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鸣沙山,位于敦煌市区南面约7公里处,东起莫高窟崖顶,西接党河水库,东西绵亘四十多公里,南北最宽二十多公里,总面积约200平方公里,与内蒙古达拉特奇的“响沙湾”、宁夏中卫的“沙坡头”并称为中国三大鸣沙山。
敦煌鸣沙山海拔约1650米,山体相对高度在百米以内,由红、黄、绿、白、黑五种颜色的细米粒状沙子积聚而成,因时有沙鸣之声而得名。
鸣沙山的鸣沙之声悦耳动听。据《沙州图经》载,鸣沙山“流动无定,俄然深谷为陵,高岩为谷,峰危似削,孤烟如画,夕疑无地”。这段文字说明了三层意思:一是山会移动,形状多变;二是峰高谷深,嵯峨峻峭;三是景色如画,象无定型。后两者主要是对鸣沙山景况的描写,而前者则道出了鸣沙山能“鸣”之因。细细想去,若要山体移动,必然要有强大的外力作用。在大自然中,除了地壳运动和地震因素外,能让沙山移动的恐怕只有风力了。鸣沙山多变的形状,其实就是风力的杰作。每当狂风骤起,风力便沿着山面由低往高疾走,在表面沙层被翻卷的同时,就发出了不同的声响。风力强时,如兽吼雷鸣;风力弱时,似神声仙乐。
当地旅游部门充分利用了这独占天机的条件,在沙丘上开发了滑沙运动项目。当游客成群结队地从山顶坐上滑橇从沙面下滑时,同样会产生抑扬顿挫的美妙音响。此时,无论站在什么位置,观赏游客滑沙都是一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随着滑橇的飞驰而下,橇尾就张挂出一幅幅锦绸般的沙帘,似金色群龙飞腾,如银崖万瀑飞泻,场面十分壮观;鸣声也随之而起,从上到下,自远至近,初如丝竹管弦,继若钟磬交响,进而锣鼓齐奏,轰鸣之声在空谷之间久久回荡、不绝于耳……果然是“天地间奇妙的音响,自然中美妙的乐章。”只有亲临现场享受这种天籁佳音之时,才会幡然醒悟,所谓鸣沙,并非自鸣,而是因风、因人等外力作用的结果,是大自然给予这方土地的一种恩赐。
鸣沙之声裹满呼唤。2000年,著名作家贾平凹为了写一本书,从西安出发到新疆采风,路过鸣沙山时,与同伴特意到这寻找一位蜚声海内外的女作家的衣冠冢。但任凭他们怎么寻找就是无法找到,因为衣冠冢上没有做任何标志,但他们心里总有一种心灵的感应,觉得她就埋在鸣沙山的某个地方。因为没有准确的位置,又怕耽误行程,他们只好在沙地上向她敬上几支烟。说也奇怪,那香烟与平时比燃烧得都要快,而且还有几个小蜘蛛从远处飞快爬过来,爬到香烟下边。在沙漠上,能看到那些小蜘蛛,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于是他们拿着照相机、摄像机把当时的情景拍了下来,在沙堆上写了几个字后才无奈地离开……是谁值得这些文化人如此苦苦寻觅呢?原来,她就是台湾著名作家三毛。他们在沙漠上共同留下的是“怀念三毛”四个大字,表达了他们对逝者的深情追忆和真切呼唤。
三毛,1943年3月26日出生于重庆,祖籍浙江省定海县,后随父母定居台湾。原名陈懋平,1946年改名陈平,笔名三毛。这是一位奇特的女子:一生痴情恨几许。她有过纯情。19岁时,在台湾文化学院哲学系当选读生,因仰慕一位才华横溢的男生而渐生恋情,后由于自身性格的独立、执拗而又极端敏感和神经质,一段脆弱的人生初恋无果而终。她有过殇情。初恋失败便割腕自杀,被救后,带着创伤,远离了故土,到了外面的世界苦苦追逐心灵深处的爱恋。这个喜欢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女子,在国外的3年间,先后拒绝了3位当时已较有名声的追求者,偏又在回到台湾定居的3年中错嫁给了一个贫穷的画家。原以为找到了精神寄托,她把自己的真情全都奉献给了他,谁料这位信誓旦旦的画家竟是一个家有妻儿的无耻之徒,真相暴露后还大耍无赖,纠缠不休,若不是父亲赔出了一幢房子,息事宁人,她还无法解脱。后来,她与“苦恋她6年”的西班牙青年荷西之间产生了一段仿佛童话般的爱情。正当她为自己终于寻到了人生真情稍感欣慰而共筑爱屋时,天不遂人愿,1979年9月30日,荷西因潜水意外丧生,让她的爱情之舟顿时碰得支离破碎。她痛苦不堪地对天发出:“他等了我6年,爱恋了我12年,诀别时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我所有的感情都随荷西而去”的撕肝裂肺的长叹,从此她的感情世界深陷到了一个不能自拔的无边的寒冬。她还有过绯情。1990年,在她的电影剧本《滚滚红尘》取得八项金马大奖的时候,她与中国民歌大师王洛宾发生了一段真挚的忘年情。同时,还与贾平凹书信来往,引来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其实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心意相通的感情,并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卿卿我我。但像她这样敢爱敢恨、不会掩饰自己感情的女人,自然要被人误读,直至成为文学史上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底。
当她的第一次婚姻失败后,便带着伤痛开始了人生的苦旅。她到了位于非洲北部的世界第二大的沙漠——撒哈拉沙漠,“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的凄艳寂寥的大沙漠里,她爱上了——爱上了沙漠的狂暴与沉静,爱上了沙漠美丽的星空,并且让沙漠无边的旷远见证了她与荷西童话一样美丽的恋情。携着大沙漠浑浊的汗水,她又出发了,先后走遍了54个国家和地区,脚步作笔墨,大地作纸笺,景物为文字,情感为篇章,洋洋洒洒留下了五百多万字的作品和译作;其中的《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来》《哭泣的骆驼》《我的宝贝》《闹学记》《滚滚红尘》等散文、小说、剧本尤为脍炙人口,在全球华人社会广为流传,在大陆风靡一时,影响了整整一代人。在海内外声名鹊起,却自喻“天空有鸟的翅膀飞过,却没有留下痕迹”(泰戈尔诗语),就连这样一句引用的谦辞,竟也成为无数青年一时热传的铭言。
随着她的第一部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出版(1976年5月)之后,她的情愫似乎全都倾注给了梦中的远方——祖国大陆。她用她的自由坦诚、天然率真的情感,用缪斯最为钟爱喜欢的天真烂漫,用生命的血浆酿造的文字化作精神甘霖,奉献给了那个时代的青年来灌溉他们的文学梦想。1989年4月她第一次踏上了魂牵梦萦的故乡。在大陆,她不仅感受到了家乡的人们对她作品的热爱和崇尚,还拜访了以漫画《三毛流浪记》而驰名的张乐平先生,更倾诉了对“我心极喜爱的大师”(三毛语)贾平凹的仰慕之情。她满足了,带着一身的病痛;她满足了,了却一生的夙愿。她安心了,可以毅然走向天堂之路了……1991年1月4日清晨,官方报道她在台湾荣民医院自杀身亡。48年短暂的韶华,还凝聚成她一个从不向外泄露的秘密,将自己的部分骨灰撒到敦煌鸣沙山上!也许这是巧合,她曾用青春的步履奔向遥远的撒哈拉沙漠,又用蹒跚的脚步让生命归寂到故乡绵延的沙丘,沙漠成为了她精神永远的依托;但这一定是刻意,她似乎要让天籁之手,让大地和长空托举起自己的命运和时代融合,在沙漠之上刻下永不腐朽的青春绝唱。
“三毛不是美女,一个高挑着身子,披着长发,携了书和笔漫游世界的形象,年轻的坚强而又孤独的三毛对于大陆年轻人的魅力,任何局外人作任何想象来估价都是不过分的。许多年里,到处逢人说三毛,我就是那其中的读者,艺术靠征服而存在,我企羡着三毛这位真正的作家。”这是贾平凹发自肺腑的真情表白。是的,她也许不是一个时代的偶像,但她真实、实在,她能把对生活的感受、生命的体验真实地表达出来,让文字存活得那般潇洒、自如,至少可以说她代表了那个时代。
“一朝风月,万古皆空”,不可复制的三毛和世界上所有的杰出天才一样,横溢的才华如夜空中的流星稍纵即逝。她走了,走在远方渐行渐淡的视线里,走在人们深情追忆的呼唤中……她又留下了,把灵魂留给了祖国壮丽的山河,把绿意留给了故乡金黄的沙丘……当敦煌鸣沙山的天籁之音交织成一组组高亢旋律的时候,一片片《橄榄树》正沐浴着春风秋雨唱出了生命的心声:“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歌声如泣,似凤之鸣;歌声如诉,似凰之呦;萦绕在橄榄树的繁枝密叶间,万古不绝。
敦煌鸣沙山之“鸣”,因大自然神奇造化而饮誉黄河上下;更因一个天才赤子的灵魂安息而蜚声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