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当早稻还在田里长的时候,陈大叔就带领着农民们做秧板田、落谷,开始培育晚稻秧苗了。
秧田,真是一天一个模样:稻谷刚播下去,一两天后,就长出嫩芽来了,秧田里一片鹅黄色。接着又变成黄绿色、草绿色、嫩绿色……当秧苗长到寸把高时,田里已是一片翠绿色了。
微风吹拂,秧田水波粼粼。稻秧茁壮成长。就在这个时候,稻秧发现它们的队伍里,混进了稗草小苗苗,它的样子、颜色、高矮,几乎同稻秧一模一样。要不仔细看,简直难以分辨出来。这小苗苗,也在日夜长大。
“喂,老邻居,我们又在一起同生共长啦?”那小苗苗见稻秧在仔细打量它,就先开口了。
“呸!谁跟你做邻居?谁跟你同生共长?”稻秧忿忿地说,非常厌恶那小苗苗。
“干吗生那么大的气?”稗草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去年,我们俩同时在秧田里发芽,一块儿被人们插到大田,一起成长,一同被人们收割,又一道住进种子仓库,如今,又一同被人们插秧,一起发芽、成长……是多么亲密的老邻居、老朋友呀!”
“住嘴!”稻秧啐了稗草一口,更加气愤地说:“什么老邻居、老朋友,我们水稻世世代代受够了你的欺凌!你抢我们的养料,争我们的阳光,夺我们的水分。你又串通害虫来欺侮我们。就拿去年的事来说吧,那稻飞虱就整得我们好苦,后来,你又把‘纹枯病’传染给我们。听陈大叔说,如果每丛稻子中有一棵稗草,就会使水稻产量减少百分之二十!你是我们的死对头,是农业生产的大敌,居然还假惺惺地跟我们攀‘老朋友’、‘老邻居’哩。”
稗草一听稻秧义正词严地揭它老底,老羞成怒,凶相毕露,哼哼冷笑几声,说:“我就是你的死对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甭说是你,就连陈大叔他们,对付我还得花好大力气哩!”
确实,稗草特别善于伪装。它的长相几乎跟稻秧一模一样,叫人们很难分辨。特别是在小时候,人们要仔仔细细辨认,才能认出来。它还有另一手本事,就是繁殖力强,结籽多,一棵能结一万五千多粒籽。所以,以前尽管人们年年想清除稗草,可是,总是除不彻底。
稻秧听了,恨不得长出两个拳头向稗草挥过去,可是,它不仅没有拳头,连脚也没有,一步都动弹不了。稻秧盼望着陈大叔早点来。
陈大叔果然来了,不仅他来,还来了好几个农民和一个陌生人。这人穿着蓝色工作服,看样子是位工人师傅。他们都背着喷雾器,那工人师傅手里拿着几瓶药水。
稻秧仔细地看着人们的一举一动。只见那工人师傅从黄褐色的瓶子中倒出一些乳白色的药水,兑上清水,灌进喷雾器里。他们一人一畦,很快就喷好药水,回去了。
稻秧和稗草都被药水喷得湿淋淋的。稻秧心里想:兴许是除虫吧。陈大叔除虫,一向是“除小除早”,虫子还没来得及成灾,药水就喷到它们头上了。最好有一种什么药水,喷到稗草苗身上,也能像杀虫子似的“除小除早”,那该有多好哇!
说来也怪,就在陈大叔他们喷药两三个钟头后,稗草苗就喊起救命来了:“渴死我啦!渴死我啦……”又过了一会儿,稗草的叶子开始往下垂,叶片皱起来了。接着,叶尖卷曲了,整个叶片像油炸麻花似的卷曲起来了。
太阳热辣辣地晒着。没几天,稗草就发黄了,以致最后枯焦而死。
稻秧看到稗草死去,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它捉摸着:陈大叔他们究竟喷了什么药水呢?
陈大叔和那位工人师傅又来了。他俩脱了塑料凉鞋,卷起裤脚走进秧田,仔细检查除草效果。
陈大叔高兴地告诉稻秧:“这位师傅姓周。这次喷的药水,是周师傅他们厂——县农药厂今年生产的新产品,叫做‘敌稗’,是一种专门杀除稗草的药水。为了试验这新产品的除草效果,提高敌稗的质量,更好地支援农业生产,周师傅与我们一起战斗。”
“这敌稗有‘眼睛’吗?”稻秧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陈大叔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倒是周师傅听懂了稻秧的意思:“你是不是说,这敌稗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敌我分明,专杀稗草,对你却一点不损害?”
“对,对,是这个意思。”稻秧笑着说,“喷药水的时候,我身上也喷了好多呀!”
“这敌稗确实是长‘眼睛’的——它只杀稗草,不伤稻秧,我们叫它‘选择性除草剂’。”周师傅说,“我们在你和稗草身上都喷了敌稗。你身体内有一种‘解毒素’,它能够把从叶面上渗进来的敌稗毒性解掉。这样,敌稗就不会伤害你了。可是,稗草体内没有这种‘解毒素’,我们喷的敌稗药就充分发挥它的本领,渗进稗草的叶子里,使它的水分蒸发,整个叶片很快失去大量的水分,干枯而死。我们就是利用你与稗草,一个含解毒素,另一个不含解毒素这一差别,制造出敌稗药来除草保秧。”
“原来是这么回事。”稻秧这下子明白了。不过,它还有点担心:“稗草现在枯掉了,田里一放水,会不会活过来?”
“不会,不会。”周师傅笑着说:“放水以后,它便腐烂。一腐烂,变成田里的肥料,再也不能欺侮你了。”
“真该谢谢你们了。”稻秧十分感激地说。
“不,不,不要谢我。”周师傅连连地说,“工业支援农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稻秧长大了,该插秧了。今年,县农机厂为了支援农业,生产了大批拔秧机和插秧机。陈大叔他们高兴地用拔秧机拔秧、用插秧机插秧,秧苗插得又快又匀又整齐,农民们再也不用弯腰曲背地手工插秧了。
插秧后没几天,稻秧就返青了。稻田里一片绿茵茵。稻秧长大了,分蘖了,越长越高,越长越密。就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害:一些杂草迅速成长起来,又与稻子争阳光,夺水分,抢养料。
这些杂草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地对稻子说:“喂,识相点,快把养料分一半给我们吃!”
稻子一听,急坏了,急忙喊道:“陈大叔,周师傅,你们快来喷药水呀,快把这些可恶的杂草消灭掉!”
“嘿嘿,嘿嘿,你喊陈大叔、周师傅有什么用?”杂草们冷笑道“这敌稗药水,只能对付稗草,对我们没有什么作用。往年,陈大叔和农民们都是用手来拔除我们。他们整天弯着腰,拔一棵草,弯一次腰,一天拔不了多少草。我们杂草繁殖力强,结籽多,平均每平方米的土壤中有三十万到五十万粒我们杂草的种子!这儿的杂草被拔掉,那边的杂草又长出来了。年年除草,年年有草,休想征服我们。”
正在这时,陈大叔和周师傅来到田头,杂草们刚才那番气焰嚣张的叫嚷,全被他们听见了。
“住嘴!”陈大叔厉声地对杂草们说道,“谁说我们手中只有敌稗药水?县农药厂今年又造出一种新的除草剂,专门杀除稻田里的杂草,今天我们特地拿来你们尝尝这种除草剂的厉害!”
杂草们一听,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听说过稗草的下场,知道陈大叔刚才讲的话有多重的分量,吓得浑身直哆嗦。
果然,一大群农民背着喷雾器来了。他们把稻秧和杂草周身又喷得湿淋淋的。
农民们喷了药水之后不久,杂草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它们又神气活现地叫喊起来:“哼,什么新除草剂,我们才不怕它呢!我们早就说过,它只能对付稗草,吓唬不了我们。”
稻秧也觉得奇怪、惊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过了一天,一些肥头胖耳的杂草渐渐感到不舒服了,全身运送养料的管道,都被什么东西堵塞了。接着,叶片开始卷曲、打扭,茎部逐渐虚胖、肿裂以至霉烂起来。
水稻自从喷药以后,安然无恙,健康地成长。
又过了几天,那些杂草都枯死了。
陈大叔和周师傅他们俩赤着脚,头顶烈日,顺着稻行一行行来回检查着。陈大叔报一种死去的杂草的名字,周师傅就在笔记本上记一下,并划着“正”字来统计除去杂草的棵数。稻田里,不时传出这样的声音。
杀死鸭舌草(雨久花)三棵!”
“杀死野慈菇(驴耳草)十二棵!”
“杀死水芹八棵!”
“杀死瓜皮草六棵!”
“又杀死鸭舌草九棵!”
“杀死莎草(红头草)十四棵!”
“又杀死野慈菇九棵!”……
陈大叔报一声,周师傅记一笔。他们俩整整忙了一上午。趁陈大叔和周师傅坐在田头休息的时候,水稻问道:“这一次,你们喷的是什么药水呀?”
“叫‘二四滴’。”陈大叔回答道。
“这二四滴也长‘眼睛’吧?”水稻又问。
这一回,陈大叔听懂了水稻的意思,说:“当然长‘眼睛’!它专除宽叶子的杂草,对你安全无害。”
“它怎么能分辨出我跟杂草呢?”
“你跟宽叶子杂草的样子不同。你的叶子又狭又小,而且是竖立着的,喷药时沾上的药水不多。再者,你的叶子表面还有一层厚厚的蜡层,这药水不容易渗过蜡层。所以,这药水对你不起作用。而宽叶子杂草的叶子又宽又大,像大象耳朵般横展着,药液洒到上面的也比较多。而且,这些杂草叶面的蜡层很薄,药水容易钻进去。”周师傅耐心地向水稻解释着,“这药液渗进杂草叶子后,就顺着杂草运送养料的管道流遍全身。经过一定时间,这药水到了杂草的各部分,使各部分组织细胞变形,造成管道堵塞;结果就使杂草茎部肿胀、全身痉挛,以致死亡。”
“除草剂真不错,又为我除了一大害!”水稻十分感激地说。
“除草剂确实不错,除草又快又好。过去,我们用人工拔草,一亩稻田要花六七个工,面朝烂泥背朝天,拔一棵草要弯一次腰,人累得腰酸背疼,还拔得不干净。如今,用除草剂除草,一天可以撒药十五亩,提高工效一百多倍,除草效果又比人工拔草好得多。”陈大叔越讲越兴奋。
由于清除了杂草的危害,今年晚稻的长势格外好。到了秋天,风吹稻海千重浪,风送稻香万里扬。
陈大叔和农民们驾驶着收割机,出没在广阔的稻海之中。
人们在与杂草斗争中,取得了又一个胜利,迎来了水稻的又一个大丰收。
1975年10月22日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