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印谱
在下王伦,江湖上人称“白衣秀士”,在《水浒》中也算得一条好汉。只因屡屡科举不中,无奈何便到水泊梁山落草,做起了山寨之主。本想从此打家劫舍,聊度一生,不料,前番因未痛痛快快收留林冲,埋下祸根。那日晁盖、吴用等七人上山入伙,又被我婉拒。终于惹得林冲那厮性起,于酒席间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照心窝一刀,便使我荡悠悠命归黄泉路。
一刀之仇,岂可不报?只是未及动手,世人已偏袒林冲那厮,而将我骂得一无是处。众怒难犯,我只好忍气吞声数百年,孤魂飘游无所归依,唏嘘感叹无可奈何。多年来,耳闻目睹世风流变,嫉贤妒能有甚于我者,却越发飞黄腾达,甚觉冤气填胸,不吐不快:
是的,我确实承认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胸狭窄,但与时下一些人比较起来,我却尚多一点自知之明。当初林冲持柴进推荐信找上门,我就寻思自己是个不及第的秀才,又没十分本事,杜迁、宋万武艺也只平常……我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很清醒的,不像如今有些人,论业务水平,犹如绣花枕头一包草;论人品,却只会溜须拍马,却自我感觉良好,不可一世;或外行领导内行,不懂装懂;或唯我独尊,听不得不同意见。等工作捅下漏子,屁股一拍上别处照样当官。
还有,我虽嫉贤妒能,但却不能说我压制人才。我不愿收留林冲,是怕误了他的前程。我说:“怎奈小寨粮食缺少,屋宇不整,人力寡薄,恐日后误了足下,亦不好看。”不但没有半点辱没有他“八十万禁军教头”,还赠送他五十辆白银,两匹综丝。晁盖等人来山,我也并不怠慢,只是告知他们:“限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
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我做得还不够仗义吗?如今有的领导,手下人才济济,却不给你用武之地,让你老牛掉到枯井里,有劲使不出。你想调离吗?我扣住不放,拿交培训费、腾宿舍之类借口卡你。我当年如果学他们这路招术,那么林冲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我让你接替朱贵开酒馆;吴用不是足智多谋吗?我让你当传令兵,阮氏三兄弟水上功夫超群,我只分配他们上山砍柴……
另外,我身为一寨之主,从没摆过官架子。林冲上山时,我端酒招待;杨志跟林冲打斗,我亲自下山请他们;晁盖一行入伙,我领着一班头领出关迎接。虽不敢说礼贤下士,却也执礼有加吧。现在有的人,一戴上乌纱帽,摇头晃脑,官气十足。出入车接车送,对上点头哈腰,对下气冲斗牛,翻眼向天,哪比得我谦恭?
施耐庵、罗贯中两位用尽笔墨,借林冲之口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什么“心术不定,语言不准”、“只怀妒贤嫉能之心”、“笑里藏刀,言清行浊”、“落第穷儒,胸中又没文学”、“村野穷儒”、“嫉贤妒能的贼”这些我都忍受了。但不管怎么说,总犯不着要我的命吧?如今社会上那些压制人才者,有的不仅不受半点惩罚,反倒青云直上。与他们相比,我真冤呐!所以我王伦在此郑重申诉:要求施耐庵、罗贯中给我平反昭雪,追究林冲滥杀无辜之罪。否则,这口腌瓒气我可受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