……”
奥斯曼截口道:“我到海关替你查一下!”
“不,我相信他不会循正常手续进来,而且还有三个中国人跟着他!”
奥斯曼道:“这就困难一点,不过也难不到我!”
乔治问道:“你要多少酬金?”
奥斯曼不悦地道:“不错,我是赚这方面的钱,但一来不是由我直接去赚,我有很多得力的手下,他们会替我办事,也替我赚钱;第二,我欠戴历一个大人情,我答应帮他一个忙,现在是我实现诺言的时候,我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钟楚雄这才知道此人是当地黑社会头子,当下他们留下地址,便告辞了。
可是奥斯曼却道:“钟,戴历说你是位英雄!依规矩,你离开要留点东西让我看看,才可以决定帮你到什么程度。”
钟楚雄道:“献丑!”
他一转身,掏出了一把铜钱,以“满天星雨”的金钱镖发射法抛出。
只听一连串的“笃笃”声响,那七枚铜钱,全部嵌进树干中,不露一丝一毫,奥斯曼看后,拍手赞道:“好功夫,难怪戴历对你赞不绝口!放心,有消息,我便立即派人通知你,假如还有需要的,请你派人通知一下,绝对不令你失望。”
三日之后,奥斯曼派人通知,一个月之内,各地码头都没有毕修身偷渡入境的迹象,叫钟楚雄安心等候。
当钟楚雄到埃及七十二天的晚上,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他开门见是森玛,问道:“什么事?”
“奥斯曼派人来找你。”
“请他等等,我就下楼。”钟楚雄穿了衣服,放了一把铜钱在袋子里,还在袜子里藏了一柄小刀,然后下楼;这时候,乔治也惊醒了,跟他下去。
来传话的是个青年:“洛克逊和三个中国男子,在巴勒提姆上岸,现在正赶来开罗;你们现在赶去他家门口等他,可能还来得及。”
“谢谢你!”
乔治道:“我跟你去!”
“不,这件事,你不能参与,因为有危险!”
那埃及青年说道:“我有马,我送你去!”
钟楚雄道:“麻烦!”
他跳上马背,与那青年离开。那青年的骑术,十分精湛。那匹健马在驾驭之下,又快又平稳,很快便停在那座古堡外面的树林里。
过了一阵他们便听到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接着有四人六马停在古堡外面。
钟楚雄立即走了过去,毕修身用阿拉伯语喝问:“谁?站住!”
钟楚雄双脚不停,笑着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鲁老板,你好!”
鲁志生认得他的声音:“钟楚雄,你还未死?”
钟楚雄道:“原来那几个杀手是你派的,可惜死的是他们,不是我。”
鲁志生哈哈笑道:“你看我两个手下,他们手上握着什么!”
蒋子龙和沈斌道:“我想你的脚不会比咱们的子弹快吧。”
钟楚雄说道:“毕博士,相信你听过奥斯曼这个名字吧!是他送我来的,你们听……”话音刚落,树林里便响起一个枪声。
那青年叫道:“洛克逊毕,假如钟先生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全家便都得死!”
毕修身脸色大变道:“有事好好商量!”随即示意蒋子龙和沈斌将枪收起来。
鲁志生问道:“奥斯曼是什么人?”
钟楚雄道:“他在这里的势力,比你在上海的大得多,你明白了吧!”
那青年又叫道:“三日之后,假如钟先生没出来,咱们便开始采取行动了。”说着马蹄声便远去了。
鲁志生问道:“你跟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你们盗走国宝编钟;把编钟交给我,我就离开!”
“笑话,编钟是咱们去英国买来的,要不早就到了!”
“你骗得了谁?你们明明将编钟送到香港的!”
“给日本人拿去了,所以咱们去英国买!”
“英国有编钟?”
毕修身道:“八国联军打中国时,有英军顺手牵羊带走的,我没骗你!”
钟楚雄道:“但你们失去一件国宝,这件正好赔偿!”
“等咱们用过之后,再给你!”
“毕先生,我很想参观埃及的宝藏,你可以带我去开开眼界吗?”
就在此刻,里面有人喝问;毕修身用阿拉伯语应了一声,然后说道:“进去再说!”
毕修身带他们到大厅,钟楚雄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鲁志生道:“钟楚雄,你果然不愧通天晓的名头,不过有点不智,你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一下?”
钟楚雄不答,转头问毕修身:“毕博士,你还未答覆我!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跟你们抢宝贝,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蒋子龙问道:“假如咱们不肯呢?”
“我不能活着出去,奥斯曼也不会放过你们,就算你们得到宝藏也没用,假如我不能达到目的的话,出去对奥斯曼说一下,你们想他会放弃得宝的机会吗?”钟楚雄悠悠地道:“所以你们除了答应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鲁志生气得双眼翻白,恨不得将钟楚雄一口咽下肚去,他们想不到,钟楚雄会在边个时候,这个地方冒出来。
“怎样,我对你们完全没有妨碍,你们还害怕什么?”
鲁志生道:“老毕,你是这里的主人,由你决定吧!”
毕修身还未答复,楼上忽然走下一些人来,一个女人隔远便叫道:“毕,你一去半年,为何没有一丝消息?”
钟楚雄一听便认出是丽莎的声音,长身迎前道:“夫人,您好,打扰你了。”
丽莎见他也在,有点奇怪,却没有问他原因,跟他点点头,便上前与丈夫拥抱。
安娜在后面排众出来,叫道:“钟,你怎会来的?”
“安娜小姐,是令尊请我的!”
安娜一怔,问道:“我爹怎知道你的地址?”
“是我去巴勒提姆接他的船的!”
安娜跺脚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爹要回来,却不告诉我,你真坏,我要生气了。”
毕修身见女儿跟他如此熟络,也不知钟楚雄使了什么手段,几乎被气晕。
钟楚雄道:“安娜,等我来为你们介绍!”
毕修身推开妻子道:“不如,我自个来!”他逐一替双方作了介绍,然后道:“你们先上楼,我还有话跟钟先生说,等下才上去!”
大概他在外父家也很有威信,那些人都纷纷上楼,钟楚雄还挥手跟安娜互道晚安!
毕修身暴跳如雷,用国语跟钟楚雄交谈:“不许你沾我的女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毕先生在外国接受教育的,不会也那么老顽固吧!”
鲁志生在旁打边鼓:“老毕,你有这样个好女婿,以后办事可就称心如意得多,我先预祝你好运了。”
毕修身一把扭住钟楚雄的胸襟:“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她要嫁的是高贵的白种人,你是东亚病夫,不配!”
钟楚雄冷冷地将他手臂拨开:“毕博士,可惜你也是黄皮肤,而且跟我一样,是中国人,常时你太太丽莎小姐,她可有嫌你这个,我起码比你有骨气,不会数祖忘宗。毕博士,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未答覆我?”
毕修身喘着气道:“好,我答应让你去,你也莫忘记你刚才的允诺;还有,以后不许你再见我女儿。”
“你女儿的事,以后再说,我不见她,也许她要见我哩!”钟楚雄问道:“你几时带我去,需知道你只有三日时间,因为奥斯曼的脾气不大好!”
毕修身道:“明天再说,请你们到客厅休息!”
第二天,九点钟后,钟楚雄才再与毕修身、鲁志生和蒋子龙和沈斌见面,见面的地点挂在一间极大的工作室里。
钟楚雄见不到安娜,有点闷闷不乐,不过有大事要办,只好提起精神;工作室之中,有两个大木箱,鲁志生叫蒋子龙和沈斌将大木箱打开。
他俩橇了一阵,里面的东西才显露出来,却是十三个大小不一的铜钟。又鲁志生道:“咱们得依尺寸弄个木架。”毕修身画了一张图样,标明尺寸,吩咐家里的木匠立即动工。
鲁志生问道:“钟楚雄,你怎会跟这里的人拉上关系?”
钟楚雄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鲁志生,你为了发达,不择手段,小心会有报应。”
鲁志生冷冷地道:“我一向小心得很,要小心的倒是你自己!”
钟楚雄悠悠地道:“我有后台,放心得很;你们三个可得小心,毕修身不是好商量的人!在上海他要怕你们,到这里,便轮到你们害怕了!”
蒋子龙与沈斌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有忧虑之色;鲁志生却道:“你不必挑拨离间!”
钟楚雄嘿嘿笑道:“只怕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宝藏的地点!”
“咱们知道是在一座古代的陵墓之中!”蒋子龙说道:“毕博士对咱们没有秘密!”
“陵墓既然埋葬死人,但也可以埋葬活人。鲁老板,我还替你担心,会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可能是多余的了!”
鲁志生脸色大变,半晌才道:“鲁某的事,你不用担心!哈哈,就算有危险,也有办法报仇!只要一枪打死你,奥斯曼自然会杀死他替咱们报仇。为了你未来泰山的一家的安全,还得麻烦你替咱们留神他!”
钟楚雄反吃一记闷棍,不由语塞。那铜钟的木座在下午便造好了,但毕修身却这尚有其他东西要准备,明天才进行掘宝;鲁志生等人来到此处,以他为主,也不敢异议。
钟楚雄以为可以再见到安娜,可是她母女,一直都未在他面前出现过!
这一天,虽然沉闷,但终于溜过去了,不过钟楚雄恐怕乔治和露丝担忧,写了封信,叫毕修身找人送去;毕修身顾忌奥斯曼,不敢不办。
第二天早上,毕修身便全副武器,穿着一套厚厚的紧身衣服,背着几只袋子,吩咐蒋子龙、沈斌搬铜钟,钟楚雄与鲁志生搬巽虞,跟着他走。
毕修身在古堡里的走廊,左转右转,转得鲁志生他们眼都花了;但只有钟楚雄觉得,停下的地方,离工作室,其实并不很远。
那里又是一间房子,里面放满了书籍和古董,看来似是书房。
毕修身十分谨慎,将房门先开了,然后走到一只大书柜前,也不知道他怎样搅的,那只大书柜忽然滑开几尺,毕修身蹲在地上,将木地板一块块挖上来,众人才知道这是入口。
木板之下,是石板,毕修身用工具撬开了一块石板,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人还未下去,便已感觉得一阵砭骨的阴森。
鲁志生问道:“下面便是你说的陵墓吗?”
毕修身冷笑一声,道:“还远哩,这是我费了几年功夫,才挖成的通往陵墓的甬道!”
钟楚雄问道:“那么陵墓离此有多远呢?”
“你们亲自走一趟,不就知道了!”毕修身道:“由现在开始,你们便得听我的命令,否则我不负责安全!”
沈斌问道:“下面有什么危险?”
“你以为只有你们中国才能制造机关吗?埃及人也会,而且同样精巧!”
钟楚雄冷冷地道:“你又忘记你也是中国人了!”
毕修身不答,纵身跳下去,钟楚雄先将那四根巽虞递下去,让毕修身接住,然后他跳下去,跟着便是鲁志生,最后才是沈斌和蒋子龙。
毕修身挖的甬道很简陋,又没有通风设备,所以入口不能关闭:“这里没有空气,快走!”
甬道狭窄又低,五个人都要低着头才能够走动,幸而地上还算平坦好走;毕修身拿着电筒,在前面带路,而甬道却是慢慢向下倾斜,气温越来越低,冷气阴森的!
鲁志生把毕修身恨得半死,心中暗道:“难怪他自己要穿厚衣,看来钟楚雄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想起在秦陵与阴来福斗法的往事来,不由打了个寒噤!
气温虽冷,但空气不流通,气闷得很,鲁志生身裁胖,更觉难受,幸而不久毕修身便在一堵石墙面前停了下来。
钟楚雄问道:“里面便是藏宝的地方嗯?”
毕修身道:“假如大家都想活着上去,进入里面之后,便得注意我的行动,像在秦陵那样,没有我的吩咐,不得乱走乱闯!”
鲁志生喘着气道:“您放心……里面有没有空气?”
“你也放心,里面有通气设备!”
“那就请你快动手!”
毕修身在石墙上抚弄了一阵,但闻一阵“轰隆”的声音,石墙忽然现出一堵门来,毕修身慢慢走进去,钟楚雄等人一涌而入,毕修身重新将石门关上。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照射,忽然落在一盏汽灯上;毕修身问道:“谁懂得点灯!”
钟楚雄放下木架,蹲在地上点亮灯芯,只打了一阵汽,便大功告成,汽灯的光度,非电筒能望其项脊,只见那是一座小厅,四周没有东西,只有石板,看来这只是陵墓的边缘。
“跟着我!”毕修身打着电筒光在前面,不久便有一道向下延伸的石级,他靠着左边,贴墙缓缓走下,钟楚雄等人都依样划葫芦跟他走下去。
石级只有十来级,下面又是一条甬道,向左拐去,由于深入地底,气温就更低了,不过呼吸也通畅很多,空气中却飘着一股异味。
沈斌问道:“博士,为何有一阵气味,跟秦陵的不一样!”
“那是药味,辟尸臭的!”说着已到了一座大堂,只见里面琳琅满目,放着很多式样古朴的东西,有石刻的、有木造的,甚至有木制纺织机,跟中国的竟然十分相像!
毕修身道:“这些不值钱!不要动它们!”他左三右二的向前走去,大堂之旁有一条暗廊,他又贴墙而行,大堂之后,又是一座更为华丽的殿堂,石壁上雕了许多各种各式的圈案,木柱和木屛风,也雕有图案,而且还髹上鲜艳的漆。
殿堂有木架,放着各种的古代兵器,有铜制的,也有木制的,靠内还有一座石台,石台之上,放着几只大箱子,毕修身道:“你们站着,我让你们开开眼界!”说着他便走上石台。
鲁志生轻轻推一推蒋子龙,示意他留神,蒋子龙的右手立即伸进腰里,抓住枪柄。
钟楚雄却十分放心,他估计毕修身不会在这时候发难。
毕修身小心翼翼地走上石台,将第一只箱子打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阵花白,只见毕修身伸手进箱内,抓出一把珍珠来,每颗都有龙眼般大小,珍珠在灯光下,泛着白蒙蒙的光芒,教人垂涎!
毕修身笑道:“单只这箱珍珠,已足可抵供大家的辛苦吧?”
鲁志生咽了一口口水,问道:“这种东西很容易出手,你为何不拿?”
“谁说不拿,已拿了一半,不过珍珠虽好,却不能一下子变钱,大量出手又容易引起官方的思疑,留在家里又没有实用价值,所以我后来便不感兴趣了!”毕修身随手抛出几颗珍珠,道:“你们先拿点纪念品吧。”
沈斌双手却提着铜钟,连忙放在地上,伸手去接,已慢了半步,那颗珍珠,跌落地上,他立即迫前,猛听毕修身叫道:“小心,快退后!”
沈斌心头一跳,连忙后退,只觉一阵冷风吹过,接着便听到一个震耳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上面掉下一柄巨大无比的斧头!
那斧头嵌进石板寸余,旁边都是石板,幸而沈斌退得快,否则早已身首异处!
毕修身冷冷地道:“我早叫你小心,你没了纪念品,这是对你的惩罚!”沈斌见他颐指气使,好像皇帝一般,心中有气,不过在此时此地,倒也不便发作,只好生硬地表示接受惩罚。
鲁志生道:“老毕,其他箱子你也打开让咱们看看吧!”
毕修身道:“第二箱是贝壳,以前值钱,现在已一文不值;第三箱是黄金,早给我拿走了;第四箱是宝石,但有一车是不值钱的,我只拿了几块,第五箱是饰品!”他将最后那只木箱打开抓起一把来。
那些饰物,款式与中土有异,但是吸引鲁志生的是上面的黄金、钻石和各式宝石!
毕修身道:“鲁老板,我欠你的钱,会连利息算给你,你放心,这箱饰物,有一半是你的!”
鲁志生笑道:“大家朋友,还算甚么利息?我只拿我应该拿的便够!”
钟楚雄道:“你挑一件最不值钱的送给我行不行?”
蒋子龙笑道:“你要最不值钱的?不是以退为进吧?”
“纪念品何须值钱?”
毕修身应了一声,抛了一个宝石戒指与他,便走了下来。
鲁志生问道:“老毕,这里的宝贝只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