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物学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化石。化石是保存在地层里的古代生物的遗体、遗迹和遗物,因此,它是我们了解古代地球上生物及其活动的第一手材料,是证明生物进化的直接证据,在科学研究上有着重要价值。我国古代典籍中记载了许多关于化石的发现和记述,对化石的成因和意义也有许多精到的记述。
化石中发现较早、记载和研究较多的是鱼类化石。最早的记录应是成书于战国(前475~221)的《山海经》中的《海外西经》,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龙鱼陵居其北,状如狸,一曰鰕,即有神圣乘此以行九野。一曰鳖鱼,在夭野北,其为鱼也如鲤。”
这是鲤科鱼化石的最早记载。其后《太平御览》引《郡国志》记:
“湘水边有木鱼山,本名石立山,高八十丈,阔十里,石色黑而重叠,每发一重,则有自然鱼形,女人多刻画为戏,长数寸,烧之鱼膏腥。”
《太平御览》又引南朝宋盛弘之(?~469)《荆州记》和《太平寰宇记》也有类似记载。与盛弘之前后的沈怀远《南越志》里记得更准确:
“衡阳湘乡县有石鱼山,下多玄石。石色黑,而理若云母,发开一重,辄有鱼形,鳞鳍首尾宛然如画,长数寸,鱼形备足,烧之作骨腥,因以名。”
由此可见,我国在公元四、五世纪就已经对鱼化石产地的地理位置、化石埋存的层位、化石保存的状况和形态以及人们对化石的检验与利用,作了比较科学的客观的描述。
北魏郦道元(465或472~527)在《水经·涟水注》中,以水道为纲,对湘乡县的鱼化石作了和《南越志》相似的记载。以后的唐·李吉甫(758~814)的《元和郡县志》、唐·段成式(?~863)的《酉阳杂俎》也都有相似记载。
宋·杜绾经过实地考察,在《云林石谱》里,对鱼化石的记载更加详细:
“潭州湘乡县山之颠,有石卧生土中,凡穴地数尺,见青石,即揭去,谓之盖鱼石,自青石之下,色微青或灰白者,重重揭取,两边石面有鱼形,类鳅鲫,鳞鬣悉如墨描,穴深二三丈,复见青石,谓之载鱼石,石之下,即着沙土,就中选择数尾相随游泳,或石纹斑处全然如藻荇,但百十片中,无一、二可观,大抵石中鱼形,反侧无序者颇多,间有两面如龙形,作蜿蜒势,鳞鬣爪甲悉备,尤为奇异,土人多作伪,以生漆点缀成形,但刮取烧之,有鱼腥气,可以辨。”
这里就鱼化石实际保存状况和由化石可以看到的生活及生境情况,根据实地考察作了细致的描述。同书还记载了另一鱼化石产地:
“陇西地名鱼龙,掘地取石,破而得之,亦多鱼形,与湘西所产不异,岂非古之陂泽,鱼生其中。因山颓塞,岁久土凝为石,而致然欤?”
对鱼化石形成原因作了科学的分析。
此外,清·沈心房在《怪石录》记山东莱阳也有鱼化石,并作玩赏工艺品用:
“鱼石产莱阳大山,色如败酱,有游鱼久,鳞鬣宛然,间有荇藻影者,琢磨方正,以嵌屏风书几,堪亚大理点苍山石。”
徐崑在《遁斋偶笔》中也记有:
“鱼石出莱阳,石皆成片,原不及寸,紫黑色,石中隐隐有鱼,长数寸,如鲫如鲇,如白条一,头尾毕具,类多见骨,酷似枯鱼,可生动之致。亦间有荇藻叶,掩映逼真。”
从这些记载看,不仅鱼化石的种类繁多,而且有绿色水生植物的化石共存,简直构成了一个生态系统。
无脊椎动物化石,发现较晚。有腕足动物、软体动物和节肢动物。
最早记录的是腕足动物石燕,产地都在湖南零陵县。东晋罗含的《湘中记》载:
“零陵有石燕,形似燕,得雷雨则群飞。”
顾恺之(392~407)的《启蒙记》、南朝宋甄烈和庚仲雍的《湘州记》也有相似描述。唐·苏敬撰《新修本草》记述说:
“永州(今零陵县东北)出石燕,形似蚶而小。”“俗因雷雨,则自石穴中出,随风飞坠者妄也。”
说明对石燕的腕足类特征有所认识。至于罗含所说的石燕群飞现象,许多人曾加以辨别:如郦道元在《水经·湘水注》中说:“湘水东南流经石燕山东,其山有石蚶如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少,若母子焉。及其风雷相薄,则石燕群飞,顽如真燕矣。罗君章云,今燕不必复飞也。”宋代寇宗奭也说:“石燕今人用者,如蚬蛤之状,色如土,坚重则石也。”“既无羽翼,焉能自石穴中飞去。何故只堕沙滩上,此说近妄。”宋代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说:“广西象山江滨石中有之,凡石中有嵌生如海蚶者极多。非真石燕也。”
这是杜绾在绍兴初(1131)用实验加以证明:
“顷岁,余涉高岩,石上如燕形者颇多,因以笔识之,石为烈日所暴,偶骤雨过,凡所识者一一坠,盖寒热泪激迸落,不能飞尔。”(《云林石谱》中)
对节肢类化石石蟹,宋·唐慎微在《政和经史证类本草》中记有:
“生南海,又云是寻常蟹尔。年月深久,水泮相著,因化成石。每遇海潮即飘出。又一般入洞穴,年深者,亦然。”
这里指出了石蟹形成有两种情况。苏颂(1021~1101)在《图经本草》中说:“出南海,今岭南近海州郡皆有之。”“体质石也。”寇宗奭说:“石蟹直是今之生蟹,无异处,但有泥与粗石相着。”方以智(1611~1671)在《物理小识》中引顾珍《海槎录》说:“崖州榆林港土腻最寒,蟹入不能动,久之则成石蟹矣。”记载清楚,解释则不尽令人满意。
软体螺蚌壳类化石,记录较早的是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709~785),他在江西抚州任抚州刺史时,一次游览后写了一篇《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说:“南城县有麻姑山,顶有古坛……东北有石崇观,高石中有螺蚌壳,或以为桑田所变,刻金石以志之,时则六年(771)夏四月也。”说明这类化石的形成,是海陆变迁自然作用的结果。
宋代著名科学家沈括(1031~1095)在《梦溪笔谈》中说:
“子奉使河北,沿太行西北,山崖之间往往衔螺蚌壳及白子如鸟卵者,横亘石壁如带。此乃昔之海滨,今东注海已近千里,所谓大陆者,皆浊泥所湮耳。”
这里正确地论断了河流的侵蚀和沉积作用,并根据化石的堆积推论了海陆的变迁。
宋代著名学者朱熹(1132~1200)进一步发挥了这种思想见解:
“尝见高山有螺蚌壳,或生石中,此石即旧日之上,螺蚌即水中之物,下者却变而为高,柔者却变而为刚。此事思之至深,有可验者。”(《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元代于钦(1284~1332)在《齐采》中,也用齐地云门山“山崖螺蚌石子横亘如带”证实了沈括的推论。
关于琥珀化石,我国古书记载也很多。《山海经·南山经》记为“育沛”,《汉书,西域传》作“琥珀”,《后汉书·西南夷传》作“虎魄”,《隋书·波斯传》作“兽魄”又名“顿牟”。后汉杨孚在《异物志》中解释说:“虎珀之本成松胶也,或以作杯瓶。”晋张华(232~300)在《博物志》中说;“松脂入地所为。”陶弘景(452~536)在《本草经集注》中说:“旧说松脂沦入地千年所化,今烧之亦作松气……”、“亦中有一蜂,形色如生者”、“此或蜂为松脂所粘,因坠沦没尔”。这对琥珀的形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唐代诗人韦应物有相同认识,他还在《咏琥珀》一诗中写道:“曾为老茯神,本是寒松液,蚊蚋落其中,千年犹可觌。”《新增格古要论》说:“琥珀出南蕃、西藩,乃枫木之精液,多年化为琥珀……”
对于植物化石,《新唐书》记有唐干河的木化石,杜光廷《录异记》记有婺州的松化石,767年华宏还画有松化石的壁画。沈括《梦溪笔谈》和邵博《邵氏闻见录》先后记有延州地下得“竹化石”,实际上是似竹的新芦木。《梦溪笔谈》还记有泽州(今山西晋城)“蜿蜒如蚊状”、“鳞甲皆如生物”的化石,可能是石炭、二叠纪的鳞木化石。杜绾在《云林石谱》记有镇江、黄山、商州、益州等处的“石笋”,实际是硅化木。
哺乳类化石,我国古代很早作为药用,一般称为龙骨。《山海经·中山经》记有:“……又东二十里曰金星之山,多天婴,其状如龙骨。”这是哺乳类化石的最早记录。《史记·河渠志》记汉武帝时曾在陕西澄城“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以后历代在山西闻喜、川谷、太原、晋城,陕西邠县,湖北汉口,四川中江,河南登封,河北宣化、赤城、怀来、安国、辽宁朝阳、凌源等地先后都有哺乳类化石“龙骨”发现,但对它的形成缺乏正确的说明。
综上所述,我国古代对化石的记载十分丰富。从先秦到明清,代有发现,产地遍及南北各地,记述也比较精确。特别是对化石的形成原因,很早就有正确的认识。陶弘景、沈括和杜绾的论说都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依同时代相比,西方从5世纪起,神造万物、一成不变的思想统治了整个生物科学,直到1669年丹麦科学家史坦诺才发表了他对化石起源的正确理论。而我国陶弘景比他早了1100多年,沈括和杜绾比他早了500多年。可惜的是我国古代对化石一般只作玩赏和药用,没有使之在生产和科学研究上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