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轩见到方溶月时,她是一身男装,现而今换上一身女装。身为女子的她根本不需要刻意掩藏,只需要按照前二十年的行为方式来做就行,故而没有一点做作的别扭样。
经过王婧宸这么一说,上官想起来,方才的那位妇人确实与苏飞有几分相似。只是在仪态上却是相差甚远,他这双眼睛都没有看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婧宸勾着嘴角笑起来,“女子的直觉,你不必羡慕。”
看到她的笑容,上官鸿轩不知觉也笑起来,捏着她的脸颊道:“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王婧宸笑而不语,这般送上手的机会,她怎能不好好利用。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另一边方溶月和温子然被带到后面放杂物的马车上,能待的空间很小,但胜在这辆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
其他人走后,方溶月便小声问道:“我们单独走不好吗,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
“嘉仪郡主是盯上我们了,今日若是说不,只怕就要被她强行扣下。”
方溶月方才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就是怕被她认出来,现在听到温子然这番话,脱口而出:“她是盯上我了。”
整理好措辞,她又说:“我原本与她有些过节,今日她见到我,怕是认出来了。如果有机会,你就先行离开,毕竟六皇子的人出现在江南总归是解释不清的。”她不敢想象落到王婧宸的手上,她的结局会是如何,以这位郡主以往的手段,怕是要受尽折磨。
“嗯,好的,我走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是方溶月口是心非,只是这个男人前一刻还说要保护她脱离六皇子的控制,现而今遇见危险,便把她扔下不管。纵然理智告诉她,这样的选择再正确不过,心里仍然有些酸涩。她低下头不再说话,也是,他与她非亲非故,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人为她冒生命的危险。
温子然也不再说话,一直到驿站,两人也是默默下车,他们是夫妻,下面的人自然安排他们住在一间房。房间比较简陋,是奴仆所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们的房间两旁均是侍卫的房间,这些侍卫负责保护王婧宸一行人,晚上自是不敢睡死,稍微有点响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方溶月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王婧宸摆明了是对他们有所防备,既然自己都是要死的,何苦要再拉一个人下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温子然倒一杯水,“我们是被盯上了,恐怕走不了,今晚先安安稳稳谁一个好觉。”边说他边把茶杯递给方溶月,“辛苦一路,先喝一杯茶。”
方溶月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水杯,道一声谢谢。一直以来,他还是那个儒雅体贴的温子然,可是她知道,一旦有机会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独自走掉。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方溶月自问不是那种保守的女生,但毕竟男女有别。温子然倒是坦荡,用两张小凳拼起一张简易的小床,抱起被子就睡了上去。
有陌生人睡在房中,方溶月一开始好有点不适应,一直睡不着,但也不敢动,怕打扰到温子然。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仿佛只是眯了一会儿,就被敲门声惊醒,门外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温家娘子,你们醒了吗?”
方溶月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这才懊恼自己怎么睡的这般熟,“等一下,马上就好。”
她掀开被子,提鞋下床,因为昨日与温子然睡一间房,故而是和衣而睡。四周巡视一番,都没有见到温子然的身影。原本被他当成简易床铺的凳子已经放回原位。
方溶月打开门,只见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面盆站在门口,见她已经起床,走进房间笑道:“我家主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娘子你洗漱。”
“我一个乡下妇人,自己动手习惯了,不必劳烦。”她现在脸上还擦着灰,洗完变得白嫩细腻,怕连她自己都会不习惯,“你们有看到我家相公吗?”
“没有,他不在房内吗?”小丫鬟环顾四周,今天一早,她便按照吩咐守在门口,并没有人出去过,虽然是个杂役丫鬟,还是有点眼色,知道嘉仪郡主重视,“既然你不喜欢旁人伺候,那我出去给你拿点糕点进来。”
小丫鬟说完匆匆走出去,方溶月暗笑这个丫鬟是个有心眼的,只要有机会,离升职也不远,将来当个二三等丫鬟也是可以。
她走到门口把门关上,转过身,看见温子然站在他的面前,他说,“好了,我现在要走了。”
方溶月以为王婧宸会亲自过来查看,谁知这一次王婧宸出乎她的意料,没有派人过来调查,甚至都没有过问这件事,不过周围的看守明显加强了,有意无意的她都能感受到他人注视的目光。
过了几天,王婧宸都没有找她的碴,也没有故意为难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供应着,方溶月倒是淡定了,干脆来什么吃什么,每次都吃好吃饱。等问题真正出现的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她是学心理学的,当然知道王婧宸此时是玩的什么伎俩,她现在在王婧宸眼中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如同秋后处斩的囚犯般。最痛苦的不是处死的那一刻,而是等待判决书,等待死亡的过程。
那种心里的煎熬,内心的恐惧,因为想象,可以把一只温顺的卡菲猫,描绘涂画成非洲草原上如闪电般的猎豹。可以将一个黑点,无限放大为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
她不先揭穿自己的身份,那方溶月自己就乐得自在,也装作不知道,安心当自己的农家妇人。
每日的行程有点像旅游,上马车发呆,下马车吃饭,进驿站睡觉。连续过了几日,她都没有与王婧宸碰上,其实也对,毕竟身份有别,哪怕是同行,碰上的几率也不大。
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她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碰面。
方溶月很喜欢向日葵,一种向着阳光,代表光明,没有悲伤,没有忧郁,终身都在追随太阳的花朵。
在驿站的花园内看到向日葵,她自是很开心,于是本应该呆在房中休息的她走进了花园,夕阳西下,向往光明的花朵已经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方溶月掏出怀中的好运链,手臂悬空,在面前摇晃,纯银的链子在月之光华下,折射出温馨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光,在一片花海中,纯真美好。
“这是什么,挺特别的。”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方溶月惊了一下,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是王婧宸,她转过头,“初次见面,嘉怡郡主。”
王婧宸似乎愣了一下,“既然是初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是嘉仪郡主的?”
“承蒙嘉仪郡主收留这么多日,我是无意间听到其他侍从的对话才知道的。”
“那我是怎么收留你的?”
“嘉怡郡主心善,知道奴家夫妇是逃难到京城去,故而收留我们。”方溶月见王婧宸不再关注好运链,将它慢慢卷入手心,准备收起来。
这一个动作却是引起了王婧宸的注意:“那是什么?”
方溶月将手抬到半空中,在王婧宸面前垂下好运链,指腹使力,力量通过项链传到底部,形成一百二十度的摇摆幅度,“是一个普通的项链,只不过造型有些奇特。”
果真王婧宸开始盯着项链上的花纹看,很特别,与她平生见过的都不一样,不像是中原文化,倒像是另一种文明的结晶。
她说,“天色已晚,想来嘉仪郡主应该困了。”
王婧宸只觉眼皮发沉,渐渐连意识也没有那么清晰,只听到有人问话,不知为什么她自己也会回答。
看着她逐渐没有光彩的眼神,方溶月问道,“你为什么抓我过来?”
“因为你是方溶月。”催眠的缘故,连声音里都带有一丝睡意,缓慢毫无灵动之气。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恨我?”话音未落,方溶月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晃动,她知道王婧宸身边向来是跟着丫鬟的,那个人影应该是她的丫鬟寻来了。
时间紧急,先把重要的事情办完再说:“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你记着明天一早你们走的时候,不要带我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知道吗?”
“知道。”
“好,醒过来后,你感到很困很困,要立刻回去睡觉。”说完,她打一个响指,“醒来吧。”
司琪已经走过来,弯腿行礼,“主子。”
王婧宸抬手扶额,“出门没一会儿,倒是有点困了,回去吧。”
在司琪的搀扶下,王婧宸回到房间,大抵是真的困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连一直不太适应的驿站硬板床也没那般难以忍受,一夜睡到天亮。同样一夜好眠的还有方溶月,一觉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