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富望着周三原说:“三原你来得正好,我正跟子龙说呢,启动爆破按钮还是你比较合适。”周三原摇头说:“二叔,这您就错了,这个活应该是吕书记的。吕书记一直觉得梧钢插不进手来,您让我风光占尽,他会咋想啊?”周家富被说愣了,大声说:“三原啊,你还傻着呢。你还替吕展着想呢,可人家替你想吗?他恨不得让你离开梧桐呢!”周三原梗着脖子没有说话。周家富辩解说:“三原啊,本来二叔操作好了,温书记退位你来接班,谁知杀出个吕展来,凭啥?还不是因为你和老温这个班子在节能减排上不得力吗?梧钢搬迁,是梧桐节能减排的最高潮,世人瞩目,你往前张罗张罗,对你以后的升迁大有好处!”刘子龙想了想说:“刚才听家富兄这么一说,我还改变主意了,还是周市长启动按钮合适。”周三原继续摇头:“刘总,你咋也跟着搅和?这是万万不能的!至于什么原因,还用我说吗?”周家富愣着:“别跟你二叔打哑谜,啥原因啊?”周三原气愤地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温洪涛找我了,你们两个一捏咕,就把三分厂专卖给天龙,这不是国有资产流失吗?吕展怪罪下来,我能吃得消吗?”刘子龙和周家富都疑惑了,都惊讶了。刘子龙说:“这我都跟吕书记请示过的,三分厂地势好,可以转手换取更多的建设资金。没有资金,我们梧钢到凤凰甸干什么?只能看着北钢的脸色啊!”周家富梗着脖子说:“三原,我们天龙为了配合政府的节能减排,损失有多大,你知道吗?那是6^亿啊!人家子龙帮我们天龙一把,你倒来这儿发难,你发什么难?”周三原见周家富真的火了,软了声说:“二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把操作的事情,弄得周全一点,严密一点,不要给人攻击的口实。我是说,就不会来个公开拍卖?”周家富说:“公开拍卖,大家往上一哄,那还有啥油水?”周三原气愤地说:“那我不管,你们私下鼓捣出的办法多的是,你们看吧!反正我的观点亮给你们了,到时候别说我不留情面!”说完就走了。
周三原的提醒,倒让周家富和刘子龙警觉起来。刘子龙格外敏感:“我看,三原的话有道理,那天温洪涛批评我的时候,我还没往心里去。三原有政治头脑,他这一说,还真是个问题啊!”周家富沉了脸说:“你说怎么办?反正就3个亿,多一分钱我都不出。拍卖也得照这个数来!”刘子龙脑袋嗡嗡的,怎么也静不下来:“别急,别急,让我好籠想。”他觉得,当人面对诱惑,就需要跟心中的魔鬼较量一次。
周家富见刘子龙吞吞吐吐的样子,极为恼火,一甩手走了。刘子龙有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因要给女儿找个好婆家,如果周小伟不爱刘梅,那他这些努力都是白费的。即便自己有利益,但他不需要这些利益,那么担这些风险就不值得了。在梧钢老总的位置上,利益从哪里不能获得呢?天龙是梧桐十分招眼的民营集团,况且周家富是吕展的对立面。如果做了,吕展不满意,他也就成了吕展的对立面了。这真的不是简单问题。
梧钢爆破1号高炉的事拖延了几天。再说了,吕展还在北京开会没有回来,一切都要等吕展回来再说。
吕展在论坛上发挥良好,会后一些人围住他索要有关渤海潮的资料,令吕展目不暇接,他让严秘书将有关资料复印,发放给了大家,并留下指挥部的电话号码,随时听取各方面意见和建议,有的人当场建议使用考察船进人縻鬼海域进行勘测研究。这就更加坚定了吕展的信心。
“海洋保护与开发论坛”是经贸洽谈会的最后一项内容,它的结束也就等于宣告了整个会议的结束,与会人员各奔东西。
吕展牵挂着杨丹凤,让司机将车开得飞快,坐在车上,他一直在打电话,先是找公安局段兴安局长,后是找妹妹吕云红,但他了解到的情况是案件依然没有突破性进展,公安局长说他们正组织警力对全市黑色奔驰轿车进行排查。汽车疾驰,高速公路旁边没有什么景色,只有钢铁护栏在飞速地延伸,吕展看着它在目光中一闪一闪地掠过,心中只响着一句话:“丹凤,你在哪里?凤凰;竹甸还指望你哪!”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急忙接通,是周进打来的,砧他说已经找到了杨丹凤,就在她沧县的住宅里。吕展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尽量:,表现得平静些:“那好啊,我们就放心了,她没什么事吗?”周进说是杨丹凤刚沾刚打电话向他作了解释,说是她的表舅舅因车祸住进了医院,她才中途下了车,上了亲戚的汽车,她在医院守了表舅舅一夜,特别累,想休息两天。吕展:有些狐疑:“你相信她的话吗?”周进迟疑了一下说:“我也有些糊涂,她嗓子撕哑,不知怎么搞的,我这就去看看她。”
吕展马上打电话给段兴安局长,段局长叹息了一声说:“案子破了,周家的大公子周7』、伟投案自首来了。是他劫持了杨丹凤。”
吕展顷刻被注满了一脑袋糨糊,他打了杨丹凤的手机,依然关着,他叹了口气,无力地对司机说:“去沧县的人才别墅。”
实际上,吕展应该想到,杨丹凤是完全可能被周小伟劫持的。昨晚,杨丹凤置身在梧桐市西郊的西苑别墅里。大约是两个月前,周小伟把这个别墅整修一新,还把别墅过户到杨丹凤的名下。尽管周家富让他關梅恢复关系,他也没有带刘梅来过这里。显然,他更需要与恋人杨丹凤有一个幽会的空间,别墅院里的萌芦藤爬上了房顶。院里大大/彳、小的薪芦在微风的吹拂下荡来晃去,可爱得像一个个白胖胖的婴儿。杨丹凤是被周小伟强押过来的,但她很快就被这座诗情画意的别墅感染了。别墅装潢高雅的墙壁上,还悬挂着杨丹凤立在船头的巨幅照片。
周小伟安排他手下的两名员工把杨丹凤截获,再送到这里来,无非想唤醒杨丹凤心中的爱意,他将院门反锁了,又插了屋门,他站在杨丹凤面前,显得有些惶恐。他又让座,又倒水。过度的惊吓已经使杨丹凤心力交瘁,她坐在松软的欧式沙发上,一气喝光了那杯水。她闭起眼睛长长地呼吸着。这时,周小伟让人送来了一个花篮,是999朵红玫瑰。他恳切地说:“丹凤,让你受惊了,你要理解,我也是迫不得已呀!”杨丹凤流泪了,不知是感动还是气愤,她颤着声说:“周小伟,你简直是利令智昏!你可耽误了我的大事了,你胆大妄为,这是绑架,难道你就没想过后果吗?”周小伟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容忍我爱的人进京去私会另一个男人,还有,我必须让你出现在明天梧钢的分厂高炉爆破仪式上,这也是我老爸的意思。当然,使用这种手段留你,老爸不知情的。用这样弱智而又恶劣的办法把你留下来,是因为我爱你,投入爱情的人都会变成弱智,甚至走向极端。”杨丹凤说:“我可以告诉你,你老爸并不同意你爱我!你怎么就不听呢?还要正告你,我去北京,不是约会,而是参加4海洋保护与开发论坛’,吕书记让我在会上发言,它事关防潮大坝新方案的研究,事关凤凰甸的建设,事关我们天龙精品钢研发中心工程!你也曾经在那里干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周小伟,现在你放我走还来得及,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事情的真相。还有,你把手机给我。”周小伟赖皮地说:“我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论坛啊。”
杨丹凤生气地说:“这是会议的临时决定,还要你批准吗?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北京。”周小伟笑了:“亲自把自己的爱人送到与别人幽会的目的地,那我不更弱智吗?”“不可理喻!”杨丹凤气得嚷了一句:“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爱了,你还要让我重复多少次啊?”“可你应该爱过!”周小伟说,“告诉我,从前的你与现在的你,哪一个更是真实的?”杨丹凤说:“都是真实的。”她不由自主地环视了一下屋子四周,屋子里的陈设跟杨丹凤的宿舍一样,床上还是那床绿色丝绸被子,那只绣着大海和渔帆的长长枕头。她闭起眼睛,不说话了。周小伟说:“不管怎么样,我绝不放你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了,我忠告你,那些已婚男人最不可信和不可靠了,特别是有权势的已婚男人,因为他们在女人的问题上积累了太多的经验,他们投其所好,不择手段,直奔目的。恨不得一夜就将女人搞到手。这种人不能负任何责任的,因为稳固的家庭永远是他们在仕途上攀登的基石,他们想的只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杨丹凤疲倦地斜倚着椅背。她的嗓子忽然哑了,她说:“周小伟,我知道你指的是谁,我告诉你,吕展书记是我欣赏的男人。我们的关系是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事业的朋友。你说你爱我,但你这种爱的方式谁又能够接受得了?还没结婚就这样,要是结了婚,你还不把我关进牢笼里?你口口声声说爱,你根本就不懂爱的意义,你的爱不是爱,是摧残,你心中所谓的爱,已经化作魔鬼了,你知道吗?”
“是的。”周小伟不为所动,继续说,“只有恋人才会这样摧残,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不会怎么样你的,我只渴望你像过去那样,我和你能在屋里守上一夜,和你看看星星,回忆往事,让我们静静地感受我们过去的美好,当然,你困了可以上床睡觉,被褥和枕头都是你熟悉的,我会看着你睡的。”周小伟眼里含了泪水,他显然是被自己的话语打动了。他接着说:“我在工地跟你奔波了半年啊!每天都要出海,不认识我的人,谁又会想到我是周家富的儿子?这还不是为了你啊?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得到,大坝塌了,爱人飞了,灰溜溜地离开了工地,这种埋头耕耘、颗粒无收的结果是白白耗费了我们的青春和生命,这值得吗?也许你真的是参加海洋论坛,可你不觉得尴尬吗?司梦池死了,除了失败和教训还能谈些什么?你这是自找苦吃,自损形象。让那些官员和专家觉得你这‘海归,专家也不过如此,你会觉得好受吗?”杨丹凤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已经变成演说家了,如果再举办其他什么论坛,我建议你去参加,场上一定掌声雷动,说不定你还能成为偶像呢。”周小伟说:“偶像?令人作呕的呕吧?”杨丹凤看着窗外,天渐渐黑了,她调侃地说:“明天,梧钢的高炉就爆破了,爆破前一天,你精心策划了一笔生意,那就是绑架我。”介周小伟说:“你就别说绑架了,怪吓人的。我知道,你不会报案的广杨丹凤砧说:“司机会不报案吗,公安不会查那辆黑色的奔驰吗?亏你还是美国留学回卞来的,你岂止是弱智,简直就是愚蠢到了极点!”
屋子里黑了。杨丹凤感觉周小伟挨近了她,她身子一紧,忽然被周小伟抱住了,周小伟用粗重的声音说:“丹凤,我真的爱你,你嫁给我吧。”然后就拼命地亲吻她的唇、脸和脖子。杨丹凤像猫一样地呀了一声,竭力躲闪着他,使劲推开了他。她大声说:“周小伟,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占有了我的身体,:但无法得到我的心,这有劲吗?”周小伟猛地抬起头说:“有意思,男人都是以占有他所爱的女人的肉体为胜利标志的。”杨丹凤说:“你错了,那是什么素质男人的标准?那是没文化男人的标准。女人的身体很快老去,而心是永恒的!”
周小伟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呆愣着。杨丹凤静静地说:“你知道我在董事长心目中的位置,要是强迫我,你会后悔的!”周小伟惊讶地望着她,脸痛苦地扭皱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啊!”杨丹凤说:“什么意思?你今天晕了头了,是想让你清醒过来!”周小伟眼前马上闪现出父亲周家富狰狞的脸,心中一个哆嗦。难道真像社会传言的,杨丹凤是老爸的女人?周小伟厉声问:“你跟我老爸到底是什么关系?”杨丹凤说:“他是董事长,我是副总,就是这样的关系。”周费解地望着她,噤声不语了。
杨丹凤转了话题说:“我饿了。”周小伟走过去拉亮了电灯。灯光下的杨丹凤,脸上带着凜然不可侵犯的红晕,样子既傲慢又美丽。她说:“我就是犯人,也要给点吃的啊!”周小伟脸上荡漾着欣喜的笑容:“我这就去做饭。”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她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她甚至感觉到周小伟是在切西红柿,
她已经闻到了那股酸酸甜甜的气息。她踱到窗前,望着夜空闪烁的星星,她忽然想象出来,远在京城的吕展此时也站在窗前,与她遥望着同一片星空。他一定在心急如焚地牵挂着她。一个本该奔赴首都在论坛发言的年轻女子,她的身影不仅没有在北京出现,而且还在梧桐消失了。这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人们会怎样议论这件事呢?
从焦急到无奈,从无奈到担心,杨丹顚想冲破这间小屋,生出双翅,飞到北京去,明天上午如期出现在论坛上,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
“吃饭吧!”周小伟在叫她,她回头看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那盘红黄相间的西红柿炒鸡蛋摆在了中间,一切都恍如昨日,她心里一阵激动,有暖流涌过心头。吃饭时,谁都没有说话。吃完饭,杨丹凤想了想说:“周小伟,我已经不想和你打口水仗了,我答应明天参加梧钢高炉爆破,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想和吕书记通个电话,请他不要等我参加论坛了,我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周小伟看着她:“可以,不过你告诉他,你爱我。”
杨丹凤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周小伟,给你脸了?我爱谁,吕展并不关心,你怎么总拿他当假想敌呢?我是在救你呀!你让我把过去的一点点美好留在心底好不好,再说,我如果真的爱你,有必要告诉另外一个人吗?我如果心里不爱,而嘴上说爱又有什么用呢?你怎么要自欺欺人呢?”
周小伟说:“你说救我,那心里一定有我。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那你就嫁给我,救我一辈子,
“这是不可以的!”杨丹凤鼓了鼓勇气说,“我没有爱过你,对高天还有点感觉,对于吕展呢,我们只是相互欣赏。就是说,到目前我还没有找到真爱!我这人是理想主义者,没有爱就等待。请你不要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天下好姑娘多的是,刘梅多么爱你呀,梧钢老总的千金,与你门当户对,哪儿都说得过去啊!听说近来你们接触频繁啊!”周小伟啪地一拍桌子:“你别说了,快别说她了,这是我老爸和她老爸的一个阴谋!”
就这样,他们争吵到天亮。周4棉还是放她回去了,他哭了。
小村外有一条公路,杨丹凤是周小伟派人送回沧县的,她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满脸疲倦。她只是用心听着车轮转动的声音,司机每一次踩油门都令她快慰,她知道这样她可以早一点回到家中。下车后,杨丹凤穿过草坪,仓仓皇皇回到家中,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的狼狈样,突然用双手蒙住脸号啕大哭。哭累了,本来已经嘶哑的嗓子干裂地疼。她脱掉衣脤,把自己泡在暖洋洋的洗澡水里,像是要把一切烦忧都泡掉似的。她眯着眼睛,什么也不再想,感觉好多了。洗完操,披着浴巾迸了卧室,阳光温馨地照在床上,她躺在阳光里,舒舒服服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