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蛀(宋谱谓之钻)剥蚀如曰啮,谓之曰蛀(《广语》)。
五色如何鉴别者,亦不可不察也。盖石性贵润,色贵青紫,干则灰苍色,润则青紫色。若性枯燥、色黄褐皆下品也(宋《端溪砚谱》)。石色白为上,青次之,紫又次之,灰苍黄褐为下。如云之英,英水之渊,渊者色之上。如陈泥,如槁木,索然无生气者,色之下。生气既尽,虽白与青,亦弗贵矣(《砚史》)。
石志亦关重要。端溪上岩新旧坑,皆色灰紫而粗燥,扣之珰珰然,磨墨如锯声,用久则锋乏,光如镜面,不堪用。然旧坑差胜新坑(《洞天清禄》)。石以水岩为佳,无音为最。西洞虽取裁过薄者,扣之不能无音。然不似他石作铮铮铜响。即斑纹交错者,其发墨终远胜他石。此其所以为宝(《端溪砚谱记》)。石以木声为上,金声瓦声为下。木声拍拍然,金声珰珰然,瓦声玲玲然。老坑皆作木声,麻子坑佳者亦然,余则否。盖石润则声沉,石燥则声浮,清越以长如泗滨之磬者,弗良也。
(第七节)砚的价值
苏易简《砚谱》云:圆石青紫色者,琢而为砚,可值千金。圆石即子石也,今俗谓之石头子。为端石之精华价最贵。端石产坑虽多,然大别为三类,即岩石、西坑石、后坑石是也。石色紫。衬手而润,叩之清远,有青绿圆小鸲鹆眼者,为岩石,价亦贵。色赤,呵之乃润色,紫纹漫而大,亦有鸲鹆眼,为西坑石,价次之。至石色青紫,向明侧视粗碎星,光点如砂中云母,干而少润,则后坑石,价最低。其价值以西坑石三当岩石一,后坑石三当西坑石一。此种评价确属合理,从来未大变易,即今日行情仍以此为标准也。
所有古玩,其价值与年代为正比例,愈传愈贵,即今贵于古。证之各物,无不皆然。其惟一例外者,砚价是也。在唐宋之时,千百金的砚比比皆是,甚至万金、数万金一方者,亦所恒有。元明相承,价值日升,直至清末,砚价亦尚保持其历来之平衡。乃至清末变法维新,西洋文化东来,不用毛笔者,亦可在社会上占重要的地位。于是国文失去其固有的重要地位,古砚的价值遂愈趋愈贱矣。在以前值五百两者,今最多不过五百元。虽元两相去无几,而实在则跌价甚多矣。说者谓此种跌价乃自然的结果。以前有用,今日用之者少,理固宜也。骤闻之,理由似甚充足;但细考之,仍非也。夫古玩者,均无用之物也。其价值不得之于用途,以前有用,今日无用者甚多。如古玉器、古铜器等,均昔人之所必须用者也,今则均无所用矣。然其价仍今贵于古,何也?盖中国今日之古玩,其价值完全操之西洋人之手。西洋人所认识者、所收买者,即有价值;否则,即无价值。对于古砚之精妙,西洋人绝不能理会,绝不能认识。故西洋人之来华者,任何古玩均可收买,未闻有收买古砚者。此其所以愈趋愈于贱者也。然因此而使楚弓楚得,不致流入西洋,亦天惠吾华之意欤!
(第八节)古墨
一、墨的源流
文字始兴,率用刀刻,故上古无墨。及三代创行鸟迹文字,均用漆书,所谓用竹挺点漆而书,是此时亦绝无墨也。至周末创兴大篆,笔画匀整,字道规律,漆书已不可能,遂改用石墨磨汁而书。考石墨之解释有二:一谓煤,一即黑石脂。煤虽黑,但用以书写,则不可能黑;石脂一名石墨,一名石涅,即古之所谓画眉石也。似古人用以书写者,为墨石脂而非煤之石墨也。及汉时,纸料发明之后,石墨作书已感不适;社会上自然产生一种墨丸,即以漆烟和松煤为之,使成丸状,用时磨汁,是即后日所用墨之滥觞。此乃社会公共所产生,并非某一人所创造也。三国时,制墨之术更行精进,已知和胶之法。故三国时皇象论墨,已有多胶黝黑之说矣。魏晋之时墨之制造益精,社会之用墨者,亦日多,而石墨渐被淘汰,遂至无人使用。当时最通用者,有所谓螺子墨者,实即墨丸之类,不过变丸为螺形耳。此时制墨之最精者,魏有韦诞,晋有张金,均以制墨着名于当时。唐时,对于制墨尤极注意,非仅社会人士努力讲求,即政府亦特别提倡,设官置厂专事造墨。适此时朝鲜贡松烟墨,料精物美,极为适用,盖以古松烟和麋鹿胶汁制成者。因此更引起国人制墨之兴感。对于取材配料遂多方开展,致促成极大之成就。墨官之最着名者有祖敏,制墨之佳,名闻天下。其墨之妙者,必以鹿角胶剪膏和成,盖即取朝鲜之法也。至南唐,李廷父子世为墨官,对于制墨更形精,所制之墨,美妙适用。中国之墨,以此时为集大成,然只松烟制之者。父子成名后,文人学士对于制墨,均大感兴奋。从此以制墨名家者,相继而出。如刘宋之张永,唐之李阳冰,宋之柴,金之刘法:所制之墨,均臻佳妙。尤以宋时中国文治极度昌明,文人辈车,且竞以书法为重,故视墨尤重,取墨甚严,而辨墨亦甚精,劣者无人取,而佳者得善价。因此制者日益求精,墨之精妙,遂至登峰造极。非只书写用之,甚县嗜之成癖,收藏清玩者,亦有之。如僧德洪题跋有云:司马群实无所嗜好,独蓄墨数百两,好之成癖。其他好之者,亦大有人,特以无司马氏之显,故不书耳。求之者即日众,而制之者亦愈多。熙、丰间,张遇供御墨,用油烟入脑麝金箔,谓之龙香剂。元佑间,潘谷墨见称于时。自后蜀中薄大韶、梁杲、徐伯常及雪斋齐峰、叶茂实、翁彦卿等,均以制墨名世。总之,宋时之墨,已至尽善尽美境地,足以辅助大书家、大画家之垂名千古。宋人名迹之能流传于今日者,名墨之功不可掩也。元时,因君主之轻视文事,制墨亦未有特别进展。然尚能延长宋之余绪;保持原来之成就,亦足以快慰也。及明,则对于取材配制均有进步。以前所制者,率为漆烟或黍烟和松煤为之;此时则更用兰烟、棉烟,且墨色黑润,气味馨香,一切较前为优矣。清则康、乾均善于书,对于制墨极为注意,故御制各墨,精绝千古;嘉、道以后,国家多事,无暇及此,御制之墨已不如前。私人所制更无精品,然一般书写,尚可适用。及至清末,变法维新,国人竞尚西学,笔墨砚同归淘汰。民国而后,益复没落,文人学士率以铅笔、钢笔为书写之具。旧时士林争宝之墨,已同敝屣,无人问津矣。数百年之着名墨商,已相率改业;名墨恐不久即行绝迹。回首前尘,曷胜于邑。
二、制墨名家
自魏以后,历代之以制墨名者,罄纸难书。即书亦无必要,仅择要录之。魏有丰诞;晋有张金;刘宋有张永;唐有祖敏、李阳冰等十九人;宋有柴、百三十余人;金有刘法、杨文秀二人。以上各人之所制者,久矣不见于人世,如有得之者,深足以为宝不可忽矣。
现在肆上所可见之墨,均为元明清三朝之物,其制墨之最着名者,如下所列:
元有潘云谷、胡文忠、林松泉、于材中、杜清碧、卫学古、黄修之、朱万初、邱可行、邱世英、邱南杰等十余人。
明人以制墨名者甚多,最知名者有:黄凤台、黄长吉、黄无隅、黄奂、黄昌伯、方林宗、方云、方柏源、方正、方季康、方于鲁、方正免、方楚婴、方凤岐、方书田、方激、方正泳、方坦庵、胡君理、胡梅亭、胡元真、胡望用、朱戏、朱氏、朱震、朱德甫、朱一涵、朱绍本、孙玉亮、孙碧溪、孙敬泉、孙玉泉、曹石叶、王子凡、王氏、不二生、松溪子、春宇、游君用、毕恩溪、邵格之、邵宾王、龙忠迪、刘云峰、郑钟尝、罗小华、屠赤水、潘方凯、潘丕承、潘嘉客、杨生、苏眉阳、苏文元、汤青丘、翁义轩、吴龙媒、吴仲晖、吴君衡、吴乐生、吴省元、吴去尘、吴充符、吴羽吉、吴名望、吴益之、吴三玉、吴叔大、吴山泉、吴德卿、吴仲嘉、吴南清、吴元贞、吴仲实、吴保素、吴连叔、吴长孺、吴元辅、吴乾初、吴越石、吴不千、程东里、程君房、程君亮、程济五、程梦瑞、程凤池、程周修、程文登、程孟阳、程禹伯、程魁野、汪一元、汪晴川、汪时茂、汪伯伦、汪仲山、汪前川、汪文宪、汪熙臣、汪德顺、汪鸿渐、汪仲嘉、汪君政、汪伯乔、汪俊贤、汪春元、汪子元、沈晴育、汪之东、汪可泉、汪一阳、叶元卿、叶凤池、叶君锡、叶大本、西隐道人、重出、德美、汪文所、见居山人、查凤山、许方成、丁南羽、徐凤、侯承之、詹成圭等百余人。
清朝以制墨名者,除各帝王外,以计东、汤斌、蒋超、冯溥、刘体仁、陈廷敬、顾秉谦、张一鹄、杨溥、叶方蔼、王士禄、王士祯、程可则、黄叔琳、王鸿绪、李因笃、李澄中、潘耒、徐夜、陈鹏年、毛奇龄、厉鹗、姜桂、金农、吴雯、刘墉、戴震、彭元瑞等数十人为最着。
三、名墨
墨无定制,亦无定式,文人好奇,随意制造。故墨式之多,有似恒河之砂,不能尽述。若谓对于古墨皆有整个记载,实所不能;但能对于名墨约略认识,亦能有助于鉴别也。兹将名墨之款式形书,择尤录之于下:
柔翰斋墨明吴乔年所制。正面篆文“知止堂珍藏”,背面八分书“万历戊午乔年监制”,侧有“柔翰斋墨”四字。重一钱八分。
大国香墨明祝彦辅制。一面“大国香”三字,一面“歙祝彦辅制”五字,均楷书。重二钱。
九玄三极墨明潘方凯制。一面“九玄三极”四字,下一小印内“方凯”二字;一面“潘方凯制”四字,下一小龙。重二钱。
云龙墨明吴去尘制。一面“云龙”二字;一面“飞龙在天万国咸宁”八字,皆玉箸篆书;旁记崇祯元年。重二钱五分。浴砚斋墨亦吴所制。一面“浴砚斋”三篆字,一面“吴去尘监制”五字,楷书;四旁锁纹。重二钱五分。又“浴砚斋”三字,亦有隶书者。
乌玉块墨亦吴所制。一面“乌玉块”三字,八分书;一面“吴去尘墨”四字,真书;四边皆作瓦楞纹。重二钱。
吴制之墨甚多,如行楷书之贝叶、双红叶、芝草兰石图、登龙飞,墨笔砚精良,人生一乐;大篆文之自牧堂,双螭盘绕;篆文之霞标竹墨等款文之墨,皆吴氏所制墨也。
松下居士墨亦吴所制也。一面松下居士图;一面“吴知白监制”。重三钱七分。按“知白去尘字也。
天下文明墨明吴羽吉所制。一面绘一龙登云状,旁注“吴羽吉”三字;一面篆文“天下文明”四字;额书“庚辰法墨”四字。重一钱九分。
梦草堂墨明吴和卿所制。一面“梦草堂”,一面“吴和卿监制”,俱楷书;各边双线内有小龙。重一钱九分。
金壶液墨明吴石臣所制。一面“金壶液”三楷字;一面为双龙含珠图;侧面有长印“吴石臣监制”字样;边纹古朴雅洁。重三钱一分。
玄圭墨明素道人所制。一面隶书“玄圭”二字,上一圆印内,阳文“双螭”;一面“素过人制”四隶字。重二钱。
澹斋墨明澹斋所制。一面正中有“澹斋”二篆字;一面无字无花纹,惟边缘转处俱作优钵昙花式。重一钱八分。
将磨子墨明一峰道人制。一面长印阳文楷书“一峰道人墨”五字;一面隶书“将磨子”三字。重二钱一分。
神品墨明苏宾嵎制。一面有“神品”二字,楷书,下左旁有“苏宾嵋制”四字;一面作一斜枝,花干皆似梅,而独有叶,于根旁有一小长印;侧面有“汪仲绥还古法墨”七字。重二钱六分。
食灵斋墨明食灵斋主制。一面上半隶书“墨皇素臣”四字,下画一像,手中执笏拱立;一面“食灵斋”三篆书。重二钱一分。
渊云墨明文园所制。墨形如梭,一面双螭回环中有篆书“渊云”二字;一面“文园法墨”四隶书;侧有“天启元年”字样。重二钱。
字邮墨明三玉主所制。一面双螭中盘“字邮”二篆书;一面“三玉珍赏”四隶书。重二钱二分。
笥友墨明丁叔明制。一面行楷“笥友”二字;一面“西叔明清赏墨”;侧有蝇头“昙犀”二字。重一钱八分。
圭式宿电墨明吴氏制。一面篆书“宿电”;一面长印阳文“吴氏墨精”四字,作圭式。重一钱八分。
青麟髓墨明方于鲁所制。作柱形,盘龙口外嵌一珠,有漱金青麟髓字。重四钱三分。
八仙墨明吴去尘制。花式各种不同,俱八仙故事。重一钱八分。
静远轩墨墨下有“思蓼珍藏”小印;背书“月湖世显”。此邵少宰购方程名品断碎者,属吴翼堂太史觅善工重和胶成之者。
紫金光聚墨面书“紫金光聚”;背有“康熙第二壬寅,古歙汪胥原按易水法制”。
持敬堂墨亦明名墨,惟只有彭城小印,其他不详。
思斋堂墨面书“云林甄士学书画墨”;背“思斋堂珍藏”;下有黄道甄十二小印。墨甚佳,惟制者姓氏不甚详。
半砚云墨面书“半砚云”;“背书“甬江钱文起造”。
其他佳制甚多,仅就所见略录如上,用为鉴别者之一助云尔。
四、墨的伪制
凡古玩多伪制,惟墨则否。盖墨重质而不重名。质之佳者非名物亦贵,劣者虽名制,亦不值钱。非若其他古玩,贵贱之基于真伪者极巨,伪制者,可以得无穷之利。而墨则不然,作伪亦无所获,亦不能多得厚利。此所以墨之伪制者甚少,综计之亦不过有下列各种:
一、墨之构成,必须有胶。空气之侵蚀,年代之久远,胶制极易干枯。故年代太久之墨,自然有破碎之势。明墨之完整者,已不易见;况宋以上者也。而墨之价值,完整与破碎者相差甚巨。故多有将旧名墨之破碎者重新装制,以博高价。但纯不羼伪,并依原式,现世所见年代久远之名墨,而完整如新者,皆此类也。
二、旧名墨常有多数成为一份者,但因年远之传遗,时有失群之事。成份则价贵,缺数则价贱。为求得高价,时有补数之举;但为之者,亦必用相同质之墨与相同之式,其制之精者,每不易鉴出。
三、制墨名商如胡开文等,均以真实材料制造,绝不骗人。但一般小资本、不着名之商号所制之墨,完全仿照名墨制造,市上所售之劣品,均此类商人所为者。墨中之伪制品,十九皆此类也。
四、以前名墨,其原料皆系特制。如兰烟、松烟、绵烟、漆烟等,均为真品。近日所造之墨,完全用皂烟、烟囱烟、火车头烟,故灰而不黑。
五、墨的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