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十大文豪——巴尔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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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产的考验(2)

巴尔扎克的文学梦遭到打击后,曾有一段时间,他整天漫步在广场和街头,并随意浏览了书摊上五花八门的小说。回到楼顶小屋,一种难以言状的愤慨之情油然而生,书摊上的小说算什么东西,竟然也能堂而皇之地出笼,作者还能名利双收,我奥瑙利费尽精力撰写伟大的历史史诗,却遭到失败。为什么?为什么上帝这么不公平?难道我这文学之船当真要搁浅了!困惑之际,母亲派人捎信来,说让他务必于年底之前搬出莱斯堤尼尔街的房子,否则,就终止他的生活费用。此时的巴尔扎克面临着文学失败和经济无助的双重危机,近乎于穷途末路了,怎么办?退却吗?向母亲妥协吗?不!决不!自小就养成的在困难面前绝不让步的顽强性格告诉他,要与命运抗争,向生活挑战。他考虑了下一步的计划,必须想法挣钱,自己养活自己。

莱斯堤尼尔街是巴黎最简陋最破旧的街道,在这里,聚集着法兰西各地前来打工谋生的各种人,巴尔扎克居住的破楼里,有小炉匠,裁缝,理发匠,擦皮鞋的……就在巴尔扎克的楼下,住着一位不同寻常的“打工仔”,他自称为贵族青年德·来哥罗维耶·勒·波阿特万·奥古斯都,实际是个“文学掮客”。他的年龄与巴尔扎克相仿。过去,他曾经从热情的达伯兰翁那里听过巴尔扎克的故事,又亲眼见过巴尔扎克整日闷在屋里写作而很少下楼的情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很能吃苦,有股子韧劲儿,所以,早就有心把这位初出茅庐的文学青年作为猎物。他相信,凭他那种精神,一天就能写出一本供书摊卖的小说来。可是,达伯兰翁告诉他,巴尔扎克看不起书摊上的低级玩意儿,他要当真正的作家。所以,奥古斯都一直不得手。眼下,他了解到巴尔扎克已到了“人穷路短”的地步,于是他认为,可以见缝插针了。

一天傍晚,巴尔扎克心事重重地在街头徘徊。中午,他只吃了一片面包,此时,早已是饥肠响如鼓了。他下意识地走进一家小餐馆,在靠墙的一张小桌前坐下,简单要了两片面包和一杯咖啡。面包咖啡下肚,抹抹嘴,手向衣袋一伸,这时,他才想起,囊中早已空空如洗。他尴尬极了,抵押吧,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欠账吧,伙计不干,正在这进退两难之际,餐馆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位西装青年,他径直走到巴尔扎克对面,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他看看巴尔扎克面前空空的杯子和小盘,立即表现出十分关心的样子说:“朋友,干嘛这么吝啬?什么都能省,就是吃饭不能省。”随后,又旁若无事地说:“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今天,我多挣了几个钱,晚饭我来请。”说完,一挥手叫来跑堂的伙计,要了丰盛的饭菜和酒水。吃完结账时,他还格外叮嘱:“把这位先生刚才吃的一块儿算到我账上。”好像他并不知道巴尔扎克正在为无钱付账而发愁。

巴尔扎克感激不尽。二十年来,生身父母都从没有对他慷慨过,现在,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仅请他吃饭,还替他解了围。他不知该怎么感谢对方才好。俩人互相问讯姓名,巴尔扎克才知道,对面的年轻人叫奥古斯都。凑巧的是,他们住在同一座楼里。当然,对这一切,奥古斯都是早就清楚的。

“认识了就更是朋友啦,何况我们还是邻居呢。”奥古斯都非常热情地邀请巴尔扎克到他那里叙叙。巴尔扎克也正想找人聊聊,便答应了。

奥古斯都的衣着打扮倒还像个绅士,可房间里却脏乱得很。室内各处都是厚厚的尘土,好像多日无人居住,除了靠近窗户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外,屋里全是书。巴尔扎克接过奥古斯都递来的椅子坐下。

“来巴黎混事的吧?怎么样?混得一定不错喽!”奥古斯都一本正经地问。

一句话,正好戳到巴尔扎克的辛酸处,他像面对老朋友一样,把一年多来的甜酸苦辣一古脑全兜了出来,话语中透出深深的失意。奥古斯都听完,不禁朗朗地笑起来:

“朋友,这就是你的不明智了,你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就是对文学的野心过大。”奥古斯都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巴尔扎克听着有点刺耳,但碍于面子,还是装出耐心听的样子。

奥古斯都接着说:“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得到了失望;而我呢?也不过用点吹灰之力,一本又一本的小说就出来了。”说着,他从桌上随手拿起几本小说递给巴尔扎克,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态。

巴尔扎克望着几本书那花花绿绿的封面,一眼便看出这是和书摊上一般无二的小说。他脱口说道:“这……乌七八糟的,有违艺术良知吧?”

奥古斯都又笑起来:“纯洁啊!朋友,你太单纯了。艺术良知?艺术良知与小说何干?写了书有人出,出了书有人买,这就是艺术。你良知了一年多,到最后,还不是连吃面包、喝咖啡的钱都付不起?”

一得意,奥古斯都把巴尔扎克的老底抖了出来。他又充分发挥他能言善辩的特长,运用如簧巧舌,委婉地述说起在巴黎金钱的重要,述说写书摊小说如何省力,如何赚钱。并向巴尔扎克保证道:“老兄,不用你出屋,只要出稿,其他工作都由我奥古斯都来完成,你老兄只管到时数钞票就行了。”他看着巴尔扎克还有些犹豫,又劝说道:“我知道,你忘不了当伟大作家的抱负,担心将来成名了,这一段时间的写作会影响你的声誉。这好办,你可以编个假名字嘛。今天一个笔名,明天一个笔名,谁知道是你呀。再说了,你可以先写几本书然后就搁笔,也算是先挣点买稿纸的钱吧!”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失意彷徨时,常常会有一个“魔鬼”来靠近你,它利用你的迷惘、徘徊,向你灌输一些似是而非的思想,使你稍不留神,便误入歧途。巴尔扎克终于迫于生活无奈,答应了奥古斯都的协议:由奥古斯都负责拼凑荒诞古怪的离奇事,负责联系出版商,巴尔扎克执笔,完成手稿,报酬二一添作五。从此,他们二人开起了“小说制造公司”。

母亲不再承担任何生活费用,第一部小说还没有制造出来,无处可留,巴尔扎克只好暂时回到家中,“小说制造公司”也随着人走家搬。父子、母子见面,父母自然又在催促儿子尽快到律师事务所去报到。他们不能容忍儿子游手好闲,同时也看不惯,二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工作,不能养活自己。不料,巴尔扎克一句话,惊得他父母好半天没说话:“你们放心好了,我不再需要别人养活,不信就等着瞧,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挣回一千法郎来。”

一个月后,巴尔扎克果然把一千法郎放到了母亲面前。母亲惊呆了,她知道,过去她一年供给巴尔扎克的费用也不过就是一千法郎。可今天,这个怪孩子一个月就挣回来了。

两个月后,巴尔扎克又把两千法郎放在了母亲面前。好家伙,这下,巴尔扎克在家中的地位陡然涨高了起来。一向看重金钱的父母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曾经鄙视的文学,竟然也能挣来大把大把的钞票。于是,父亲——这个性情温和的老绅士心满意足地说:

“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

母亲当然比父亲要精明,乖巧得多,她主动找儿子说:“奥瑙利,妈妈年轻时也有一些文学功底,我们一起办小说公司吧。”巴尔扎克当然不会应允。母亲满脸不悦,愤愤地说:“奥瑙利太自负了,他把别人的感情都伤害了。”实际上,她哪里知道,奥瑙利根本不是自负,是不敢让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家里人知道。

有一天,巴尔扎克兄妹二人在妹妹的屋里海阔天空地神侃。聊了一会儿,巴尔扎克禁不住又向妹妹罗尔吹起牛来:“亲爱的妹妹,你知道吗?今年年底,我将要挣到两万法郎。我要坐上自己买的马车,在大街上到处兜风,那时,人们便会惊讶地大声喊道:瞧啊!那就是罗尔的令兄。”

妹妹撇了撇嘴,说:“我才不希罕借你的亮发光呢。过去你写书的时候,我最支持你,现在书写成了,连送我一本都不肯,真小气。”巴尔扎克听了妹妹的话,脸“腾”地红了。他马上闭住吹牛的嘴,跑回自己的屋子。然后,又紧紧地插上了门。他怕妹妹万一感兴趣,突然闯进来,那就糟了,他的桌上正摆着一本书稿,书名为《比拉克的嗣女》。就在他写完书后,自己信手在一张纸上写道:这实在是一本下流的作品。既然如此,他怎么敢让妹妹看自己写的书呢?

家里的人都知道奥瑙利在写小说,但谁都没有得到过他赠阅的小说,谁也没有在市场上见到过署名为巴尔扎克·奥瑙利的小说。

三年过去了,巴尔扎克一直沉溺于“小说制造公司”的事业上。昔日的抱负,艺术的良知,有时也隐隐在心中掠过,但很快又被金钱的诱惑掩盖了。后来,他竟然又招兵买马,办起了“分公司”,他廉价地雇佣了一批“文学帮工”,由他向他们讲述杜撰的荒唐故事,然后,一人承揽一部分写作任务,最后再由巴尔扎克串联成书。

为了得到些微的物质保证,巴尔扎克只好不断地出卖自己的笔,并且不断受着出版商的剥削。在写给妹妹的信中,他痛苦地自责:

“我希望靠这些小说发财致富,这有多么堕落!为什么我没有一千五百法郎的年金,使我能够体面地工作。可我总得独立起来。为此,就只有用这样的方法。”

他哀叹道:“我看见有个东西在向我招手,只要物质条件稍稍有所保障,我一定要脚踏实地地工作。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把精力消耗在如此荒谬的勾当上,这多么令人难过……我那些辉煌灿烂的计划破裂得多么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