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肥佬阿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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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我同戴胜德交好有年,他的作品我几乎都读过了。

十多年前,我读了他的《聊斋新编》,有点拍案叫绝之感。文笔凝练,行文布局,挥洒自如。借古喻今,鞭辟入里。寓谐趣于生活,独辟蹊径。我想,这大抵是出自长者之手。

后来,在省作协文学院谋面,才知道他是个而立之年的青年人。看来文学倒真的有点乐趣。

戴胜德勤于笔耕。在繁忙的编辑工作之余,伏案挥毫,时至深夜。短短的几个冬春,小说集、散文集、长篇小说相继出版,宛如地下喷泉破地壳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由于他扎根土壤,作品里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给人一种感情的凝聚力。那样纯朴、新鲜、谐趣而又凝重。他的第一个中篇小说《阿基的一天》,把工人阿基的遭遇、委屈、困惑和无所适从的天真,都浓缩在一天的生活碰撞里。那生活的累赘,带泪的微笑,痛苦的目光,和一往直前的纯真,艺术地聚焦在生活和感情的交叉点上,展现了人性的释放。他的小说常常把你带入一个通情达理,充满着人情味的生活角落里,让你细细地嘴嚼生活的绿叶,在阴影下回味那失落了的岁月,感受着一种淡淡的宽容的爱。他追求着这样一种自然的人性的爱。在后来他创作的长篇小说和中篇小说里,人物典型的塑造,这种艺术审美的追求显得更凝重了。

这本集子里的众多人物,也无不置身在人性的湍流中浮沉、叫喊、拼搏、厮杀,而又宽容地爱着。这种宽容在痛苦的历史和历史的痛苦中底典型意义,在于它发掘出民族宽容的苦痛,揭示了生命意志的苏醒、表达和追求,体现了人的主体意识、潜能和智慧,鞭挞了世俗的奴性和自卑。新潮时尚的追逐对此不屑一顾,瞧不上中国的月亮,似乎奥斯卡金奖的获得,不外取决于对民族性落后的揭露。然而,戴胜德自甘寂寞,依然执着地从事着自己的追求。这自然地形成了他自己创作的艺术特色。

他出身工人。中学毕业后自费到船厂当学徒。在船坞里拿着手锤,敲敲打打过了十几个年头。这船工的手锤敲出了一艘又一艘远洋轮船,也敲出了一部又一部小说集。创作是他动笔的锤响。这就注定了他从最低层,最卑微的角度,击透视自己生活的世界,剖析社会的阴暗角落,仿佛给人一种透明、真切入徼、身置其境的视觉感受。读了他的作品,此情此景,面前随之编织起一幅视觉情节,宛如流水一样的自然,宛如空气流动一样的自然。我想,文学贵在真实自然。他在这上面是下了工夫的,逐渐形成自己的艺术特色。他喜爱书本,佛经、易经、道德经都涉猎过,习过画,善画竹、鹰、山水。钩皴点染、浓淡干湿、阴阳向背、虚实留白也都恰到好处。中国画溶画书篆刻于一炉。戴胜德字临魏碑,习郑板桥,自成一格。篆刻的古朴粗犷,惹得诗人韦丘也登门求索。这样的深层文化意识,使他的作品雅俗共赏,质朴厚实,整个艺术空间也见得深邃。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的含蓄,也天然地溶合在作品里去了。

他的作品里不乏描写武功之作。戴胜德酷爱武术,视之为中华文化之精髓。在他斗室培上悬挂着书画幅条,最显眼的壁面上,却交叉地横着把青龙剑和日月刀。可见他酷爱武术在书画之上。他爱好少林、武当的功夫。我同他一起看过电视功夫片。每每对放葫芦的胡闹他一笑置之。遇上有真功底的新套路却为之入神。我这才感悟他对武术的探索已进入高欣赏的艺术境界。有一回走夜路,我戏谑地问道:有三四条大汉可近你的身吗?他莞尔一笑;现在老了,年轻时还对付得来!他对台港及西方武打片的功夫套路,都有研究。情之所向,有感抒发,自然而然地要在作品中表现出来。因而,他的功夫小说自有其文化深层积淀的厚重,人物的塑造也有其独特的艺术个性,有较高的艺术欣赏价值。这就使他的作品显得通俗谐趣。

一个人在世上要认真做好一件事,确实要穷其毕生精力。他深察文学道路的崎岖清苦,珍惜为文者的人格。成名之后依然保持着工人质朴敦厚,待人以诚的品质。他经常回船厂去,同昔日的工友叙旧,谈生活、发牢骚、也谈文学。为他们修改编辑文学刊物。他可以蹬上自行车来回三个多小时,为住在郊外的朋友按时递送书信。一声不响地为朋友的困难挺身而出。他不屑于争名于朝而弃“官”为民。对读者来稿扶助新苗沥尽心血。有时,你不能不感到诧异,这一条粗实汉子怀着的是一颗善良的慈母的心。他太忠厚善良了,以致他的作品世界,人与人之间总是那样宽容。我曾想过,他的小说里人物的矛盾冲突,很常点到即止,写得实了一些,满了一些。没像他涂山水画写竹时留下大片的空白,也没像他散文里那样的明秀婉约细腻,是不是同他的善良愿望有关呢?

文学终究是见仁见智之物。这本集子里的作品读者自会欣赏评价。无须赘述。我在这里只想谈谈自己对胜德从文为人的感慨!

只此而已。

这也算作序。

朱崇山

一九九一年四月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