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相爱。”洛小缇仿佛应战似的坐起来说,“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这种人不懂得什么是爱吗?”
谢欣语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知道,那些爱你的男生,是怎样吻你的。”
洛小缇大概猜出了是自己中午恶搞留下的后遗症。她故意暧昧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说:“接吻这种事呢,不是用嘴巴说的,而是要实际做过才知道,你要不要试试看啊?”
谢欣语望着洛小缇,用力地咬着下唇,好像在矛盾地抉择着重大的决定。
洛小缇挑了挑眉梢,说:“还是做你的好学生吧,别学人家谈恋爱。”
谢欣语却突然说:“我要试试!你要像那些爱你的男生一样吻我!”
“啊?”我惊讶地叫出来。
而洛小缇也愣住了。可她只愣三秒,就搬过谢欣语的头,激烈地吻了她。
我夹在她们中间,简直崩溃了,粗口都不受控制地蹦出来。我喊着:“你们疯了吗?”
可是谢欣语吻着吻着,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洛小缇恶搞不下去了,松开手,问她:“你怎么了?”
可谢欣语只是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想,她是验证出了唐叶繁的敷衍吧。
天台上的、电光石火的一秒,虽然看起来很美,但那样强要来的,快而浅浅的一吻能代表什么呢?
洛小缇看着悲伤的谢欣语,忽然也落泪了。她是为了蓝桉吗?还是想起了自己同病相怜的身世?
她的悲伤来得那么突然,像是她一直顽劣凶狠的性格,终于裂出个缺口,喷涌出她私藏在心底的另一面。
而我呢?
女生间的情绪,大概是世界上最易感染的传染病。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难过,就陪着她们哭了。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卓涛;或许,也因为蓝桉。
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年少有时就会有些莫名其妙又说不出的闷压和悲伤。那种感觉不需要语言,就可以互通——老师的训导、父母的威压、友情的脆弱、爱情的迷茫——我们总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地笑着,心里却滋养出荆棘,刺出细密微小的伤与疼。
躲在黑暗里的哭声,从隐约低泣,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竟不约而同地放声痛哭起来,无可抑止。
那一刻,谁还在乎到底在哭什么呢?
真的不重要了。
我们相拥在一起,毫无掩饰地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们因此在孤独的青春里,成了彼此亲密的朋友。
Memory 15:越优秀,越自虐
痛哭之后的402宿舍,又恢复了正常。洛小缇还是飞扬跋扈的女王洛小缇,谢欣语还是清高优雅的公主谢欣语,苏一还是一般普通的草根苏一。唯一改变的,就是我们三个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每天晚上一黑灯,就是卧谈会的好时光。洛小缇一直是主力,因为她情史太丰富,遭遇的男生太多。据说有一个见她一面就被打一顿的男生,竟然还追了她两年。
我和谢欣语就像听奇闻一样,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发出“哦”、“哇”、“原来是这样啊”的感叹。当然,我们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洛小缇的身世。用她的话说,她是“小三的女儿”。她不喜欢用“私生女”这个三字,因为听起来太文艺、太美好。后来她的“小三妈妈”实在等不到希望,另嫁了。而她的爸爸只想出钱,不想她进家门。
洛小缇说:“其实这样挺好的。我没有家,但我有自由。”
我听得出她洒脱里的无奈,我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像洛小缇这样的女生,任何带有一丝怜悯的关怀,都会刺中她敏感的自尊。她可以自贱,但不允许任何人垂怜。
转眼12月,温度骤降,整座城市变得臃肿而迟钝。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蓝桉。他穿得还那么少。冬天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把他衬托得更加孑然孤傲。他还是常常敞着教室的窗,坐在三楼的窗台上,满教室的人冻得鼻涕与眼泪齐飞,却没人敢管他。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对他兴趣不减。那就是洛小缇。她对蓝桉展开了强大的追求攻式。从情书短信开始,后来发展到半路“劫色”。在某一个周五傍晚,她等在蓝桉必经的路上。当然她不是一个人,除了我,还有她的“闪闪”们。洛小缇特别嘱咐我们说:“一般情况下你们别出来,除非我被打惨了,你们再来救我。”
而洛小缇之所以这样说,是谢欣语教给她的建议。谢欣语说:“虽然我不懂爱情,但我懂人性,像蓝桉这种性格。只有不怕被他打,打了仍然爱的女生才有机会胜出。因为一般鄙视一切的人,只欣赏骨子硬的人。”
于是洛小缇下定决心找打去了。
那一天,我们刚埋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蓝桉就来了。洛小缇迎面走上去,就来了一句:“你打我吧。”
我蹲在路边“噗”地差点笑喷出来。
而蓝桉一点不客气,扬手就是一个嘴巴,说:“满足你了,滚吧。”
我当场呆若木鸡,再也笑不出来了。蓝桉,他真的,是个浑蛋!
可洛小缇依然站在他前面,死杵着像一棵红着脸的植物:“你打我,我也喜欢你。”
蓝桉皱起眉说:“滚开。”
“我不!”
蓝桉有点恼怒了,再次举起了手。洛小缇却扬起头,把脸凑上去说:“你打!我今天就是抱着被你打死的心来的。蓝桉,我是怕你,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我们是一路人,注定要相爱的。”
蓝桉终是犹豫了。他举起的手,迟缓地没有落下。
洛小缇突然向前一步,扑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说:“我知道的,我就知道的。”
蓝桉没有说话,只是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走了。
“闪闪”们从灌木丛中走出,满脸都是惊讶加惊喜的表情。她们纷纷表示对洛小缇更佩服了。而我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蓝桉和洛小缇远走的背影,心里却有一点说不出的、莫名的堵,不上不下的感觉,塞了团巨大的棉花,让我喘不过气。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洛小缇这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居然终始不肯透露一个字,我和谢欣语百般诱导追问也要不出答案。
但她就这样,荒唐地、光荣地真的成了蓝桉的女朋友。
不管我们能不能适应,其他人相信或不相信。
与此同时谢欣语在洛小缇的刺激下,对唐叶繁有了新的要求。她不只要平淡如水的交往,她还想要的更多。比如,随时随地的牵手;比如,突袭地要他说“我爱你”;比如,每天一个Morning kiss,一个goodbye kiss……
唐叶繁私下里和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欣语变了好多。”
我说:“有啊。人都是要变的嘛。”
“她和以前有很大不同。是不是洛小缇对你们说什么了?你们不要常和她那样的女生来往。会学坏的。”
“我们怎么学坏了?倒是你啊,学学卓涛。喜欢呢,就表现出来。”
“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想表演给别人看,你懂吗?”
“欣语又不是别人,那是你女朋友,你表演给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唐叶繁却皱着眉说:“我还是喜欢从前的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庸俗。”
“我警告你啊,你这句话可不能和谢欣语说,要不然她会伤心死的。”
“那你也要帮我劝她改一改。”
“改什么啊。”我嘟囔着说,“你才应该改。”
有时觉得,人真是奇怪。总是拿玩游戏的态度来谈恋爱。越优秀,越自虐,明明放着easy一档不去选,非挑hard模式和自己作对。就像谢欣语和洛小缇,追求者无数,可她们偏选择最艰难的那一款。还好我这个全世界最普通女生,遇到了卓涛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男生。不用我追,也不用我逼,就会大方热烈地爱着我。我甚至都可以设想到五十年后的我们。他依然会抱着老掉牙的我说:“来,老婆 ,亲一个。”
Memory 16:胜利有多大,灾难就有多大
12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新年假期的第一天。卓涛期待已久的跑酷大赛开始了。我、谢欣语和唐叶繁一同去给卓涛助威。
比赛的地点,是七○一工厂的一间旧厂房改造的。屋顶上巨大的白色罩灯,交织出耀眼的光芒,那些陈旧的平台和铁架,搭出高低起伏的比赛场地。卓涛一走进赛场就兴奋了。他和队友会合在一起,做着热身运动。NBPK的队长赵加勇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谢谢你女朋友啊,你看谁来了。”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蓝桉,他穿黑色贴身的夹克配黑色仔裤,只有一双橙黄Nike点亮了全身。洛小缇就站在他的身旁,显然特别为蓝桉装扮过。她放弃了以往各种丰富的色彩,黑色长大衣,黑色长裤,只有里面穿了件橙红的露脐装。她依偎在蓝桉的身边,对我们招了招手,满脸都是幸福。我忍不住冒出“她不冷吗”的想法。
谢欣语在我耳边说:“蓝桉还真给你面子。”
“拜托,我只给他发了条短信,是洛小缇闹来的好吧。再说了,你真觉得他来了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