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中海瞪着这个本子,“天火创意室”的记账本上,赫然写着5个人的名字:
仝大星
陈廉
李河松
刘元庆
吉玲玲
5个人名的后面是0377的电话区号,然后是号码,号码都是9字头,也就是说,5个人全是西柏县人。在4个人名的后面已用红笔打了钩,只有玲玲的后边还没有,这使吉中海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一丝希望。他声音嘶哑地问:
“前4个人都已经死了?”
“死?”何小姐和未婚夫困惑地反问,“不,我们打红钩是表示这四个人的奖金已领走,不不,前两个人的已领走,第三、第四两人的奖金已汇到我们户头上,我们已电话通知了领奖者,但他们还未赶来。第五个的奖金还没到位。我们对此也有点奇怪,因为前四名的奖金都是随着通知立即汇到的,只有吉玲玲的名字通知半个月了,奖金还未汇来。”
从吉中海的表情上,郑州市局的庞科长看出了异常,轻声问:“这最后一位吉玲玲……”
吕子曰看看吉中海,怜悯地说:“是老吉的侄女,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我见过,真真是一朵鲜花,唉——”
吉中海粗声粗气地对何小姐下命令:“这个名单绝对保密,吉玲玲……你们已经通知她本人了吗?”
“没有,钱未汇到我们不会通知的。”
“那好,记住不要通知,钱汇到也不要通知。”他忽然想起这命令该由市局下的,便歉然地说,“庞科长,你看……”
“行,就按你说的办,小何,汇款是怎么寄来的?”
“走工行。”
“我派人查一查工行的汇款。但我估计寄钱人一定在证件和名字上做过手脚,不会留下线索的。”
他们交代两位年轻人,如果李河松和刘元庆赶来领奖金,照旧发放,不要露出什么破绽,但要立即通知公安局,两个年轻人已充分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非常郑重地答应了。
他们赶到市局做了简短汇报,立即拨马返回。吉中海巴不得一步赶回西柏县,把玲玲保护在自己的翼下,那样才觉得放心。6个小时的行车中,吉中海一直闷声不响,眼神发呆地盯着窗外。吕子曰也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说几句话,使车里气氛不至过于沉闷。司机小张不知道内情,不时从后视镜中看看两人的表情,弄得差点撞了一次车。晚上7点赶回北阳市,先把吕子曰送到家门口,老吕临下车时强为劝解:
“老吉,把心放宽些。好在咱们早走了一步,加强对玲玲的保护,估计能躲过去的。”
老吉苦笑着点点头,他知道这种安慰是言不由衷的。目前已能肯定,几起死亡大奖都是人为的,人体自燃也必然是人为的。可惜最关键的部分——即凶手如何能使人体自燃,至今没一点点踪迹!既然如此,如何才能保护玲玲?也许杀手已在她身体中种下了“生死符”,一旦到某个限定的时刻,或收到某个外界指令,玲玲的身体刹那间就会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他不敢想下去,苦笑着同老吕握握手,让小张立即赶回县城。
分局长老鲁和刑警副队长老姜在办公室里等他。看看两人的脸色,吉中海的心脏就猛然一沉,果然,他听到的不是好消息,鲁局长说,可惜晚了一步,李河松已经自杀,刘元庆已失踪,可能是去郑州领奖。他们已通知了省局,估计能在郑州截住他,然后把他保护起来。
他拿出一叠照片,背景是小山岗,李河松下身赤裸,大腿和手腕上鲜血淋淋。鲁局长说,尸首是今天下午才发现的,地点是80公里外的火烧岗,那是一座小山,山上石色发红,光秃秃的不长树木。民间传说那是被天火烧过的。李河松在那儿割掉自己的生殖器,又割断了大动脉。他还留下遗书,遗书上写着:
“神目如电,我这一生仅仅干了这一件欺心事,上帝的惩罚就施到我身上。我宁愿自杀,不愿在阴火中被烧死。”
“所有对我期许甚高的长辈、同事和朋友们,我骗了你们,但我已用鲜血洗刷了自己的耻辱,请你们原谅我吧。”
遗书文笔优美,洋溢着浓浓的悔疚和绝望。吉中海读了两遍,细心地揣摩着信中的含意。他问鲁局长:
“他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调查出来没有?”
“还没调查清。从他的自杀方式看,肯定是男女之事,但他所在的县文化馆里没人相信这一点,听到李河松的死讯后,他们都连呼:不可思议!不能相信!他们说李河松是一个典型的书生,为人温顺礼让,从没和同事们红过脸,人缘极好。前天他接了一个外地电话,发了一会呆,然后便忙活着处理了一些琐事,如还书、取消一个聚餐会等,事后同事们才意识到他是在处理后事。然后他递了一个假条,说要出一趟远门,之后就失踪了。局里查了近期的一些强奸未结案,让女方看了他的照片,都说不是他。所以,他的死因至今是一个大谜团。”
在询问另一个领奖者刘元庆的情形之前,吉中海抓紧时间先和兄弟家通了电话,弟媳说玲玲已去北京。吉中海连声问:
“去北京?她到北京干什么?”
“是司明带她去的,要对她进行培训,然后当司明的助手。”
吉中海多少放心了些——至少她不是去郑州。那边玲玲妈已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点什么,犹豫着,想问又不敢问。她终于忍不住,藏头露尾地问:“他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别瞒我。”
吉中海悟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连忙掩饰:“不,没有,什么事也没。”
玲玲妈忧心忡忡:“那个案子有没有进展?你出去这几天,西柏县已乱得成一锅粥了,连着烧死了两个人,葛家姑娘到现在还精神失常。听说今天又死了一个人,是因为怕天火烧,自杀的。现在,不信神的人也开始烧香拜佛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呀。大哥,有什么消息可不能瞒我呀。”
吉中海心头沉重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
刘元庆失踪前是一家拉面馆的厨师。很小的拉面馆,连个店名也没有。这会儿小店刚刚打烊,店铺只有半间屋,屋外搭着简易凉棚。铁锅支在凉棚下,凉棚下摆了四张白茬桌子和十几个木凳。屋内靠墙处是一张折叠床,刘元庆一直睡在那里。初步了解,他有二十七八岁或二十八九岁,说话带东北口音,性格孤僻,话语很少,与外人基本没有交往。刘元庆两天前请了假,说是爹妈给他在家乡说了一房媳妇,让他回去相亲。
老板娘是个饶舌妇人,吉中海他们一来店里,老板娘就急急地问:
“刘元庆是不是出事了?死了没有?”
吉中海警觉地问:“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电话呗,他前天接了个电话,是邻家小杂货铺的公用电话转过来的。”老板娘很干脆地说,“公安同志你甭瞒我了,西柏县里谁不知道,接连两人被天火烧死,听说昨儿个又死了一个,虽不是被烧死的,也是被吓死的。大伙儿还知道,死的人先要得一个死亡大奖,10万元哪。是一个外地电话通知你领奖,再就是被天打雷劈!弄得人人害怕,听见是陌生人的电话头皮就发炸。刘元庆的电话是小店铺的小陈姑娘接的,打电话的是一个外地女人,嗓音很甜,说请隔壁拉面馆的刘元庆先生接电话。小陈一喊,刘元庆脸色刷地就变白了。他过去接了电话,连声问:真是我?刘元庆?然后就沉默了。回到拉面馆,他又发一会儿呆,强笑着说我得回去,家里来电话,说是给我找了房媳妇。公安同志,要真是家里的电话能喊他刘先生?东北有这风俗?明摆着胡扯嘛。明摆着是那个催命电话。我这两天看着他真可怜啊,明明他是心里怕,怕到骨头缝里了,表面还强装镇静,切面时把指头也切破了。我不好说破,只能在一旁替他担心。后来他找我请假,我麻利答应了,还多给了两月工资。这娃儿闷声不语,干活挺实在,我和他好歹搁合一场,多给俩钱尽尽我的心。说句不吉利的话吧,他要真是走了仝大星、陈廉那条路,算是我把花圈钱先头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