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的禅室一般不是很大,里面的装修摆设也会非常的节俭,而这一间也不例外。
大大的“禅”字挂在了灰白色的墙壁上,一个穿着灰色僧服的僧人盘腿坐在了炕上的蒲团上,他的右手边是一张矮桌,而炕前有两张背对着窗户的椅子。
禅室的一切可以一眼就看完了,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那位僧人应该是和豫大师,莫约四十来岁,眉目慈祥的看着大家微笑。
顾卿言打开门的时候是刻意顿了顿,这是要让禅室外的人也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确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不过这停顿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顾卿言第一个进了禅室,接着顾玉文也进去了。
小沙弥亲手将禅室的门关上,然后说带陈景星,陈永强以及小叶到一边的厢房去休息。
因为喜欢来找大师听佛偈的有许多富贵人家的夫人,这些夫人身边都是丫鬟婆子成群的,因此在禅室旁边设有让下人门休息的地方也很是正常。
陈景星刚才是很小心的多看了几眼禅室里的情况,的确似乎没有问题,于是便也跟着小沙弥走了。
“和豫大师好,我是顾家的玉文,是蔡姨娘的女儿,我可是常常听姨娘提起您的。”
顾玉文首先就开口套近乎,不过却也不会忘记介绍顾卿言,“这是为我的妹妹,顾家的嫡小姐卿言。”
听了顾玉文的介绍,和豫大师看向了顾卿言,眼中都是笑意,只是他依旧坐在蒲团上,仅仅是俯首回礼:“两位施主安好。贫僧也曾听夫人们提起过你们。”
顾卿言也俯首行了一礼,规规矩矩的与顾玉文一起坐到了椅子上去:“我以前的身子不好,甚少出门。也未曾听母亲提起过这里,不知道我的母亲来这里听了那些佛偈。
还请和豫大师也与我说说,让我一次缅怀母亲的痕迹。”
“顾夫人的事情贫僧也听说了,不过生死有命,还请施主节哀顺变。”
和豫大师很和蔼的回了话,然后顿了一顿,才继续说话,“顾夫人有慈悲之心,常将慈悲心偈记于心头。
常行于慈心,去除怨恨想。大悲感众生,悲惜化泪雨。修行大喜心,同己所得法,用户以大道意,乃应菩萨行……”
和豫大师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顾玉文却惊呼了一声,打断了室内的和谐气氛:“哎呀,看我差点忘记了啊!刚才我让大师去给姨娘超度的时候,竟是忘记说姨娘的生辰八字了!”
说着,顾玉文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和豫大师和顾卿言一鞠躬,如此说道,“我要去那边一会,马上回来。”
说完,顾玉文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庶姐向来鲁莽,让和豫大师见笑了。”顾卿言觉得顾玉文这样的举动有些丢脸,便对和豫大师如此说道。
和豫大师摇了摇头,显然是毫不在意,不过似乎没有继续把刚才的话给说下去了。
顾卿言也不再说话,本是想要继续听听佛偈的,却发现和豫大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过于和蔼和亲切,一点也不像是陌生人看陌生人的眼神。
就算是僧人似乎也不会如此吧?
就在顾卿言心里全是疑惑的时候,和豫大师倒是首先开口了:“言儿……”
顾卿言觉得自己不得不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的鸡皮疙瘩!
顾冰阳如此喊她的时候,她觉得恶心,而这个和豫大师如此喊她的时候,她只觉浑身不自在!
她大概只能接受尉迟景墨这样喊着自己吧。
“言儿……你一直都患有痴傻之症,却直到你的母亲去世才得以痊愈。这实在是苦了你啊。毕竟这都是上天的惩罚……”
看着和豫大师那悲伤并且自责的神情,顾卿言直觉额自己一头雾水。
“和豫大师,你这……”
“唉,你莫要如此唤我。”和豫大师打断了顾卿言的话,“你该唤我一声父亲。因为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在十五年以前,成婚不久的莎莎来到了镇国寺,因为她不满夫君府上还有其他妾侍,心里委屈,就常来听我说佛偈。
可惜那个时候我也年轻,与她常常聊天说话,竟然就生出了感情来。并且一时难以自控,导致她怀上了你。
或许是佛祖惩罚我,让我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出生以后就是痴痴傻傻的。”
说到这里,和豫大师也不顾顾卿言的惊讶,自己情到深处就默默流泪,用着袖子拭泪了,“古人有云,情深不寿。
莎莎还那么年轻就暴毙了,而且以她的死换你的神志清明……若是可以,我愿意在佛祖的面前求个千年万年,好让我代替她去死……”
虽然和豫大师这么一番话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可是在顾卿言听来倒是天雷滚滚,他居然说他与顾夫人通奸生下孩子?
这……简直就是荒谬!
顾卿言一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寒霜:“和豫大师,我敬你为僧人,才来听你说佛偈。可是你却在佛门清静之地说如此谎言,就不怕亵渎了佛祖吗?
妄言……死了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和豫大师拭了泪,红着眼睛看向了顾卿言:“言儿,我可是盼了许久才有机会与你重逢。或许一时之间你难以理解,但是我的确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的母亲顾莎莎的左胸之上有一个蝎子刺青,那可是天生就有的胎记。而你的左胸也有如此胎记,这绝对不是外人会知道的!”
本来顾卿言心里还有几分疑虑的,但是听了和豫大师这话以后,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
顾卿言勾唇笑了起来,三两步就走到了和豫大师的面前:“我问你两个问题便可证明你的身份。
第一个问题,我的母亲全名是什么,是何方人士?
第二个问题,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母亲胸前有蝎子刺青是什么时候?”
和豫大师似乎没有料到顾卿言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这样的问题完全不能证明什么,所以他稍微放下了心来了。
“她……她的全名是顾莎莎,是西域人士。是礼部侍郎顾冰阳的正室夫人……”
和豫大师犹豫着说话,“而……而在一个月以前,莎莎还来过镇国寺上香。
我们还缠绵过,那便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胸前的蝎子刺青的时间!”
听了和豫大师的话,顾卿言笑了起来:“看来你的准备功夫不够啊。我的母亲全名不是顾莎莎,也不是什么西域人士。而你……不可能有机会见识过什么才是蝎子刺青……”
顾夫人的本名是娜塔莎,是迦楼罗族的人,而妾那个蝎子刺青在顾卿言出生的时候开始,顾夫人身上就没有了,而新的蝎子刺青出现在顾卿言的身上!
顾卿言的指尖出现了一块薄薄的银制刀片,依旧是她自己用银子制作的那块,她将刀片架在了和豫大师的脖子上:“说吧,到底是哪个家伙让你来冒认我的生父,诋毁我的母亲的?”
和豫大师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全白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散发出来的寒意是多么渗人,也可以感觉到顾卿言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一言不合就杀人,她绝对可以做到!
就在和豫大师都已经身子发颤的时候,禅室的门便被人推开了,外面的人还没有进来,就听到了顾玉文的尖叫声:“妹妹,你竟然是和豫大师的亲生女儿!”
“是啊,我才刚与她相认,她就为了保守秘密要弑父!”和豫大师倒也是很配合顾玉文,也大声喊了起来。
顾卿言收回了刀片,转过身去看顾玉文,以及顾玉文身边脸色铁青的顾冰阳,想必刚才和豫大师的话顾冰阳都停到了,并且……当真了。
真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男人!
目光微敛,顾卿言便冷笑着开口:“一个和尚随便说几句话就当真了。就算不看这个和尚面目如何,我想父亲对自己也应该有几分自信的。”
顾冰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稍微缓和了,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有什么不足,导致妻子出轨的,而且妻子出轨的对象还是一个和尚。
“爹爹,刚才和豫大师的话你都听到了,莫要给妹妹欺骗了啊!她分明就是和豫大师的孽……”
顾玉文看到了顾冰阳有些犹豫了,正要火上浇油,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顾冰阳给吼了回去。
“闭嘴,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顾玉文不甘的闭上了嘴,却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顾卿言,之前的那种阿谀奉承的表情都没有了。
顾玉文要害她,这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的,不过顾卿言不明白的是就算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顾玉文是如何找到和豫大师出来害她的?
这里是镇国寺,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啊!
“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顾冰阳看向了和豫大师,如此问道。
和豫大师似乎要豁出去了,顿时坚定的点头:“是真的!莎莎的胸口有蝎子刺青,也只有睡过她的男人知道!”
这么恶心的话都能随口说出来了,顾卿言也已经肯定了心中所想。
而且……
视线越过了顾冰阳和顾玉文,顾卿言看到了那被顾冰阳带来的侍卫用刀压着的陈景星和陈永强了。
手臂不留痕迹的震动了一下,那一块刻有“墨”字的玄墨玉佩就已经落到了手中了。
顾卿言看向了顾冰阳,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人说自己是镇国寺的僧人,在此超过了十五年,并且与我已经过世的母亲有染,然后生下了我。
难道父亲不觉得事有蹊跷?”
顾冰阳自然也觉得事有蹊跷,可是却难得有如此好的机会除去顾卿言,虽然有损作为男人的面子,但是他还是咬了咬牙说话:“事实就是事实,你还要狡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