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词语的感应
28771800000016

第16章 火焰(2)

血液仍在深秋啼唱。我荒芜的头颅,挣扎的眼睛,

嘴,季节由于你的君临而典雅。

42

在看不见的地方爱你。在汉字的背后。在一张白纸。

心盈满。膨胀的心,除了你,还是你。

还给我吧,那颗心。你窃取的,只是你自己。

水。悬念。颤栗的肌体。我的沉默是你的长发。

当你走来。幻觉在光亮中消失。

空气透明。微笑透明。水和我透明。

哦,呼吸。心跳。无法禁戒的毒品。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死亡。灵魂会踩着颅骨呼号。

——寻找你,寻找丢失的我。

43

深秋。鸟穿过叶片。细瘦的啼音。重叠的酒。

当梦想展开。水之湄只遗落空空的水声。

小鹿涉过浅水。斑纹在风中鸣响。槐花。

丁香的忧郁。水在暴雨中破灭。哦,你固执的石头。

草野动荡的海。花最初的颤抖。啊生活,

我爱你!虽然我已不再年轻。虽然,

我的影子饱含泪水。苦难、崇高、爱,

撕碎了我。拯救了我。哦,

怀孕的纸页。明天,诗、我和这新鲜的世界,

将再一次诞生……

44无言三章

之一

是谁在那里撕扯我的声音?藏在暗中的

手指,让灵魂陷落,让一颗单纯的心颤栗

如风中抖动的水。寂静炸裂

刀子将昨天割碎,游刃于敞开的空间

哦,从热切到冷漠的距离并不长久

子弹穿透假设的虚无

却在我的心壁传来一声尖叫

啊世界,当邪恶匿伏于人的躯体之中

伤害没有原委,只是欲望

只是在恐惧和孤寂中寻求残酷的欢乐

面对卑琐,我能说些什么?

只能以嘴角残存的微笑默对冰冷

尽管烦恼时时从寂静中溜出来

和我倾心交谈,尽管一声叹息能把人撕成两半

可你不能第二次杀死我。只是没有安宁了

可我没有一点一点积蓄痛苦的嗜好

将悲哀如数奉还,人,是否需要耐心地忍受

袭杀、敌视与痛楚,像被虫豸穿透的叶片?

让我们假装忘记种种善举与恶行

陌生同路人。可我终不明白,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注视,用眼眶间含水的光线

一颗意想不到的火星,燃起的火会怎样

把泪水烧干,可光亮和热力裹不住灰烬

是命运吗?一种无意的介入成为死死的纠缠

你疯了。真的,如果无法排遣的痛苦能转嫁他人

那就把痛苦嫁给我吧。不过你要与语言离异

不要让一个疯子咬出一群疯子

是的,我是如此喜欢野兽的不苟言笑,那是一种纯粹

甚至钟爱一只蚊子,它吸我的血时从来不声不响

其实,是与不是都没有什么,在一种竞逐中

什么是获取,又有什么是失去,也许,这一切

只存在呼吸的平和与喘息

面对伤害,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不是懦弱

尽管,在写一封信时,为往昔细小的热情感动

为一声真诚的问候而心悸,手足无措

这一切都源于沉重和静默中涌起的悲怆

哦,纯净与热情已显得多么遥远

世界,被分解成无数小小的空间

就像熟悉又陌生的邻居,擦肩而过

没有信任,也无需逃避……

可我终不明白,人,为什么怀着恐惧睇视

又竭力制造恐惧,覆盖自己的眼睛

鄙视邪恶,而邪恶的魅惑渗入血液已不可挽回

哦,寂静那么脆薄,被引爆的声音击伤

过于细密的裂纹已无法弥合。也许

不必浪费灵魂了,纵然,我可以无视丑陋

却不能不惊异于鲜见的无耻

静静地从破碎中走出来吧,时间的圆脸

在钟摆中吊着沉重。我无意在滴答声中寻觅什么

消解愤怒,没有祈求,自己不再压迫自己

可人能拒绝生存吗?在天空与大地之间

在嚣叫与沉默的缝隙

哪里会是精神的家园?

之二

我愿意以灵魂的宁静倾听歌声

打开心胸接纳蹒跚的音响

茫然的吸取。置身纯净且温润的世界

一颗心像醒来的小兽睁开了眼睛

哦歌声,你为什么惊扰这冬眠的心房

让孤寂走失而又于瞬间迷途

气流波动,致命的音乐盈满了空间

有如天使在辉光中缓缓降临

率真且热烈。纵然我没有一双穿透声音的眼睛

可莫名的火焰已在迷蒙中化为灰烬

哦,惊愕。倾慕。血液的波折

也许完美的意念只能是焦虑隐身于虚妄

可你无法抑制一种磁力的吸引

又有谁能禁止花蕾的开裂?不安的日子

宁可相信他人,却无法相信自己

纵然恋人的嘴唇是一朵罂粟,吮吸的人

爱是一种疾病,又怎能禁戒和隐忍?

甚至你已无法躲在衣衫的背后

只能在感觉中感知魅惑、抚慰与哀伤

成为梦境,成为目光中渐次消失的影子

恋人,你可曾感知呼吸的迥异?

当血液将脉管烫伤,渗出肌肤

人,为什么会在血色中遗失,让聪慧变得愚蠢?

被泪水淹没,自己也成为泪水

任性地流淌。可火焰常常蕴含在液体之中

你可曾看见泪眼迸出的火星

酒浆在脸颊敷一层淡淡的红晕?

时间老去,可爱情永远是新鲜的

藏在琐碎里,一声亲切微小的探寻

都会带来从未有过的温煦

哦,想象中的完美,虚拟的纯粹

爱情其实是一种不幸,罩在欢愉的外壳里

当追忆成为永久的伤痛,相恋的人

承受的是幸福还是残酷?

哦,没有声音的语言。具体的发现

拆除隐秘和遮蔽,有如赤裸的婴孩

我看见精神伏在肉体之上痛哭

人,成为自然的存在,季节倾倒

化为波动,滑落、耸起

在一个顶点之上悬浮、洒落

像音乐支撑的喷泉。那是何等的美妙与圣洁

可命运,你喑哑的流浪者,世界之阔大

却无法保留一个充实的瞬间;一千只手也捉不住

一滴水,当它破灭,渗入泥土

是怅然流逝还是一种圆满的归宿?

也许,理解和误解都过于沉重了

情感陷入极致,执著与专注

便成为脆弱,成为无法避免的伤害

透明的稚嫩,让人心动

让人双手捧着无奈也只能无可奈何

哦生命,当灵魂不胜肉体的重载

我们需不需要酒的拴束?让人

在自己躯壳的边缘摇荡,以躯体的坠落

托举灵魂,以诚挚和纯粹?

哦,夏夜的雷雨,倏然而至的雷雨

当你击碎郁闷,大地满面泪水

相恋的人,为什么又要以哀伤

唱那首热烈且注满纯情的歌曲?

之三

你能听懂无声的歌唱吗?当音乐回归为

鸟鸣,风止于林梢,你会不会在一朵浪花的清澈中

背弃海的狂躁?贝死了

可还有什么在壳体中生存?波纹缠绕的声音

在耳边轰响,那是谁悬置的奥秘?

真实困绕着虚无,虚无中却有真实存在

远离目光之外。可我相信

一种冥冥中的博大,浩瀚的容纳

我的灵魂已生出金鸟的羽毛,悬浮于水

却没有被水打湿。哦,空濛的雾界

当指尖迷失,沉醉中肉体已失去重量

是的,我愿意植根于自然,和一只蚂蚁交谈

关注蜻蜓薄弱的翅膀,为草丛中的青虫

透出的声音而生动。哦久违的气息

淡绿的声音,一只失魂落魄的鸟

会不会在我的发丝间筑巢?诚然

我会洞悉宁谧,心像一面镜子竖在胸体之中

坚实得无法外逸。可我相信,一切奥秘

仍在奥秘中存在着,也许我只能触及

虚幻的诗行,在汉字的真实之外寻求灵魂的抚慰

可这世界何者为真,何者为伪?

谁会是我,而我又在哪里?

哦世界,我的目光投向古老的元素

当河流、树和草还原为

河流、树和草,虚空、土壤,于原初的赤裸中

我寻觅简朴的真实。也许

我只能默默倾听风的声音,水与火

流动的音响和土地的呼吸

让血液以酒的醇度冥想,荡涤精神

驻足于天籁,让自己随意流淌

成为纯粹的气息,无形的魂魄

在发现中凝视,以牙齿噬咬自己的嘴唇

无法言说,心灵已被阔大的寂静吞食

可人能逃离自身的存在吗?生命与血

如何能分割?又有谁能替代别人活着

神祇远逝,成为真切的虚妄,偶像僵硬

当泥胎在香烛的缭绕中观火,石头支撑庙宇

在堆垒中成为石头,是不是一种自身的超越?

可我依旧注目守望的星辰,清莹的摇曳

为洞穿天宇的第一颗泪珠而惊悸

甚至为五瓣丁香的言说倾倒。可花瓣

那芳香微辣的五指,能否把握幸福?

哦,遥远的呼吸,无法背弃的命运

人,多么需要拯救重浊的肉体

多么需要比骨骼更为坚硬的撑持。哦世界

你并不只是罪恶和苦难,在困惑与宁定中

再跨跃一步,你就会遇见真实的自己

闭合双目吧,将懊恼与欢乐,恐惧与悲哀

遮覆在眼帘之内,随毛孔逸散

忘却便是回归,是一种古老的重逢

睁开第三只眼睛凝视,一切没有分别

纯净与素朴都负载原始的真涵

将汉字一颗一颗抛入水中,连同蒙尘的心

一起洗涤,用鲜活的呼吸砌垒诗歌

吞吐从未有过的声音。也许,这是另一种苦难

生命本真的呼号穿越时空

博大的回声,正在浓密的脉管中伸延……

无题三章

之一

你知道液体的锋利能斩除障碍

开启的口唇没有声音。火穿过潮湿

在约束中透明。手指接近嘴唇

也许家园就在一只敞开的瓶子里

真纯。汁水流溢。一种无形的游移

和半明半昧的光亮错综的音响

短暂。丰盈。水与火熄灭,只有声音和气味

只有一朵花在空濛的颅骨中悄然开放

是的。人在酒中遗失。杯子颤抖

虚假沿着一组线条滑落。没有遮覆

温度与单纯倾斜。点点滴滴

灌满我的瞳仁,固执地进入心室

哦,腹中空空的人,无色的血流

世界在斑斓的俗艳之后呈现黑白

无色之色。男人和女人坐在昏暗里

只留下经历、动荡和有意无意的粘连

日子不过是一口一口消减的液体

钢铁的弹唱。一场病痛,舒缓地

浮动于生存之上,酿成身不由己的轻浮

可我读不懂一瓶酒。就像我不知道酒后

都说些什么。我只知道将真纯倾注

能开启心扉。让藏在体内的婴孩

苏醒。哦,热辣的烧灼和最冷的风

没有界限。水和火没有界限。男人和女人

没有界限。甚至你能追回童年的啼哭

纯粹的泪水。让生命在本能的需求中手舞足蹈

稚嫩的声音只是声音,没有阻滞

从迢遥中传来,只留下白的牙齿、嘴唇

只留下鱼一样滑润的自由

瞬间的丧失。短暂的忘却

一种髓骨中无法消逝的味觉

和生命一样久长。音乐的气息,果的气息

语言破裂,意义从缝隙中逃回词典

一株玫瑰苍白,人在影子中行走

哦,当物质在我的眼睛中融化

甚至守着声音我也听不见它

可我没醉,醉的只是瞳孔,只是神经

我正在一簇酒的浪花中轻轻颤跃

也许酒只是一次共谋,只是无声的话语

真正的酒只能在一种氛围中品味

逼近的哀怨像一只手攥紧了心脏

让虚空含铁。让手足无措

酒从发丝流出来,从眼眶流出来

从指尖流出来,从凸凹的词语中流出来

我看见几个古老的汉字歪歪斜斜

穿越肌肤,悄然在我的脉管中定居

如果有酒,嗜酒的人,让我们慢慢品饮

于酒中回归,我相信柔软的液体能摧毁一切

昏暗也无法遮掩。是的,让四脚流淌

静静地和泥土结为一体。如果有酒

嗜酒的人,我便把肉体抛出去

和酒相互品饮。去经历消失

在水的切割中到达寂静。让火安眠

可溜出躯壳的我,嗜酒的人

会在谁的身边喃喃自语?

之二

我想在沙漠流浪。沙漠

虽然我只在语言和一张纸上见过你

链环的纹饰,驼峰卸下沉重的倒影

可我仍感到肌肤皲裂,窍隙间涌动的沙流

干渴是对一罐清水的向往。古老的鱼纹

将眼球划破,满目都是风化的泪水

当我将目光转向内心,注目苍茫

虚空正以博大拥抱一只雀鸟。而我

卧在虚空里想象一位清水一样的女人

哦,肤色沉入黄沙,满身都是孔洞

可我该怎样触及注入灵魂的鲜活?

放荡的沙流不是乳液。当岩片与风

私奔,增加只在减少中存在着

留下骨与纯粹,留下无法挪移的坚实

以无言的兀立拒绝虚假与卑微,拒绝浮泛的

顺从。可装满腹腔的话语是没打开的刀子

在折叠中切割自己。纵然刀柄有人的体温

它仍是一种阻隔,经历无法言说的杀伤

是梦境吗?当果实的微粒紧缩皮肤

太阳在晕眩中绿得发黑,阔野

正以沉默袭击荒原。是的,我不相信光线

有如一些水使沙石发暗,可瞬间风干

你无法用一杯水去覆盖焦渴。只有沙枣

以银色的穗实模拟永久的水滴。是的

人不必在纸上流泪,谁说只有虚空中的水榭

可以驻足?在蜃景间留连,让水中的倒影

绽开苍白的花朵。当发丝爆芽,木叶

遮住眼睛,那是让灵魂漂泊的神谕

让我们注视沙漠,梦幻般的女人

蓊郁流逝,我还需不需要拥紧一丛芒刺

用血去证实苍凉中水的存在?

即使风扬起一万条鞭子,可它抽打的

只是自己。哦,野性的雄狮比驯养的家畜

更为狂暴。有如戈壁与河滩的分别

而百灵因为伶俐能说出一百种语言

吐出的音节茫然,沙的褶皱已被风抚平

一架鹰的骸骨等待羽毛和血肉。当我临近

女人,你不要用纷披的芦花冒充翅翎

我已感到骨骼的灼热,我的翅膀低垂

也许还缺点儿什么。可我已从长长的梦中醒来

哦,夜的真实。白日的梦想

水用水的亮丽拥抱自己,是内在的摧残

沙粒填塞时间。静默起火

孑然的独处是另一种形态的蛮荒

哦,梦幻般的女人,你踏着秒针走来

空间消隐,双乳亮起两盏神灯

光芒里,玫瑰熄灭,太阳不过是一颗苍耳

红柳于风中抖落一串鸟鸣

而一片羽毛在目光中悬浮,会飘落

抑或飞起?今晚,我的手臂会在谁的胸体缠绕?

来吧,任痴迷陷落。今夜我爱你

用沉默点燃的女人是最好的女人

波纹在腰肢流溢,溪水跌入悬崖

瀑布在脊背垂落。被通透的光芒照亮

意外。新奇。沙丘塌陷。气流塌陷

水塌陷。也许幸福只是天然的昭示

飘忽的影子,只是沉静后不可言喻的回味

像风暴后散落的黄沙,像柔软且荡起层波的眼睛

可从长长的幻梦中醒来,一罐清水

仍留在焦渴无法触及的地方……

之三

更替是无情的,季节没有思想

那是自然的张弛。阴晦。透明的空气

云团。气流的冷暖。雨或雪的倾洒

只是伞和寒衣的区别,裸露和遮掩的区别

打开衣柜。计数褪色的往事,一件一件

和季节有关而又无关。那是自己的事情

我只记得丢失的纽扣,损伤的拉链

人不必为光的临近或遥远黯然神伤

叶子离开母体只是回归。死亡是一种情感

也只是未亡人的痛苦与悲哀。面对世界

自然沉默着,我沉默着。也许,损伤的

只能是阻滞与遮掩,只能是之间的事物

可我的血依旧是热的。在天然中搏动

谁也无法更易。躯体的萎缩与抻长只是虚妄

只是哈哈镜有意无意的捉弄

我依然毛发稀疏,身高一米七五

依然抽一种没有过滤嘴的烟。摸一摸面孔

耳朵仍挂在头颅的两旁。四十五岁了

时序更替,只存在皱纹多少的区别

裹着柴烟与白炽之火的区别。是的

就像我无法用别人的嘴说话,走不出自己

我只能做一点儿平平常常的事情

我不再厌恶花的繁闹,也不再为枝条

绽开一粒樱唇而叹息。生命在生命中存在着

喧嚣与凋零不可阻止。我只能在博大的寂静中

倾听微小的声音。那是季节的呼吸

由微弱而日渐粗重的音响,经历一滴嫩芽的刺探

继而便是满树瓢泼大雨。不必哀伤

花毕竟开过了。那是过程,终结也是起始

可季节常常让人沮丧,惊喜或怀旧

有谁能找回流逝的时间?骤然而至的风

源于哪只蝴蝶的翅膀?雨不再是昨日的雨

散裂、泼洒,我只能怀着遗失的缺憾

在册页中打量曾经有过的影子

或许只有秋接近清晰,对装饰厌倦

向往朴素和单纯。对于皮肤,炭条与唇膏

都是虚假。可真是否存在于表象之中

又有谁能否认这一切都是真实?

只因运作,只因手的使用使事物错乱

可我不必背弃自己,也无须允诺什么

倾听日趋简单的诱惑,让万物归一

即使脂粉涂在臀部,炭条描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