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怔然抬头,呆呆地看着他,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直到他又说了一次:“过几天有部法国电影要上映,我等了小半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要!”话罢,她的双颊便如晚霞般炙热地燃烧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有多快,像是对他的邀请已等到急不可耐!
事实上,她非常意外他会突然有这样的邀请。
“为……为什么要我一起去看电影啊?”忍着莫名加快的心跳,她鼓起勇气问。已猜到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说因为正好找不到其他人之类的,但还是想要问一问。
然而,他没有回答,只是转睛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朝前走去。
“慕……新砚……”沈小兔愣了一愣,笑容突然在她的脸上绽开,“等等我,等等我呀!”欢快的步子快速地追了上去。
阳光下,那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影显得如此和谐,就像花园里飞逐的两只蝴蝶……
眸光慢慢收回,落在了眼前这幅“候鸟春归”图上,顺着画面上流畅的线条一一看来,眸光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狠。
“凌轩,你来了啊。”从外走入写生室,傅国栋显得颇为讶异,“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和新砚两个大忙人都给吹来了。”
说着,他哈哈笑了几声。
抬头,阴暗的双眸已浮起笑意:“傅教授,这幅画是慕新砚的新作?”
傅国栋点头,也已走到了画边:“新砚的水平越来越高,这幅画无论是笔力、构图和情感的表达,都已臻世界一流水平!”
可是,想到他刻意对自己才华的掩藏,傅国栋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凌轩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教授又为什么叹气?”
傅国栋看了看他,摆摆手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大张塑料薄膜,将这幅画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
尽管如此,凌轩还是猜到了他在为什么感叹。
“教授……”他继续道,“慕新砚这幅画完全可以拿去参赛了,意大利二年一度的新秀画展正在继续,也许可以拿去一试。”
“新秀画展?”傅国栋笑着摇摇头,“风华社的‘魂艺’他都不愿参加……”说了这几个字,他才惊觉自己好像泄露了太多私人事情,立即改口道,“他对任何比赛都没有兴趣,我更不可能私自拿他的画作去操作了。”
说完,他便将已包好的画作放入了柜子里。
“慕新砚总是这样淡泊名利。”听得凌轩亦随之感叹道,“记得当时几个老师都想要在美术系的橱窗里展示他的画作,不但被他一口否决,更亲手毁掉了自己十几幅画作以表决心。”
傅国栋记得当年之事,那个骄傲又倔强的少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撕毁了精心创作近半年的所有作品,那样地毫不犹豫,那样地义无反顾。
从此,再没人敢提展览其作品之类的事。
每每回想当时情景,傅国栋总是感到心疼,不只是心疼那些画作,更为那个外表坚强、内心却脆弱的少年。
不愿再对这段经历回忆太多,他转开了话题。“凌轩,风华社的比赛你有兴趣吗?”
凌轩没有肯定地回答,但脸上的自信表情已说明一切。傅国栋笑着点点头,说:“我很看好你,你完全具备争夺冠军的实力,我在这里先提前祝贺你了。”
“谢谢傅教授。”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已恨到了最深处。
如果慕新砚也有意参加比赛,傅国栋还会认为他具备争夺冠军的实力吗?
当年如果慕新砚答应在美术系的橱窗里展示自己的作品,凌轩这个名字是否还能为人所知?
至少,傅国栋就从来没有像对待这幅“候鸟春归”图一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对待过他的画!
他转过身,视线透过窗户,重回那远处的花园。
刚才那两个人已去到了花园中的小河边,那条河绕学校北侧而流,途经学校的标志性建筑——欧式大剧院和园林风光带。闲暇时分,泛舟河上,不失为一件惬意的事情。
不过,不知因为河面不宽或故意使然,经营商提供的船只很小,每只船仅仅容纳两个人。久而久之,这条河又被学生们戏称为“情侣河”,在热爱八卦的学生眼里,能够一起在这条河上泛舟,就等同于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情侣关系了。
而此刻,慕新砚已站上一条船,并伸手拉过了与他一起的女孩。
那女孩……凌轩疑惑地眯起双眼,不能相信慕新砚竟与这女孩有什么密切关系。
说句实在话,仅是从外表来说,那女孩已足够让慕新砚掉了好几个档次!至于内在,一个连自己体重都无法控制的女人,能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地方?
但此刻,她就是与慕新砚一起坐在了船上,而这件事,是许多女孩曾经努力都没法办到的。
他不能掉以轻心。
“傅教授,您忙,我先告辞了。”
“好,有空常过来。”
目送凌轩离开写生室,傅国栋脸上的笑意渐敛。他教过的学生中,凌轩的才华算是名列前茅,但他对凌轩始终喜欢不起来。
凌轩的画里,总是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有些人认为这是年少轻狂,有些人觉得他既有才,恃才傲物也无不可。但他总觉得,凌轩这是心术不正。
当然,据他所知,凌轩还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所以即便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他还是把凌轩当做学生对待的。
今天在写生室里是没有课了,傅国栋走上前,准备检查门窗后离开。
这时,他注意到那条小河中缓缓飘动的船只。
尽管距离较远,但船上的两个身影已让他熟悉到一瞟即知。
他不禁停了手边的动作,任由目光随着那小船渐渐远去,远去,留一袭粼粼的波光将岁月也点亮了。
河流、护河堤、欧式剧院、还有一片园林风光带,然后是小船……
“沈小兔!”
咔!笔尖在纸上一顿,是谁在午休时间这么突然地叫她!
沈小兔赶紧将手边的涂鸦塞入了抽屉,一边站起身来,“什……什么事?”
叫她的人是季如水,此刻她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面色严肃地瞪着她:“沈小兔,艾米丽叫你去她的办公室,马上!”
沈小兔一个微颤,看季如水这模样,艾米丽难道正在发飙?
“哦,好的。”她一边回想着自己上午有什么没做好,一边走出办公室去了。
走过季如水身边,自然是惹来一个嫌弃的白眼,不过她早就习惯了。
只是,直到走入了艾米丽的办公室,她还是没想出来自己大概做错了什么。
“秘书长,你好。”
“我不好!”一份文件被“啪”地丢在了办公桌上,“你做出这样的文件,我怎么会好!”
是上午做的那份文件吗?她明明记得自己检查了一遍,是没有错误的。
走上前拿起文件一看,已经被艾米丽用红色笔圈出了好几个错误,再仔细一看,沈小兔的圆脸红了。
被圈起来的地方,的确是有点小错误。
“沈小兔,你有没有搞错,身为一个秘书竟然还让上司操心文件的事!”
“对……对不起,秘书长。”
这个错误的确很低级,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想着今天晚上看电影的事,想得眼睛都花了。
她一直都不敢相信慕新砚真的邀请她一起看电影,直到昨晚上他把电影票递在了她手中,并且对她说:“我就不去风华社接你了,我们直接在电影院碰面。”
从那时候起,她就在期待今晚了。
“我马上修改。”
“修改就能行?”艾米丽叫住她,“为了让你养成一个好习惯,你必须把这个文件重做,并且用手抄写三遍。”
手抄?沈小兔顿时有回到了小学生阶段的错觉。
“有问题?”
“没问题!”话说出口,她也被自己的干脆和果敢吓了一跳。
她这样的态度,接受的似乎不是惩罚,而是——奖励。
哎,谁让人有了好心情,就算嘴巴里吃着黄连,心也是甜的!
“秘书长,我先出去了。”赶紧溜吧!
办公室门关上后,艾米丽头痛地扶额,这个沈小兔虽然蠢笨,胜在认真,平常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她只担心,沈小兔的“症状”是犯了恋爱中女人的通病。即便精明干练如薛雪倩,不也因为一个男人说走就走,丢下许多没完成的工作任人诟病!
而沈小兔嘴角一直挂着的、连接受惩罚时也流露出的淡淡微笑,更加证实了她的担心!
事情,似乎正往越来越复杂的方向发展。
“叮……”突然,她的私人电话响起,来电的竟然是——薛雪倩。
艾米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起电话。
“艾米丽,”薛雪倩从不称呼她为秘书长,“公司的事还好吗?”
不怎么好……这句话只能放在心里,对待千金大小姐,她还是得说:“一切正常。”
薛雪倩微微一笑说:“我就知道有艾米丽在,什么都能搞定。”
艾米丽不听马屁,径直问道:“那你呢?找到新砚没有?”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还没有。”语气明显有点黯然。艾米丽心中轻叹,慕新砚何等聪明又何等无情,他不想见的人,就很难找到他。
她何尝不明白,他帮沈小兔完成了报告,实则是在提醒她不要为难沈小兔。
所以她只能借为难沈小兔,提醒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不过,他要是能听她的一句半句倒好了。
“艾米丽……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薛雪倩犹豫又祈求地问着,“新砚一直都很尊敬你,我想他也许会告诉你一些什么。艾米丽,我所有的办法都统统用过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薛小姐这真的是恳求加威胁,艾米丽心里并不喜欢,但是,想到资质差人一等的沈小兔,难道薛雪倩连跟她公平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薛小姐,我只知道他还在本市。”略微思索,艾米丽这样回答。
薛雪倩微愣,继而感激不尽地道:“谢谢你,艾米丽,我知道该怎么找了,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艾米丽沉沉吐了一口气,其实何必谢她,她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慕新砚而已。
那个骄傲又敏感的少年啊,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至今,虽然不是亲生,却早已有了母子的情分。
在她看来,他绝对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
比如薛雪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