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小屋,寂寥对坐的两人,也可能拥有别人羡慕不已的幸福。
我把猫喜欢看的电视片分为三类:动画片,动作片,和动物片。
在大多数没法抢遥控器的日子里,我也只能随着他的心意,看一集又一集的动物纪录片。
我有时没法理解他看这种片子的执着,在我看来,这些动物的生活简单而残忍,每日就是觅食,为觅食而杀戮,或者被杀戮。
猫的解释很简单:看了之后,你才会了解,而不是对着血淋淋的一切只抱有惊讶与厌恶。一切都是不得已。比如这狼,在人类看来,是最残忍不过的动物。然而有谁知道它们的执着和忠诚。当然,这忠诚并非对异类,而是对同类,一般来说,一只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而且至死不渝。
当你看到它们发绿的眼睛,并非因为残忍好杀,只是因为饥饿。基于这个角度来看,没有一种生物是可以被责备的,因为它们都是在寻找生存的权利。
然而,没有一种生物不是可悲的,因为在寻找生存的同时,要付出偿还业力的代价。
不过,猫也感慨:这些国外的摄像师真厉害,他们能够那样不动声色地追踪一种动物的生活起居,即使它们在杀戮或者被杀,就是那样一个冷静而残忍的旁观者。如果是我们藏族人,一定会忍不住。
我笑:那你们会怎样呢?
猫很认真地回答:首先我们必须把它们分开,让弱小的逃跑。
——那么吃肉的怎么办?不是要饿死?
猫答:我们会回家取一些肉给它吃,总之,这次的杀戮必须要避免。
我笑: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么?
猫的回答更妙:我也不是会天天遇到它。
——然而,这一切也给我启示。
猫话锋一转,让我知道,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平等的。
——怎么讲?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一切有情众生,都处于欲望的控制之下。相比于动物,人类拥有的东西更多,比如选择,你可以选择不善或者善,还可以选择自由或者不自由。但动物没有这些,但是,比我们幸运的是,它们的欲望也少了很多,它们看见美女会无动于衷,看见100万也是无动于衷,不会妒忌别人有美丽的爱人或者大房子、豪车,因为少了这些欲望,它们避免了很多罪孽。而你知道,欲望是罪孽的根源。恰恰因为我们有太多的欲望,所以罪孽随之而生。动物因为没有太多的欲望,所以,也有机会获得暇满人身的机缘了。
我看着他,引申着这个话题走下去:也就是说,一个有着高高权利与财富的人,其实面临的罪孽更大,因为可以使用更多的权利,也就意味着,造更大的罪孽,就好比站在刀锋的中间。
——没错,所以我觉得,在这人世间,我们面临的苦难也好,幸福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看你如何品评。
深宅大院,名车美人,也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清寒小屋,寂寥对坐的两人,也可能拥有别人羡慕不已的幸福。
然,不管是幸福也好,痛苦也好,都可能在瞬间翻转。
所以,人大可不必为得不到的而怅然痛苦,为得到的欣喜若狂。
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遑论这一生,就是眼下,也未必可以定论。
我深深地怀疑:如此说来,一切希望都无所谓?一切失望亦可以不放心上?那岂不是整个人生都了无趣味?
猫大笑:你做得到么?
我很干脆地摇头。
猫还是笑:那就等你做得到的时候,再来告诉我,这一切有趣还是无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