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老师领进门,登堂靠自身。”
赵修复既然已经入蜻蜓学之门,就向这门科学的高峰奋力登攀。
利用美国优越的科学条件,赵修复对带去的中国蜻蜓标本深入地进行研究,准备把《中国棍腹蜻蜓分类的研究》作为自己的博士论文。
中国有句古语“行行出状元”。他安心于研究蜻蜓,有了崭新的发现:
本来,区别雌性箭蜓标本是哪一个属或者哪一个种,是令人困惑的难题。然而,赵修复却发现,在雌性箭蜓的第七节腹板至第九节腹板,有着区别种类的明显标志。
经过他的鉴定,还发现他所带去的中国蜻蜓标本之中,有许多是《中国蜻蜓手册》上所没有的。也就是说,他发现了许多蜻蜓新种。除此之外,他还结合其他许多方面的发现,提出箭蜓科分亚科的意见。
在以前,研究北美洲蜻蜓的人,对于亚洲蜻蜓不一定很熟悉。同样,研究亚洲蜻蜓的人,对于北美洲的情况也不一定了解。赵修复呢?他熟悉亚洲的蜻蜓,来到美国以后,又熟悉了北美洲的蜻蜓。他发觉,美国的蜻蜓学家有两处弄错了。他们所认为的新种,实际上已知的亚洲蜻蜓中有了。他还写信给一位美国的蜻蜓分类学家,指出一个种名实际上是两个种的混杂,其中一个是新种,有待于进一步鉴定。美国蜻蜓分类学家接受了他的意见。最近,一位美国蜻蜓专家发表文章,提及赵修复在30年前提醒过这件事,使他们查出了新种。
就在赵修复的博士论文即将完成的时候,亚历山大给他看一本新书。这本书大约有一寸厚,里面有很多中国生物种类的彩图。在书序言中,记载着作者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崇山峻岭,采集许多珍奇标本,带到美国一个博物馆进行研究,终于写成这部巨著,作者考虑到这样的著作无法在国内出版,只好把论文交给美国博物馆出版。然而,在美国出版这样印数很少的科学专著,是亏本的,要由作者自己出钱。一个穷学生,哪来钱出书?美国博物馆的一位董事肯出这笔钱,但要求把种的模式标本送给博物馆。所谓“模式标本”,在昆虫学家看来,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国宝。所谓“模式标本”,就是确定和命名一种新种时所依据的标本。每一种新种的“模式标本”,只有一个叫做“正模标本”,尤为珍贵。昆虫学家在找到一种新的昆虫时,为了判别它是不是新种,就要查它,查图谱。不过,书上的文字和图谱所描述的,总不可能尽善尽美。特别是有的昆虫彼此的“长相”极相似,光是用文字、图谱不能判断,一定要拿“模式标本”核对。如果中国蜻蜓的模式标本落到外国人手中,将来要确定中国蜻蜓新种,那就不得不到外国进行核对,或者把标本寄往外国,请外国科学家帮助判别。这怎么行呢?
在过去,当我国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年代时,大量的生物标本外流,“模式标本”保藏在外国的博物馆里,这对发展我国自己的生物分类学带来很多的不方便与障碍。腐败的国民党不能挽救“模式标本”外流的厄运。赵修复把他研究地的标本视为国家的财富,他下决心要保护这一批标本,一定要把它带回国,并且要把论文译成中文在国内发表,为祖国的生物科学,添一块砖,铺一片瓦。
就在赵修复离开祖国之后不久,神州大地起风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五星红旗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徐徐升起,新中国在战火中诞生了。
赵修复在太平洋彼岸,怀念着祖国,怀念着亲人。
早在燕京大学读书的,他结识了历史系的女同学许纯鎏。尽管历史与蜻蜓无缘,然而,他们对各自的专业有着同样炽热的爱,使他们渐渐接近了。何况他们是同乡,都是福建人,赵修复喜欢体育,许纯鎏喜爱音乐,他们之间有着许多共同的语言。
在大学毕业以后不久,他们结婚了。1948年,当赵修复离别妻子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本来,家庭的重担,是由两人担着。赵修复一走,重担要由许纯鎏独力挑起来了。她竭尽全力支持丈夫赴美深造。赵修复到美国之后,连自己都难以糊口,四个孩子全由许纯鎏抚养。
她为了多挣一点工资,在故乡泉州的两所中学同时兼课。繁重的家务,繁重的教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支撑着,支撑着。
好不容易,赵修复终于获得了博士学位。美国是一个学历社会,有了博士头衔,自然就有人以高薪聘请赵修复。何况赵修复赴美时,美国领事馆发给他的是“永久居留证”,只要他本人愿意,就可以在美国永久居留,而且可以把家属也迁去。
留在美国,还是回到中国?
有人劝他:“蜻蜓与政治无关。还是在美国永久居留吧,这里为你的事业开亮了绿灯。在美国平坦的柏油马路上奔驰吧,别在中国的崎岖小道上颠簸!”
赵修复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赤子之心。早在他获得博士学位之前,就已向美国提出了回国申请。当他成了“蜻蜓博士”,回国之心更切了。他不稀罕美国的“永久居留证”,他要到祖国永久居留!这时候,许纯鎏已经是一个中学的代理校长。党的信任使她感到温暖。她召唤丈夫回国:“让我们携手前进,为新中国出力!”
1951年,34岁的赵修复博士,带着他的论文和中国蜻蜓标本,远渡重洋,回到了祖国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