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后宫制度,冷酷无情,几千宫女,红颜妙龄时选入,一生孤眠冷宫,从红颜到白发,青春虚耗。一日长孙皇后陪太宗游览后宫,见许多宫女在旁侍候,年已老大,精神萎靡不振,经长孙皇后询问方知其十二三岁入宫而今已三十五六岁了,说罢黯然神伤。长孙皇后心中酸苦,对太宗说:“妾想陛下一人,精力有限,何苦用这多人伺候,使这班青春女子,终身禁锢宫中,不如放一些出去,让她们各自婚配,下半生过上好日子。”太宗欣然点头赞成,立即命人造册点名,拣年纪大的三千余宫女尽放归各自家中,令其自择佳偶,宫女叩头谢恩,如鸟出笼,似鱼归海。朝野四海对太宗及长孙皇后的宽仁厚德颂声不绝。
贞观八年(公元634年)秋天,长孙皇后陪同唐太宗到九成宫,因旅途疲劳,偶感风寒,皇后病倒了,虽多方医治,但终无效,病势延续两年之久。太子承乾出于孝情,“请奏赦罪人及度人入道,庶获冥福”。长孙皇后表示反对,她说:“死生有命,非智力所移。若为善有福,则吾不为恶;如其不然,妄求何益!赦者国之大事,不可数下,道释异端之教,蠹国病民,皆上素所不为,奈何以吾一妇人,使上为所不为乎,必行汝言,吾不如速死!”太子爱母心切,虽自己不敢向父皇奏请,却请求房玄龄,让他转告太宗。太宗感叹不已,决定大赦,长孙皇后得知,坚决不同意,太宗只得作罢。她对祸福善恶,佛教,道教采取了极为清醒的理智态度。
长孙皇后对疾病、死亡表现出极为豁达,理智的态度。贞观十年(公元636年),她病危,留下的遗嘱发人深思。
“妾生既无益于时,今死不可厚葬。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见。自古圣贤,皆崇俭薄;惟无道之世,大起山陵,劳费天下,为天下有识者笑。但请因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俭薄送葬,则是不忘妾也。”(《旧唐书》)
《通鉴》中记载,她在病榻上对唐太宗说:“妾生无益于人,不可以死害人,愿勿以丘垄劳费天下,但因山为坟,器用瓦木而已。仍愿陛下亲君子,远小人,纳忠谏,屏谗慝,省作役,止游畋,妾虽没于九泉,诚无所恨。儿女辈不必令来,见其悲哀,徒乱人意。”
此时太宗热泪如倾,长孙皇后说罢,从衣袋中取出一小包毒药,告诉太宗:“前年皇上生病时,臣妾就准备好了这包东西,心想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立即服下,追随皇上于地下。如今妾先行矣,望陛下多保重。”说罢,瞑目而逝,时仅三十六岁。
唐太宗为失去这样一位患难与共的贤妻而悲痛欲绝,在整理皇后的遗物时,发现有她亲笔书写的《女则》一书,共三十卷。书中编纂了历史上妇女贤愚得失之往事,总结了经验教训,用以鞭策激励自己。太宗手捧《女则》泪如泉涌。他回忆皇后平生好读书,即使梳头戴饰时也手不释卷的情形,边读边哭,之后,他对群臣说:“皇后此书,足以垂范后世。朕非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悲,但入宫不复闻规谏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怀耳。”前此房玄龄获遣归第,皇后临终前惦记此事,对太宗说:“玄龄事陛下久,小心慎密,奇谋秘计,未尝宣泄,苟无大故,愿勿弃之。”太宗立召玄龄,使复其位。
贞观十年冬十一月,长孙皇后葬于昭陵,并追谥为文德皇后。昭陵在长安西北醴泉县。太宗传谕有司道,筑坟工匠百人则可,十日可成,殉葬器以陶瓷或木器代金银财宝,自古以来,帝后陵寝均为盗贼盗挖,今不置一值钱之物,盗贼即不会前来。后世子孙咸应遵守此家法。
安葬长孙皇后之后,太宗仍思念不已,在禁苑中建起了一座高大的望楼,他时常登上望楼眺望那埋葬皇后的地方……他亲自撰写碑文,刊刻在陵墓之傍。
“贞观盛世”是中国历史的辉煌和骄傲,当我们在高度评价李世民、魏征、房玄龄、杜如晦、李靖、尉迟敬德时,不应忘记,唐太宗的良佐长孙皇后,她是位伟大的女性,令人敬佩的政治家。
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包拯
包拯,字希仁,北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0年)出生于庐州府合肥县东(今安徽肥东县谢集乡包材)。其父包令仪,进士及第,曾授朝散大夫等职。包拯“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性峭直”“务敦厚”“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仁宗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中进士,时年二十八岁,被任为大理评事,出任建昌(江西永修县)知县,“以父母皆老辞不就”,他在坟前结庐守墓,十年不仕,极尽孝道,包拯这种“孝行”,广为传颂。几年后,父母相继去世,包拯才踏上仕途。曾任知县、知府、转运使等地方行政长官。任过监察御史、御史中丞、知谏院等监察大臣、枢密副使等军事要职,曾出使辽邦,又任过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
包公初仕,出任天长县知县,即遇一“牛舌案”。“有盗割人牛舌者,主来诉。拯曰:‘第归,杀而鬻之。’寻复有来告私杀牛者,拯曰:‘何为割牛舌而又告之?’盗惊服。”包拯迅速破案,严惩了刁民。一时称为明察善断,声誉渐起。不久包拯升为端州(广东肇庆)知州。端州盛产端砚,早在唐朝即已闻名天下,成为“文房四宝”之一。朝廷规定端州每年要向朝廷呈缴一定数量的砚台。历任知府,在定量之外,大量中饱私囊,往往巧取豪夺数十倍的砚台,至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包公到任,明令砚工只按朝廷规定数目制作,深受百姓欢迎。离任时(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当地民众精制一台好砚送他以为纪念,包拯婉言谢绝,“不持一砚归”。民人奔走相告,盛赞包拯为政清廉,为人清白,嫉恶如仇。他说:“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
皇祐二年(公元1050年)包拯由三司使改任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对政令得失,大臣营私腐败之事,他都敢于直言相谏。著名的“三弹张尧佐”事件即发生于此时。
张尧佐是宋仁宗张贵妃伯父,为人不学无术,无德无才,但极善投机钻营,奉迎谄媚仁宗,而受青睐。无功受禄,屡屡晋升。仁宗授予他宣徽南院使,淮康军节度使等四项要职。因为任用不当,满朝震惊。包拯和群臣上疏极谏,恳求收回成命,仁宗不听。包拯非常担心张尧佐此后钻进枢密院,有可能通过张贵妃的关系,爬到宰相之位,那样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朝廷生杀大权了。包拯置个人得失危险于不顾,上疏向仁宗反映了任命张尧佐在群臣中所引起的强烈不满,要求仁宗改弦易辙,修正错误。言词尖锐,含义深长。但仁宗看罢上疏,数月之间,不予理睬。包拯并不气馁,以更激烈的言辞再次上书仁宗:
“臣伏以陛下凡事克己,鲜有过举,止于尧佐厚甚,不无众口交非。若厌物情,理须降抑。”(《弹张尧佐二》)包拯在上疏之后耐心启发仁宗,对他晓以利害,期以深明大义。他反复叮咛,要仁宗把吏员的任用提高到国家兴衰的高度来认识。但是仁宗仍无动于衷。是时由于对张尧佐过分重用,败坏了朝纲政纪。于是包拯又三弹张尧佐:“缘张尧佐久以非才,滥司大计,利权反复,物议沸腾。
臣等累次论列,陛下务欲保全,乃曲假荣宠,并领四职。求之前代则无例,访之人情则不安,臣实忧危,罔知所措。”仁宗虽固执,但慑于包拯等人的极谏,不得不免去张尧佐两个职务。同时明确规定:后妃之家的亲属不能出任宰相之职。
这对杜绝外戚干预朝政是极为有利的。这是包拯的一大功劳。史载他“立朝刚毅,贵戚宦官为之敛手,闻者皆惮之”。
包拯对于地方州郡首领的罪恶劣迹绝不放过。李淑已兼侍读学士,端明殿学士之职,背后又攀附权贵,又获翰林学士侍从一职。一时朝野议论纷纷,且翰林学士一职每日追随陪伴皇帝身边,随时可以进谗,届时,志士仁人,还可以立朝吗?包拯上疏弹劾李淑,仁宗不得已罢免了他的翰林学士一职,但保留其侍读学士职务。包拯以为仍不妥,在《弹李淑二》中奏道:“且陛下日御讲筵,博询经义,当用笃厚方正之士,以备师臣之列;岂宜以奸险悖慢之臣得预进读于前哉,此尤不可之甚者也。”皇帝每天要听讲经史,理应选用公正忠厚的学者作为师臣,怎能任用那些阴险犯上之人作为侍读学士呢?仁宗无奈免去李淑的职务,降为寿州知州。对此,朝廷中的奸佞之臣怎能不胆寒!
封建社会,宰相地位很重要,因为他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常常代表皇帝日理万机。宰相的人选关系到人民的祸福、朝政得失,国运之安危。我国兴旺的朝代,都极重视宰相人选,对其无显著政绩的宰辅之臣,纵无大过,也要罢斥。然而宋仁宗时的宋庠,充任宰相七年之久,却毫无建树。已虽碌碌无为,但却洋洋得意。包拯认为宋庠是庸相应予罢斥。他上疏仁宗说:“(宋庠)自再秉衡轴,首尾七年,殊无建明,略效补报,而但阴拱持禄,窃位素餐,安处洋洋,以为得策,且复求解之际,陛下降诏,未及断章,庠乃从容遂止其请,足见其固位无耻之甚也。”(冯景《书包孝肃弹宋庠疏后》)宋庠也曾虚伪地自求解职,但当仁宗犹豫不决之际,忽又停止请求。岂非贪恋高位,无耻之尤吗?包拯的耿直、正派、不畏权贵可见一斑。
包拯做过许多任地方官,其中最棘手的是庐州和开封两地。庐州是包拯家乡亲朋故旧,熟人熟事,易受人情包围,徇私枉法。当包拯调回庐州上任时,亲戚朋友无不笑逐颜开,纷纷前来拜谒,结果都吃了闭门羹,大失所望。《宋史》本传说他“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平时连私人的书信都断绝了。……所有亲朋来访,全部谢绝,概不接见。一切均处之公事,绳之以法。他认为:“法令者,人主之大柄”,因此“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即使遇到自家亲戚,也依法从事,违法必究,不留情面。其堂舅倚仗外甥包拯是现任知府,胡作非为,横行乡里。受害人向包拯告状,包拯即时把舅舅传来,升堂审讯,询明情况。命衙役依法打他七十大板。消息传开,市民百姓奔走相告。盛赞包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自是亲旧皆屏息”,亲族中再也没有人敢横行乡里,为非作歹了。于是有人说他不近人情,六亲不认,沽名钓誉。包拯面对扰攘的流言,挥笔写下了一首五律:“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者羞。”在诗中包拯形象地勾画出自己无所畏惧的性格,表达自己不苟且求荣的志向,表明要为国家,为天下苍生作一番事业的抱负。
开封府是京师重地,皇亲国戚,世家权贵,豪门巨富他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或直通皇帝,或联络外戚,后台坚牢,政令不易推行。包拯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他铁骨铮铮,无所畏惧。上任伊始,他发现百姓申诉冤枉上诉时,要先把状纸交“门牌司”,由他们收转,这些人从中勒索,造成“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恶名声。包拯深知其弊,撤销“门牌司”,百姓可以直接到他面前递状纸,有理无钱也能伸冤了。开封城内有一条惠民河,城内达官贵人纷纷占地修庭园,筑亭榭,挤占地皮,使河道越来越窄,越淤越浅,洪水暴发,泛滥成灾,市民深受其害。包拯令其交出地契,逐一审验,发现多是伪造的。他下令对于伪造地契修筑的花园亭榭楼台,不论其官爵品阶一律拆除。并把名单上报皇上,一律免去官职。为此,朝中贵戚宦官都十分畏惧他。京城百姓传说:“关节不到,有阎罗老包!”说他不贪污,不受贿,惩治坏人,铁面无情。
包拯一生生活清苦。《宋史》本传说他“虽贵,衣服、器用、饮食如布衣时。”其长子包夭折,晚年喜得一子,名叫包,包拯病危时,幼子仅五岁。
他留下一条遗训:“后世子孙仕官,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他嘱其族人把遗训刻在石上,砌在堂屋之东,“以昭后世”。充分表露了包拯廉洁爱民的情怀。
嘉祐七年(公元1062年)六十三岁的包拯正在府衙理事,突然发病,抬回家中即与世长辞,时人闻之,都为之悲伤。据出土的包氏墓志记载:“其声烈表爆天下之耳目,虽外夷,亦服其重名,朝廷士大夫达于远方学者皆不以其官称,呼之为‘公’。待其去世时,忠谠之士,哭之尽哀,京师吏民,莫不感伤,叹息之声,闻于衢路。”包拯一生为官三十五年之久,生前与仁宗争论时,竟“进对之时,喧哗失礼”,甚或唾溅帝面,但他一心为国,并无私心,仁宗也不见罪,依之如股肱。故其死后,仁宗临门吊奠,以示哀悼。并派遣人夫护送其灵柩回故乡合肥安葬。今合肥包公祠仍悬一副对联:“理冤狱,关节不能,自是阎罗气象;赈灾黎,慈善无量,依然菩萨心肠。”高度概括了包拯一生不谋私利,廉洁爱民的品格。后人称其人为“真御史中丞”,冠一“真”字,使其在万千贪官污吏庸官猾吏之中鹤立鸡群。包公祠四周包河,遍生红花鲜藕,传言藕内无丝,“无丝”乃包拯铁面“无私”的谐音。祠旁有亭,亭内有井,名曰:廉泉,相传为官不廉者不敢饮此水。
包拯生前,人们即尊称为“包公”,死后同样受尊重,甚或远及塞外。据《甲申杂记》载,西羌于龙呵归顺宋朝后,对押运使说:“平生闻包中丞拯,朝廷忠臣,某既归汉,乞赐姓包。”神宗欣然应允,赐名为顺。当时在开封府题名时,唯独包拯姓名为人所指,且“指痕甚深”,可见其得民心。
历代忠臣,良将,贤相很多,往往忠而见谤者,信而见疑者,甚或遭杀身灭族之祸者亦史不绝书。和包拯前后同时的名臣如范仲淹、韩琦、杜衍、富弼、欧阳修等或屡遭贬谪、窜斥遐荒;或宏图未展,抱憾终生。唯包拯在宋仁宗时代,驰骋纵横,或地方或朝廷,直至位列清华,享有侍从之尊。其为官三十五年之久,而立于不败之地,原因何在?
首先,包拯官运不败是北宋社会的需要。包拯生于北宋前期中期,当由治趋乱之时,社会矛盾日深,内外交困、仁宗时思儒家“保民而王”“仁者无敌”
等教诲,更觉需要包拯一类的能臣干将来收拾危局。仁宗有求贤之心,有知人之明,而包拯有匡危之念,又有济世之才,于是君臣相得。仁宗能容纳像包拯那样具有远见卓识,刚毅不屈的臣僚,而包拯的大孝愚忠又符合仁宗物色人选的条件。仁宗之遇包拯,乃有伯乐得马之快,而包拯之奉仁宗,自有如鱼得水之欢。
其次,包拯在北宋长期的党争之中无所偏倚。北宋自仁宗朝开始,就有朋党之祸,最著名的就是范仲淹与吕夷简之争。包拯的与众不同之处是他出于吕门而又反对吕派。当初包拯是因为受吕夷简的荐举而受到提拔的。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然而当吕派指责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为“朋党”时,包拯对此深恶痛绝。他上疏仁宗说:“臣伏闻近岁以来,多有指名臣为朋党者。其间奋不顾身,孜孜于国,奖善嫉恶,激浊扬清之人,尤被诬罔,例见排斥。”他不仅仅是单纯地站在公正立场谴责吕派,支持范派,而且剀切指出朋党之祸。“故进一贤士,必曰朋党相助;退一庸才,亦曰朋党相嫉。遂使正人结舌,忠直息心,不敢公言是非,明示劝戒,此最为国之大患也。”包拯出于吕门而反对吕派,并非“有恩不报”,亦非“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是明辨是非公忠体国,从而使任何一党均无攻击他的口实。
其三,包拯在广大臣民中享有极高的威信。他具备封建时代最高的德行至孝至忠。父母去世,他养亲庐墓十载、不登仕途,非常人所能。任官后,时时不忘忠君,处处注意爱民。张田在《题辞》中说:“公(包拯)上裨帝阙,下瘳民病,中塞国蠹,一本于大中至正之道。”包拯确不愧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