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全刚想进厂大门,便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位很漂亮的姑娘,斯斯文文,一副很秀气的眼镜,提着公文包。阿全魂魄立即出了窍,直愣愣的呆住了。一看见漂亮的姑娘,阿全的心律就会猛增到一百二十下。
“我是记者。”姑娘出示了一下记者证,“听说这个厂有位叫阿广的青年今早很勇敢和老虎搏斗……”
“没……没有……没有听说过这同事!”阿全一听,很是懊丧,凭什么让记者去采访阿广而不是采访他阿全,况且还是个漂亮姑娘。
姑娘很疑惑地看看他,又撑撑眼睛,看看厂门口的牌子,自言自语道,“没错呀,是这里呀!”
“我们有倒是有一个叫阿广的青年,但他是个……唉!我也不好说人家坏话,反正,你可以去问问我们的领导,问问工人群众。不过,老虎的事,我们厂是一点影子也没有,我就是这个厂的政工干事……”
“噢,那太好了,我要找的就是你!”记者把手伸出来。阿全一握住这只又白又嫩的手,心里“哄”一下热了起来,浑身发酥,他拉着这只手,真不想放掉。
“你能给我提供一点关于阿广同志打老虎的一些材料吗”
阿全一听,像被浇了一头冷水,脸一白,“这……真对不起,我……我……我真是爱莫能助!”
一听说真有老虎,书记不再强调要阿广写检讨了。书记抓政治思想工作向来是很紧的。尤其像阿广那样的青年一定要抓紧。年轻人都是“甩绳马骝“一分钟也不能放松。
“当然罗!阿广,这次你是没有打架,但并不说明你平时也没有打架。记者采访过你,并不是说明你可以放松政治思想了,这只是一时一事的表面现象,既不能说明你过去,也不能说明你将来。所以,你还需要抓紧政治思想的学习。正像你这次很勇敢,敢和老虎拼,但过去呢?所以我们仍然要批评教育你。当然罗!敢和老虎拼是好的,但为什么把老虎又放跑了呢?知不知道,这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你想到了投有?”
阿广很惊诧,望着书记相当严肃的脸孔,“书记,这从何说起,这老虎怎么会是我放的?”
书记说话从来说一不二,谁听了都不会反驳,不作声便是默认。阿广居然反问,所以书记不得不瞪他一眼,以提醒是谁在跟他说话。
“不是吗?老虎怎么会是我放的,鬼知道它从哪儿来的?”阿广还不服气,一点也不领会书记的眼色。
书记只得再一次诲人不倦,“你年纪轻,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你想想,亏得是遇上你,若碰到一个年老体弱的同志,比如说遇上我,让老虎咬死了,这要给革命带来多么惨重的损失呀!”阿广一听,心里悻悻地说,“咬死了才好呢!
书记一看阿广似无动于衷,没有一丝震惊的表示,心里很有点不是滋味。书记不老,五十岁了,身子还结实着,医务所常给他开补药。
“哟!老虎吃得下你?你不吃老虎就谢天谢地了!”阿广笑了,揶揄着说。
书记心里很恼,“阿广这小子不像阿全,若是阿全,他会说,‘书记呀!这可怎么办?万万不能让老虎吃了,要吃吃我吧!你还得领导全厂干革命呀!’这才像话。”书记望着这傻呼呼发笑的阿广,真恨不得咬他一口,就像老虎咬人一样。他这时真哭笑不得。
“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老虎伤害我们的工人兄弟,我参加值班好了,不让老虎进来!”阿广自告奋勇,忘乎所以拍拍胸口,拍痛了伤口,“喔唷——”
“能行吗?”书记很关切,他真怕老虎进来把他叼了。
“没事,伤点皮,没多大了不起!”阿广到底是条硬汉子。
“像阿全这么好的同志很多,可不能让老虎伤了他们呀!”书记再一次关照。
“放心!放心好了!老虎会不好意思害人的!”
“……”书记奠名其妙,他望望阿广。
“噢!讲古都讲过了,观音山的老虎都吊颈了。”阿广煞有介事地说。
“开玩笑!”书记不悦。
“是嘛!都说老虎害人多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没脸见人,上吊死了。这只老虎也一样有脸皮,害得人多、也会不好意思的。”
书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总觉得似是而非,阿广的话,话中有骨。这家伙真鬼!书记悻悻地盯了阿广一眼,阿广还冲着他傻笑,“书记,检讨不写了吧?”
“好好,你就密切注视老虎的踪迹,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估计公安局的同志也快到了。”书记以一种责无旁贷、指挥若定的神情朝阿广摆摆手,踱起方步,朝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有电话,作为指挥员当然不能没有电话,不然如何运筹帷幄,今天他向公安局拨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报告阿广打群架伤了,说发现了流氓团伙;二是报告厂后林子里发现有老虎……。
这时,远远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很有气势,不止一辆浩浩荡荡的。书记一听就听出只有公安局的摩托车才有这种气魄。于是他办公室也不上了,连忙蹒蹒跚跚奔出去,像只大碡碌在滚动。厂领导总是在严重时刻出现在第一线……
折腾了一天,老虎又饿又乏,才吃了一个牛头,还差让牛角撑破了喉咙。那点牛肉早就消化殆尽。一想到人肉,老虎馋涎欲滴。不过,吃人肉冒的风险太大了。尤其气势汹汹穿黄制服,戴大盖帽的人,都跨着“叭叭”冒烟的家伙,走起来飞快,老虎想想也不寒而栗,它不敢再冒冒失失抛头露面出来偷牛头吃了。但无论它藏到哪里,不一会就会引来穿黄制服的人“叭叭叭”又是一长串的追来,追得它走投无路。老虎没遭过这种狼狈境地,平日在山林里,只须一声吼,什么东西不簌簌发抖,就连人也恨爹妈生少了两条腿,逃起来鞋底抹了油似的快。哪想这里,竟敢围拢来捉它,老虎的威风扫地。它只好瞪着眼,张翕着鼻翼喘息,两前爪伸平趴着,肚皮贴着地一鼓一鼓……
“叭叭叭”远处又传来摩托声,老虎竖起的耳朵早听到了,它连忙拱起身子,心里很是恐慌,出于本能,它又蹿起来逃命。四只爪子撒开,拖着尾巴呼呼猛奔。
于是大街上行人抱头鼠窜,鸡飞狗走,“不得了,大老虎来啦!快逃呀!大老虎咬人啦!”乱哄哄人声鼎沸,满街的人跑掉鞋的,恨爹妈生少两只脚的乱作一团。
“大家镇定!大家镇定!”马队长立在大街当中威风凛凛的。武警们围成了人墙,拿出了电棒,只要老虎扑过来,就毫不客气给它一家伙。
老虎看看四周都是人,且手里都有黑呼呼的长家伙,心里甚是惊惧,它咆哮了几声,乱蹿乱跳……
老虎糊里糊涂随着人群跑到百货公司大马路上来,来来往往的汽车都停住了,“呜呜”乱揿喇叭。乘客们吓得把脑袋缩了回去,吵嚷着要司机快把车开走。司机也不想让老虎抓破了他的车门,可横七竖八的汽车把马路都堵住了。老虎恐惧至极,这么多人,这么多车,它只能在人们闪开的空处慌慌张张蹦蹿。它气急败坏、眼睛睁得大如铜铃、露出幽幽的凶光,红红地瞪着人,呲牙咧嘴,张开血盆大口。于是人们更毛骨悚然地哗叫,四散退缩逃避。
老虎几次奔突都逃不出人群,焦躁不安,冲着人们威胁着咆吼。那声音的确把人的腿部吓软了,胆子小的人甚至把尿都吓出,裤裆潮了一片。人们惊叫着,纷纷逃进各家店铺里,如潮水涌进一般,店铺的人又不能把涌入的人群挡住,只得把店门关了。谁知道老虎喜欢逛哪一家商店。那些卖肉食的店铺更为担心。老虎来光顾的话,肯定血本无归。那么更有关店门的必要了。再说店门关了,纵使有人浑水摸鱼偷了东西也拿不出去。
动物园的主任神推鬼操的不知怎么回事被人群拥进了一家商店被关在里面了。他气壮如牛地叫着要开门出去,他声称要去抓老虎,讥笑那些都是胆小鬼。“哼!老虎我是天天打交道,就一只老虎把你们吓成这样子。老虎、狮子、大象……什么最凶最毒的野兽都归我管,一只老虎,哼!一只老虎算得了什么!”他这番话也真把吵吵嚷嚷的人们镇住了。有了这个“百兽之王”大家心里镇定多了。可店铺的人问他,“那你进来干什幺?”
“我进来?我进来干什么?鬼才想进来。也不知谁把我推进来的!”主任振振有词。
“那……那……你自己翻翻你的口袋看看!”
“噢!你当我是小偷。我管这么多野兽,要偷你的?也不看看我是谁。等会把老虎抓住了,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主任把胸口拍得山响。
店铺的人不敢再多问,只得开了小门,刚够一个出去的一道缝。正好老虎在外面靠门踞着,门一开便看见斑斓的老虎皮。
“出去呀!”店铺的人对着主任喊。
主任的脚始终抬不起来,上下牙磕碰得格格响,出气也哆嗦着,再不敢吭声了,很明显这一出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样后果。主任一抹额上的冷汗,梦一回身“砰”一响把门关上了,靠在门上直喘粗气,惊魂不定……到是这“砰”一响把老虎吓得蹦了起来,满街乱跑。
阿雄正在摆弄那杆麻醉枪,他好不容易瞄准了老虎,岂料老虎蹦了起来,他赶紧扣机,可怎么也扣不动,又不敢用力撞,只怕走了火,倒把马队长给麻倒在大街上躺着。
眼睁睁地又看着老虎跑了,马队长急了,“怎么搞的呀?”阿雄满头大汗,“咔啦咔啦”麻醉枪到处都碰得响,单单扣机碰不响。老黑在一旁也着急,他是等着老虎躺倒了去要回来的呀!“兄弟,你倒是快点呀!”老黑催着阿雄。
“有本事,你上去抓活的呀!”有人气他不过。
“这老虎是我的!”老黑这时大言不惭。
“是你的?你养的罗,那老虎肯定听你的,你上呀!”几个人要把老黑推上去。这可把老黑吓坏了,脸也发白了,“别……别别别……”
“拿绳子套它,像蒙古人套马一样。”有人提议。
可这里并没有蒙古人,“谁去套老虎脖子?”有人提出关键性问题。对呀!老虎屁股尚且摸不得,老虎肯让人套着脖子吗?大家只得面面相觑。
“我试试看!”大家一看是个包扎着伤口的后生。阿广真的挥着绳索向老虎走去。
老虎认出这个人,这人胆子大得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虎毛俱竖,耸起了身子,一副迎战的架势,不等阿广把绳素抛过去,老虎大吼一声扑了过来,把阿广扑倒了。
武警立即拔出枪。
“别打!别打!我的老虎!我的老虎!”老黑捶胸顿足地叫喊。
“走开!走开!”阿雄也急了端着麻醉抢朝老黑喊,他要打倒这只老虎,决不能让它伤着人。老黑看看阿雄急红了眼,心中也害怕,真怕这麻醉打老虎不响,打人倒是响了。那么躺在马路上起码得三天三夜才醒。他马上像装了弹簧似的,猛一下弹跳起来。
“啪——”阿雄的抢终于响了。老虎刚想张口把阿广咬住便身子一软,四只爪子便支不住跪倒下去,脑袋一仰瘫倒了……
老黑眼睁睁地看着武警们把老虎装进笼子里,他呼天抢地喊:“我的老虎、我的老虎呀!我花了四千块钱买的呀!”
“快走!没罚你四千块还便宜了你,老虎是国家保护的珍贵动物,不准偷猎的!”阿雄悄声劝老黑。
老黑惊惧地望着马队长。马队长威严地指挥着武警们把老虎笼装上车。
“马队长,求求你……”老黑哆嗦着去求马队长。马队长瞪了他一下,那眼光像刀子。老黑真怕把他也装进老虎笼里,于是再不敢哼声了。
回头他只好跺了一脚,真后悔莫及,要打死了还好,还可以争回一张老虎皮、一副虎骨,也可以挣回千把块钱,总比现在连老虎毛也捞不回一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