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莲花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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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孔子的悖论

幼时无钱买书,又求知心切。无奈之下,便在一个黄昏,跑去村头学堂,撬开木门紧锁的办公室,从老师的抽屉里偷出两本线装书。老师家住另一个村子,离学堂远。他每天早早放学后,就赶回家做农活去了。这个老师有个嗜好:喜欢读书。课余时间,除了批改作业,手里总是拿一本古书,摇头晃脑地品读。那种陶醉的模样,让我十分羡慕。他常常教导我们多读书,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当时不懂这话意思,不过,读书之心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去偷书了。

偷回的两本书,一本是《道德经》,一本是《论语》。晚饭后,帮父母做完力所能及的家务,便钻进被窝,在一盏煤油灯的陪伴下,翻阅起书来。书中文字为竖排,又无注解,读起来非常吃力。好在,我迷恋那些方块字,以及有书可读的状态。被农活累得苦不堪言的父亲,见我每天熬夜,还浪费煤油;一日,他气急败坏地冲进我睡的屋子,用手指着我吼道:看的啥子书?我战战兢兢回答:老子的。父亲一听,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书,撕得粉碎;且甩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骂道:老子给你一耳光。然后,噗嗤一口气将煤油灯吹灭,回屋睡觉去了。

有了这次教训,我不敢再在夜间看书,便只好把剩下的那本《论语》,用一块麻布包裹好,放在后坡的一个山洞里。待到黄昏时分,趁去坡上割草的机会,再溜进山洞看上半个小时。从那时起,我记住了一个人:孔子。《论语》也无疑成了奠定我日后从事文学创作的启蒙之书。

后来,年岁渐长,读的书多了,才明白孔子及其创立的儒家思想,不止是影响了像我这样的山村孩子,更是深深地影响了中国几千年的文化走向。把孔子尊称为“圣人”,一点不为过。

凿于大足石篆山的这龛“孔子及十哲像”,在国内的石窟造像中,是比较稀罕的。龛正中为孔子像,头扎软巾,身穿圆领宽袖大袍。显得彬彬有礼,儒雅大方。壁顶左侧刻“至圣文宣王”字样。孔子像左右为其十弟子,双手持笏,并排而立。左边分别为颜回、闵损、冉有、言偃、端木赐;右边分别为仲由、冉耕、宰我、冉求、卜商。这十大弟子,各具神态。似乎在老师面前,都很守规矩,深谙师徒之道。

据史料记载,孔子青年时代即好学上进,曾设私塾讲学。及至中年,又踏上仕途,一心以礼治国,匡扶天下。后因官场失意,被迫周游列国,修治诗书礼乐,从事教育,被称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相传,孔子有弟子三千,贤达七十二人。本龛所刻十哲,均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

孔子不愧是位高明的老师,他常常与弟子在日常对话中论道,和弟子们的关系很好,可谓亲如一家。不像现在的有些老师,端起架子,板着一张面孔,照着书本口若悬河,学生们却目瞪口呆,不知所云。以孔子与颜回之间的交往为例:

一次,孔子率弟子在周游途中遇阻,想尽各种办法才逃过险关。过关后,其余弟子俱在,惟独不见颜回。好一会儿后,颜回才气喘吁吁赶到。孔子说:我还以为你死了。颜回答:你没死,我怎么敢死。在当时,能如此跟老师顶嘴,足见师徒感情之深。

孔子虽然体恤弟子,但有时,他的行为又让人捉摸不透。颜回素来生活简朴,安贫乐道,就像孔子说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既然他如此赞赏颜回的高洁,可当颜回死时,颜回父亲去请孔子给车子,以为棺椁。可孔子就是不给,还说他自己的儿子死时,也没给过车子,结果还是颜回的同学将其尸体厚葬。这事发生在四处宣扬“礼教”的孔子身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尽管,后来当鲁国国君问孔子,有哪位弟子好学。孔子毫不犹疑地回答:有个颜回好学,不幸短命死矣。

或许,再伟大的人,都有其多面性。

历史上,对孔子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垂宪定制的圣者;有人说他是倡导君主立宪的政治家;有人说他是封建学说的代言人;有人说他是仁义道德的化身。就连孔子自己,似乎对他的某些言行,都无法自圆其说。比如,他在《论语》里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在生活中,他却又十分相信鬼神。孔子笃信宇宙中存在着一个精神主宰,这个主宰即是天。他曾说过,如果得罪了老天爷,就没有神灵保佑了。这岂不是与他说的自相矛盾吗?

可见,一个人要真正认清自己,其实是非常困难的。你今天说过的话,到了明天,或许就成了别人拿来反击你的话柄。因此,任何人在说话或做事的时候,都不要绝对化。不然,既失去了公信度,又把自己逼上了尴尬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