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宸作为受宠的郡主,自是与太子六皇子等坐在前席,这样的盛宴她从小参加到大,可谓得心应手,低语浅笑大方得体。待皇帝皇后入席,众人跪拜,这一番不用说。
这是一个公然行贿的日子,由太子带头,按品阶官衔逐一向皇帝贡献礼品。皇帝喜佛,世人皆知,太子的礼品中规中矩,是一整套前代一心大师手抄的金刚经,一心大师留在世间的笔墨本少,更何况是一整套,珍贵难得更不用说。
若是后面没有六皇子的相比,这份礼本应极为扎眼,连王婧宸也不得不承认六皇子那份礼确实花了心思,下足功夫。
上一世,六皇子在全国各地寻找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六十知天命,是为有福之人,写下了九百九十九个福字,再有苏州绣娘日夜加工,赶制出一副云锦屏风。寸锦寸金,贵重倒是其次,这番心意自然难得。“
王婧宸回过神,听见皇帝大笑:“郎儿深知朕意,不错不错。李德全你亲自去放好,别让那些小的们损坏了。”李德全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也是最信任的太监,这样说便是对这份经书的重视。
太子心喜,面上也甚是温和,“做儿子的自然以父亲的喜好为喜好。”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声,“赐酒。”太子拜倒谢恩。
君为君,臣为臣,位极人臣也非君,故而太子之后,各位皇子逐个献上礼物。等到六皇子的时候,王婧宸走到殿中央,三叩首。
“嘉仪快起,你有什么话要说?”
王婧宸爽快的站起来,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当然可以行使孩子的特权,“斗胆请皇上先看我的那份,还望六皇子不要介意。”
“哦,是什么礼品?呈上来看看。”
“他正在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这般神秘,朕倒要先看看是什么,夫晏以为如何?”
“儿臣也很好奇嘉仪郡主的礼品,倒也很想见识一下。”六皇子说道。
王婧宸侧身向六皇子行礼,以表歉意。六皇子方准备回礼,只见满天的福字从天而降,巧妙的是那福字每一个皆不相同,使用不同的字体书写而成。那福字上似有光芒,在暗黑的天色中发出莹莹红光。
众人看呆,等到福字尽数落下时,不知是谁先带头拜倒,群臣一齐高呼:“皇天庇佑,天降福报。”
皇帝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御前,“好,众爱卿平身。”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待众人从惊喜中平缓过来,他方才问道:“嘉仪,这是怎么办到的?”
“回皇上的话,这是由全国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各地方乡绅所写,上面每一张福字皆蕴含了一方人民对皇上的忠心与赤城,从天而降,寓意这皇宫中乃万福之地。”
“怎么就是万福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福,再加上皇上自是万福。”皇帝当然是有福之人,说完她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仪这张嘴啊,”皇帝笑指她,脸上却是无奈的表情,“重重有赏。”
王婧宸领恩退下,余光看到六皇子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倒要看看他要如何送出一份重合的礼。第一次出现是新意,可第二次呢?
此刻箭在弦上,哪有不发的理。六皇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在一时之间也无法再找出一件可以相媲美或替代的礼品。
她浅珉一口茶,淡然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或赞赏或仇视的目光,这些目光来得隐晦,她仿若没有看见,和大多数人一样饶有兴趣的看向六皇子,在这样的礼品之后,他要拿出什么,才能不被比下去。
皇帝似是也想起来,“夫晏,把你的礼品呈上来。”
六皇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有太监将云锦屏风抬上殿,苏州绣娘的绣工天下知晓,这屏风绣的自不是凡品。可有了王婧宸的珠玉在前,他的便成了木续在后,落了下乘。
殿下众臣家眷中,早有些不知深浅的轻笑起来,六皇子走下坐席,站到云锦旁,“方才福从天降,儿臣勉力接到这九百九十九个福字,绣与这屏风上,愿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屏风上的福可是天上降下来的。
这话说的巧妙,即化解了礼品紧接着重复的尴尬,又为自己的礼品提高身价。果然,殿下大臣投来赞许的目光,临危不乱解决问题,才是大将之风。
“六弟心思巧妙,原来早就知道嘉仪郡主要呈上什么礼品?”
说话的是三皇子。王婧宸暗笑,这就是三国战的好处,自己不方便出手时,敌人的敌人会主动帮你解决问题。三皇子用心险恶,一方面挑拨了自己与太子的关系,另一方面还顺带膈应了一下六皇子,使得六皇子方才的一番说辞变成了笑话。
她与太子眼神在空气中短暂接触,双方都明白三皇子的意思,倒是不必费口舌再来解释。
这话中讽刺意味极浓,六皇子转身,“三哥说笑了,不过是天意如此。”
“六弟乃大将之才,不必谦虚,我敬你一杯。”说完一杯酒全部饮下,不再说话。
元宵节在古代相当于现代的情人节,或者说得更确切些,倒像是全国联谊相亲大会,未婚男女借着赏花灯的由头“顺便”为自己物色对象。
这样好玩的节日,方溶月自然是不会放过,老板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指不上她自己还可以来一出女驸马,骗一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这日他特地梳妆整齐,穿上内增高鞋,这双鞋是莺歌按照她的指示绣的。她的身高大概一米五五左右,穿上这双鞋一米六几,在男人中不算高,可再也不算矮的。配上她瘦弱的身板,倒真的有一点尚未张开的青少年模样。
莺歌也雀跃的想出去,她为自己换了一套男装,站到方溶月面前,看着她希冀的小眼神,方溶月沉默片刻,“去换回女装吧,我不能带你出去。”
她自己本是女扮男装,带上这么一个小厮,稍微带点脑子的都能想到这主仆两是小姐丫鬟的标配。
气氛似在一瞬间凝固,莺歌垂头嘟嘴的向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方溶月又说道:“不过呢,今日是元宵节,给你放假一天。”我不能带你出去,但你可以自己去。
毕竟还小,莺歌愣了片刻,很快明白出自家小姐话的意思,跑过去抓住方溶月的胳膊,撒娇道:“我就说我家小姐最好了。”
方溶月突然冷声:“你叫我什么?”
“公子。”
“记住,可不要再叫错了,否则我可不敢再留你在身边。”关乎小命的问题,她一直很在乎。
莺歌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词厉色的样子,后天习惯使然,立刻跪下,“小公子,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道还不行,还得要改正。”顺手扔给莺歌二两银子,她自认为是个通情达理的老板,加上现在也不缺银钱,对莺歌也大方了一会。
方溶月整理好衣服,正式出门,走到门口正好碰见温子然,平时方溶月见到其他门客不过点头而过,可有了上一次把酒言欢的经历,她还是站下聊了几句,提起自己准备出门看花灯。
温子然说:“我也刚好准备去,苏兄第一次在京城过元宵节,很多地方怕是不知道,不若我与苏兄一起去,也可玩得尽兴。”
能有一个本地免费向导,固然是极好的,她自己一个人出门,只怕和大多数现代的游客一般,抬头看景低头看路,回家什么都不知道,光看了个热闹。只是,六皇子曾暗示过她不要和府中其他门客有过多的接触。
“当然,苏兄若是和佳人有约,我就不敢叨扰了。”
他这样一说,方溶月反而不好推辞,再加上她贪恋温子然的美色,脱口而出道,“佳人还在远方,我只是怕麻烦了温兄。”
选择温子然作为向导,果真是没有选错,一路上他从元宵节的由来讲到习俗,他的话风趣幽默,他的声音温和,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他带她到东市观看耍龙灯、舞狮子,人实在太多,为了防止她走丢,他抓住她的手,两个人手牵手,看起来倒像是哥哥带弟弟出来玩的。方溶月看得起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说,舞狮分为南狮北狮,以南狮为盛,表演中要体现狮子时而威武勇猛,雄壮威风,时而嬉戏欢乐,幽默诙谐,那么就要将喜、怒、醉、乐、猛、惊、疑、动、静、醒等神态表演得惟妙惟肖、出神入化。。。。
一场表演完毕,她兴致高起,拉着温子然,还要再看一场,他笑道:“西市秦湖边现在应该花灯遍湖了,灯中可有题词,或是一句诗,或是一个灯谜,或仅仅是一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传说在秦湖中选中的花灯,它的主人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温子然还未说完,被方溶月打断:“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