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吕展生气了,“这是万达集团的船,准备拆的旧船,凤凰甸!治理渤海潮急用,我妹妹的公司与万达集团是多年业务伙伴,他们联合做这笔生意,船是经过资产评估部门评估的,一切手续完备。你们去查。而且这得到了周市长认可的。”郝主任说:“吕书记,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吗?”吕展说:“对不起。”他点燃了一支烟。那位纪委干部说:“我想找吕云红谈谈。”“可以。”吕展把吕云红的电话号码给了那个人,那个人出去了。郝主任说:“吕书记,你说买船的事完全是你个人的决定,从金山水泥厂拿钱,别的!班子成员也不知道,这也是有悖民主原则的,是这样吗?”吕展瞠目结舌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吕展想了想,这是谁给他放暗箭呢?
周三原出国回来,刚刚到家,就靠在沙发上打个吨。
“愚蠢,简直他妈的蠢透啦!”周三原自言自语地骂。时差没有倒过来,头:一点不感觉到疼痛,而是困,是惶惑。周家富和孙继海他们攻击吕展,这没有错误,对敌人就是要进攻,直至取得最后胜利。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太不是时候了,仅仅凭购买考察船一事,想扳倒吕展几乎不可能。没想到,他不在家的时候,周家富和佟春喜就开始行动了,尽管招来了调査组,还是徒劳的,每见钢刀口易伤,过早地暴露了目标。为此,周三原破例对周家富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
最近一个时期,周三原千方百计地寻找吕展的失误和问题。哪怕是极小的失误和问题,他都要仔细研究。一旦有了突破,就立刻在上面大做文章。对于吕展出面购买考察船一事,凭他对吕展的了解,他绝不会往兜里装钱,既然这样,那只是一个小问题,而且也不是致命的问题。这个时候,周三原决定替吕展解围,这样做对自己有利。别人都说周三原跟吕展有矛盾,今天他这样一做,会给外界一个假象:周三原是以梧桐大局为重的人,是一个不计个人恩怨的干部。以后向吕展发起猛攻的时候,另认会认为吕展不讲情义。
这天上午,周三原找到了调查组的郝主任。郝主任正在向吕展和吕云红核实情况。周三原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坐到吕云红身边。周三原说:“你们调查组还是要多听听各方面意见,我向你们反映一下情况吧。”
在场的人都一愣,吕展也不知周三原的菊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三原问郝主任:“购买考察船我是知道的,班子共同决策的,金山水泥厂瞒税的事我也知道,是我批的条子,你们拿到的条子在哪儿?”
郝主任拿出一张复印件。周三原说:“复印件你们都敢当证据?告诉你们吧。这只是半成品,条子是我让吕书记写的,写完后我又签了字,原件在这儿。”
周三原找出一张纸,正是吕展写的那张字条,在吕展签字的下面,写着“周三原”三个字。
吕展惊呆了,激动地望着周三原。
郝主任看了看条子,问:“周市长,条子怎么还在你手里呀?”
周三原说:“我是市长,不想跟国税局长说小话,就没有把条子给他,也怕出了事连累了他,我对徐厂长说,你就去做吧,出了事我负责。税本来是要交的,可是呢,我最近出国考察了,就耽搁下来了!”周三原仔细观察着吕展的表情,接着说,“我在这里也澄清几个问题,据我所知,金山水泥厂是拖延纳税,不应算作偷税漏税,这个请你们查一下,梧桐国税局的同志差点将水泥厂起诉到法院,也是我给拦了。我表个态,到今年年底,金山水泥厂全年的税款会一分不少地上缴国库,如果非要罚我们,我们也认了。你们要调查,要处理,就拿我这个市长是问吧。”
郝主任被周三原说得无言以对。吕展要说什么,被周三原踩了一脚。
周三原调整了一下思绪。他在对吕展开战之前,必须给省里一个假象,说明他对吕展没有意见,他的夸奖和贬损都是为了梧桐的大局。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吕展说:“此时呢,我有一番感慨,不知该不该说?大家可能都知道,梧桐是经济大市,重工业城市,节能减排工作落后了,省委调整了我们的班子。吕展同志来了,最初我的情绪有些抵触。那时的我,对科学发展认识不透,不到位。包括梧钢搬迁,我都想不通啊!后来到省内各个城市走了走,还到上海宝钢参观了一下。我发现我错了,大钢铁必须升级,转型,不搬不行,蓝天是搬出来的!仅仅两年的时间,我们梧桐发生了多大变化,只要跟兄弟市一比就看出来了!我感谢吕书记,他胸怀坦荡,有草原人的胸怀。他一心想着工作,从没有给我周三原穿小鞋,更没有在省里领导面前说过我一句坏话。在我的思想最危险的时候,他把我叫到家中苦口婆心地帮助我。跟吕书―班子,是我周三原三生有幸啊!”
吕展眼圈红了:“三原同志,你今天是怎么了?”
周三原说:“吕书记,你让我说,这话在我心里憋了半个月了。本来是想回来参加生活会的时候都说出来。谁知出了这个亊情,你让我说,让我
说……”
吕展突然感觉出了周三原的虚伪。他瞀觉地想,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此时此刻,周三原恨恨地想,我今天要夸奖你,表扬你,狠狠地表扬你,表扬死你!你就自个儿琢磨去吧!
佟春喜部分贪污行贿证据的复印件落到了吕云红的手里。周蓉允许吕云红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吕云红还摸不准什么是适当的时候,眼见着侈春喜飘飘然地祸害哥哥,眼见佟春喜再也不肯拿出属于她的那笔钱。她想,要不要把这个证据告诉吕展呢?瞬间,她自己把这个念头瓦解了。他那样的身份,不能再牵扯二哥了。更令她气愤的是,省纪检委的人找她谈话,调查买卖考察船中吕展的问题。她马上就明白了是终春喜和周家富在背后捅的刀子。她无法容忍这几个无赖伤害自己的哥哥。她恨恨地想,你加害我二哥,你死定了!你小子死定了!
那一刻,吕云红甚至想把那几张复印纸交给省纪检委的同志,是一个电话打消了她的这一念头。电话是珠海的客户打来的,南方人要账的可怜腔,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决定在瞬间产生的,她要用这个证据向佟春喜索账。
吕云红将证据重又复印了一份藏了起来,此刻已经是傍晚了。她边开车边给佟春喜打电话:“佟县长,你听好,你马上把欠的账还我,告诉你,你和卢德青在建设华益钢厂和防潮大坝时利用公款行贿的记录我有,你把国有资产转移到你自己企业的记录我也有,我诈你?好吧,我已经背下来了,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1999年5月22日,从账上支取现金120万元,送给沧县某领导,这个领导名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把钱给我,我就把证据给你,否则,我就直接交给反贪局长刘劲。”
电话里的佟春喜声音颤抖着说:“云红,我们谈谈,我把拖欠的钱全部给你,我们什么地方见面?”
吕云红把车停在了沧县县城的喷泉广场。她说:“我知道你有钱,请你在一小时之内把钱如数送到喷泉广场。”
佟春喜顿了顿说:“我马上凑钱给你,你可别耍我,这样吧,广场那里人太多,你半小时后开车来华益钢厂吧。”
吕云红在喷泉广场附近的小饭店吃了点饭,就驾车朝华益钢厂去,由于华益钢厂要搬迁到凤凰甸,被勸海潮冲击后,基本没有怎么整修,通往钢厂的路窄窄的,路上很少有车经过,两旁是黑压压的树木,吕云红不由得心慌起来。远处驶过来一辆汽车,看灯光高度是辆卡车,那车像疯狗般一蹿一蹿地扑过来,吕云红惊恐地按着喇叭,朝路旁躲避着,就在这时卡车呼啸而来,直朝她的车撞来,挡风玻璃裂了,吕云红感觉汽车跳了一下,她像鸟那样从驾驶室里飞出来,摔在一棵树粧上,树粧上马上鲜血一片。
世界一片死寂,吕云红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刘劲坐的检察院的汽车途经这里,发现了路边掀翻的桑塔纳和躺在几米开外的吕云红,刘劲惊呆了,他急忙报警,又将头破血流的吕云红送到了沧县医院,刘劲又打电话从梧桐医院调来了脑外科专家。
这时候,吕展正躺在床上看书,他接到刘劲的电话,说吕云红被车撞了,躺在沧县医院里,情况非常严重,让他马上过来。吕展放下电话傻了一样,他霍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忙不迭地跑到客厅,大声喊:“丽娟,云红开车出事了,快跟我走。”
苏丽娟披上衣服匆匆下楼。她问:“真的吗?”吕展点点头。遇到急事,他的心里有些慌,苏丽娟陪着他,他就踏实多了。司机开车过来了。他和苏丽娟上了汽车,他的手却不听使唤。苏丽娟不住地安慰吕展:“别怕,云红会没事的,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老天爷怎么舍得收她昵。”吕展不说话,愣愣地看着前方。
到了沧县医院,沧县公安局苗局长和刘劲都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候着,吕展冲了上去,问情况怎么样?刘劲白着脸说:“正在抢救呢。”苏丽娟隔着窗子望着手术台上的吕云红,不禁在一旁啜泣起来。
刘劲把吕展叫到医院外的一个角落里,他说:“吕书记,我向你反映一个问题,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监视佟春喜,监听佟春喜的电话,今天傍晚我们听到有人打电话给他,像是云红的声音,因为监听器出了问题,我们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云红在向終春喜要欠款,说自己掌握了終春喜贪污的证据,要佟春喜拿欠款来换,佟春喜说半小时后到沧县华益钢厂见面,我带人火速赶到沧县华益钢厂,打算在恪春喜拿过证据的时候将其抓获。这个案件应该说跟吕云红有关系,请你不要误会。但我们没有见到佟春喜,也没有见到吕云红,就在我们无功而返的时候,在半路发现了云红被撞翻的汽车和不省人事的云红,我们发现云红的皮包被人翻过,估计证据已经被人抢走了。”
“混账东西,简直没有人性!”吕展吼道,“这事一定与佟春喜有关!你们还等什么,有人蓄意谋杀我妹妹,把凶手给我抓起来!”
苗局长走了过来,说:“吕书记,您先冷静一下,我派的刑侦大队正在连夜对肇事车辆进行拦截追查,估计内幕黑手很快就会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