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人和他的手下以及宋先生在通知羌民下山后,先一步往寨子里走去,本来,马头人想坐滑杆,但宋先生劝住了他,要他给红军留下好印象,坐滑杆下山像什么话,不劳而获的地主形象,正好给红军作为的打土的对象。
马头人想了想,也对,于是,将滑杆让给太太小姐们坐,而他自己在斯柯舒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去。
宋先生不是第一次到羌寨,他已经走习惯了山路,虽然不是健步如飞,但也走得很从容,很平稳。其实,他也想坐轿子或者滑杆什么的,可是现在不比他刚来羌寨,红军来了,一切都不能像过去那样了。总之,要给红军留下好印象。
为什么要留下好印象,自然有它的道理,到哪个坡,唱哪首歌嘛。
马头人看到宋先生走在前边,很佩服宋先生,别看这个老头是大城市里的人,但走起山路毫不在话下。想想也是,这宋先生放弃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到这大山深处的羌寨来图个啥,难道仅仅是做皮货商,当然不是,以他的话来说,就是为了党国利益。
这山里要吃的没有大鱼大肉,要喝的也没有好茶,他让人给宋先生泡西湖龙井或者碧螺春,宋先生都是把手一摆,好茶留给你自己喝,他让人上一般的茶,那些茶都是在汶山郡能买到的几两银子一斤的普通茶,宋先生也不嫌弃,用嘴吹开浮在面上的叶子就喝。
酒也是羌人自己酿的烧酒,能醉死一头牛,喝起来烧嗓子。宋先生酒量不行,第一次就烂醉如泥,吐了一地,马头人也不敢灌了。宋先生在城里喝的是西洋红酒。马头人不喜欢,他喝不惯,还是觉得他们寨子里的玉米酒好喝。当然,还有咂酒也是羌人喜欢的,不过,那酒要在节庆时分喝起来才有意思。宋先生刚来寨子时也喝过,他很喜欢。
不过,宋先生喜欢抽大烟,他烟枪不离手,还有,他喜欢唱戏,每天一大早起来就扯起嗓子唱起来,他捏着嗓子尖声唱着,如同女人的声音,宋先生管这叫旦角,马头人第一次没有听懂,只听说牛马有角,没有听过蛋角,蛋还有角呀,解释了半天,他才知道是戏剧中的一种唱法。
对了,宋先生还喜欢摆弄一个匣子,那匣子里边会发出声音,有时在唱,有时在说,说的话马头人当然听不懂,宋先生告诉他,这叫收音机,他经常要听收音机才知道外边发生什么事情。这是他作为特派员必须知道的,没有收音机,他和外边的世界就没有联系,他也成了聋子和瞎子,不过,宋先生好好久都没有听收音机了,因为没有电,电池用完了,连汶山郡都买不到那个叫电池的玩意。
他问宋先生,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成收音机才不知道红军这么快就来到羌山了,让大家措手不及。
宋先生摇头,说了一句,这是两码事。
马头人奇怪了,不是说收音机里把国家的甚至世界的大事都告诉大家吗?红军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
宋先生只有苦笑,他怎么好对马头人说呢?说委员长对红军剿灭不力,让红军势力越来越大,所以跑到羌山来了。说红军不值得一提,所以收音机里不会有他们的消息。
宋先生很清楚,无论收音机还是报纸,所有的消息都是在委员长英明领导下,红军已经被围困在某个地方,或者红军已经被基本消灭了,这话谁信呀。他只好说,红军总是不按规矩出牌,他们的消息也无法从收音机里听得到。
不过,不管怎么说,马头人对宋先生还是很佩服的,要是赵团长像宋先生这样就好了。
宋先生走在山路上也在沉思着,他在想着他的使命。他到羌山来,无论是摆平羌寨之间的械斗还是替汶山郡县长摆平调查组来灾区考查的事,都易如反掌,这有什么只要有武器有钱,还有什么不能办的事。
可是,就是这红军的事让他头痛,他只走了附近几个寨子,那些寨子的头人对红军什么的不关心,只想要钱,要武器,一开口就让宋先生给省党部说让省党部给他们多少银子,多少武器。好像省党部是他宋先生开的一样。最后还扔一句话,那是你们汉人之间的事,和我们羌人有什么关系。说红军要来打土豪分田地,他们却自信地说,几个共匪还想在羌山来闹事,当年连姜维都奈何不了我们,几个红军,别的不说,这山里的瘴气就要他们的命。
这下好了吧,不说大话了,宋先生一猜就知道那帮乌合之众还敢跟红军抵抗么?早投降了。
还好,马头人还很听他的话,他想到龙山寨的朱头人,这个有妹夫在CD当官的头人,既然能把儿子送到CD,那也会接受他的思想,至少不会像其他寨子里的那帮头人那样糊涂。
可是,红军一来,打乱了他的全盘布署,他还没有来得及去龙山寨,没有与朱头人会面。他让马头人给红军留下一个空寨子,可是,陈连长那个笨蛋却命令斯柯舒烧寨子,这帮武夫就只知道杀人放火,把在汉地那套方案用来对付化外之邦,这不是把羌人往红军那边推吗?还有一伙老不死的,在完了里不肯走,成了红军怀柔政策的俘虏,也成红军瓦解村民的工具。而马头人却说那几个才不死的,让霉老二霉去吧,真是失策呀,也怪自己大意了。再说,他也没有想出办法来,老年人不肯上山,又不可能把他们绑上山,他们可经不起折腾呀。
昨天马头人的责怪,他很生气,也不好多埋怨马头人,的确也是在国民党内部就有那么一些人,只想着自己发财,想着扩大自己的地盘,也不管现在的形势。内有共产党,外有日本人,他们还争个不停,还有那个赵德华,临阵脱逃,给军人丢脸,他想,如果到CD一定要到省党部参他一本,要不告到南京国民政府去。
不过,眼下要想法取得红军信任才行,要不让红军知道自己是国民党的特派员,那还不被抓起来呀。
寨子里的穷人走在后边,他们和尔玛吉雄在一起,他们很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因此走得很轻松,还唱起山歌来,当然,山歌内容少不了郎想妹妹想郎之类,有的还比较火辣,让未婚女青年们听得耳根发热,他们只好悄悄骂那些男人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