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霎间,不知是谁先看见的,紧接着所有人都望向了西方皇宫的地方,漫天的福字从天而降,带着荧荧红光,在满月的笼罩下,清晰而明亮。
众人不明所以,赶忙跪下,三叩首高呼万岁。方溶月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自从她穿越到古代之后,想法也有了动摇,这世间绝大部分事情都可以用科学来解答,可还有一些即使只是一小部分,那也是无法解释的。
见众人均已跪下,她和温子然也相继下跪,即使现在还半信半疑,只不过她做人的原则一直是,不做最扎眼的那一个。
待她起身,温子然伸手触及她的发丝,她微微避开,却发现温子然早已收回了手,拇指和食指间轻拈一片白色羽毛,她急忙抬头望天,见漫天的白鸽向东边飞去。
温子然与她对视一眼,原来天降福佑是这么回事,火红的充满神秘和生命气息的福字原来是人力可所及。她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在没有机械和科技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做到这般的地步。
成千上万只白鸽,经过多次反复训练,口叼福字,在特定的地区一起放落。而福字上的光,大抵是涂了荧光粉,白天并不显眼,到了晚上却是惹眼至极。
思及此,她倒是更想去看看秦湖花灯了,想看古人精湛的手工艺品,“子然兄,不如我们去秦湖那边看看?”
他仿若有片刻失神,见她摇晃自己的手,一副心急的样子,笑起来:“走,我们先去买两盏花灯。”
方溶月选了两盏,正准备走,温子然拉住她,“不打算在灯中题词?”
她提起毛笔,就着花灯老板的笔墨台,思考片刻,始下笔,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知今夕是何夕,不晓今处是何处,我所怀恋的人啊,但愿今夕的月光承载我永恒的思恋,洒入你们是世界。
温子然带着她将花灯放入河中,原本的花骨朵,在飘向河中央的途中,慢慢绽开,露出中心摇曳的烛火,如同花蕾般娇羞。
河中早已飘满了花灯,犹如映日荷花红似火,方溶月学着他人的样子,也捞起一盏花灯,还未打开里面的字条,就听见湖对面传来一阵娇笑,一群娇小姐看着她的方向笑闹起来,其中一个蓝衫小姐冷着脸,瞪了她一眼,掉头就走。其他人大概觉得无趣,随之纷纷离去。
显然手中的花灯正是那蓝衫小姐的,方溶月被这一笑拿着手中不知该放下,半晌,她问:“子然兄,我长得这般不堪入目么?”
他接过她手中的花灯,重新放入河中:“男儿志在四方,不必介怀容颜。”
方溶月。。。
两人绕湖走了一阵,温子然方才从湖中捞起一盏花灯,拆开字条,看一眼复收入怀中。方溶月心中奇怪,奈何她对古人习俗半只不解,也不敢随便问。
经过上一盏花灯的事,她大为所伤,奈何实在抵不住诱惑,古人到底是怎样以信传情的?
在一盏花灯旁游玩片刻,见都未有人注视她,方才捞起,她迫不及待打开,里面什么字都没有,这也太含蓄了吧,“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怎么约啊?
“姻缘天定,无需言明。”
“可至少应该留有名字,否则怎么知道对方是谁。你和她倒是心有灵犀,不如交付与你,指不上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他笑起来:“收好它,等到适当的时机,或许几年后,或许几个月后,或许就在下一刻,在上天的安排下,它会起到应有的作用,见到天定姻缘的那一个。”
方溶月见他说的如此玄乎,将纸折好放入荷包中,刚好触摸到那只纯金的小兔子,微凉的滑润的触感,眼睛部位的红宝石有点膈手,她不知觉笑起来,姐现在也算是富婆了。
时间如梭,等了三四个月还没有等到上天的安排,却等到了江南大旱的消息,江南一直是鱼米之乡,税收重地,发生大旱,皇帝自然非常关注。
整个紫禁城都弥漫着一种叫沉重的气氛,方溶月不知其他人如何,只是连续三日未成见到六皇子,每日她未起床时,他便出门办公,等到她夜晚已入梦乡,他才迟迟归来。
府中众人皆不苟言笑,主子不开心,自己笑呵呵,是准备当箭靶的吗?
来不及休息,便到书房着急门客商议,方溶月不在智谋团的范围内,故而倒成了六皇子府中最清闲的人。
等到她再次听到有关江南大旱的事时,朝廷早已做好安排,由于此事事关社稷,由太子领头,上官鸿轩辅佐,前往江南赈灾,稳住人心。
江南多富贾,地主家吃余粮也可撑三年,真正苦的还是那些贫民百姓,再穷的地方也有富人,正如富甲天下的地方,正是最大的贫民窟。没有剥削,哪里来的一小部分人富足。
方溶月胡思乱想之际,管家找到她,“苏公子,六皇子请你去书房。”
她走到书房门口时,刚好碰见温子然从书房内出来,两人相视一笑,走入书房,方溶月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见到自家老板黑着一张脸,她赶紧调整好脸部表情,严肃而认真。
他脸色缓了缓,“回去收拾一下,我有事要你去做。”
“需要离开京城吗?”
“你随我去江南一趟。”他顿了一下,“这趟行程保密,万勿与任何人说。”
方溶月答应一声,正准备出门,又听见他说,“行程较远,我们明日出发,你回去好好休息。”
她回房非但没有收拾物品,反而坐在桌前思考,六皇子的想法她不是猜不到,只是若他真的要她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她该如何应对。
从小她不是生活在冷冰冰的皇家,她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违反自己的信念,退让的东西太多,她要保留作为人的最后一点良知,她不能运用自己的能力肆无忌惮的伤害人命。
她能猜到六皇子的想法,在京城的另一所宅子中的王婧宸也约莫想到六皇子将要做的事。
上一世太子揽下赈灾之事,这件事备受关注,做好了自然更上一层楼,或者说当时的太子更需要这样的一件事来证明自己未来做帝王的能力,只可惜这件事并未做好。
官官相护层层剥皮,赈灾粮变成了白水参米,陈年旧米,发霉坏烂,还未喝到霉味早已冲入气管。可即使这样,能喝到这样的霉水,已经万分幸运。灾民被饿的瘦骨嶙峋易子而食,这青草幽幽湖泊星布的鱼米水乡竟成了遍地横尸的埋尸场。
旱灾过后,一场大雨冲刷走所有悲伤,谁都没有想到以为是救命之恩的圣雨,却演变出一场更大的灾难。
瘟疫。
它在悄无声息中到来,脚步那般轻,轻到还没有人注意到它,它已经无处不在,已经用千万条生命来宣示它的降临。
太子对此束手无策,等后来太医赶到江南,研究出药方时,江南已有原来的三千万人口,变得只剩下三百万不到,十室九空,真真触目惊心。
死了的人固然可怜,活着的更是可悲。
经此一役,太子元气大伤,若不是帝后情深,皇后抵死求情,只怕东宫易主也是有的。
这一世,太子现行前往江南稳定人心,上官鸿轩负责押运米粮,只是米粮尚未出京城便出了问题。
太子门客收到粮食时,并未认真检查,等上官鸿轩接手时,打开一看,三十万石粮食,只有外面的几袋是好的。再往里面便是霉坏的陈米,到了最后竟都是砂石。
这些砂石既然已经接收下来,便是落在手上了,好坏都无法再去辩驳。
上官鸿轩连夜书信送与太子,此事自然是要查出是何人所为,但更重要的是该如何解决赈灾粮短缺的问题。
此前一石粮食价格在两贯左右,江南大旱的消息爆出后。粮食价格与日渐涨,到了现在更是一天一个价,涨到了二十贯一石,并且价格还在持续上涨中。
王婧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练字,上官鸿轩已经带人押运粮草出发了,这件事并无证据,若真的闹到皇帝面前,对方准备充分,反而会被反咬一口,只能生生吃下这口闷亏。
她就是怕粮食会出问题,才嘱咐太子若是赈灾一定要带上官鸿轩,他是个心细的,押运米粮必然不成问题,只没有想到经太子手时,到底还是出了纰漏。
她并未停下,继续把字练完,整整一个时辰,最后她放下毛笔,说道:“司琪,去请太医院院判朱太医,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请他来看一趟。”
司琪诺一声退下,王婧宸又吩咐司诺收拾衣物用品,简便出行。朱太医一定要带,上一世就是他研究出了瘟疫的药方,避免了焚城的悲剧。
药方出来的有点晚,整整两个月才研究出成果,但这一世,有王婧宸在,她记得这副药方上主要的几副药,想来不出几日,以朱太医的能力便能配出完整的一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