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听了以后肝肠寸断,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向她保证会照着她的话去做。
速赤吉勒的手在别勒古台的手中渐渐僵硬起来。通天巫阔阔出见此情景,马上来到她身旁,脸对着天空挥舞着双手,仿佛得到了神谕。
他高高地举起双手大声说:“伟大的长生天啊,您要接这位善良人去您那里了吗?她就要跟随您前去了,我们都祈祷她能得到您仁慈的护佑!”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就如感到了一股超自然力量那样跪下了,匍匐在速赤吉勒的尸体边。通天巫阔阔出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她眼睛睁大,凝望着天空,仿佛所有痛苦都中止了,生命凝聚在她的嘴上。接着神圣的通天巫拿出一撮灰色的驼毛,然后在一个金罐里蘸上水,擦拭她的太阳穴部位。他闭目又念叨一番,对着临终的她凝视一会儿,突然大喝一声说:“去吧,善良的尊敬的速赤吉勒,回到长生天身边去吧!”
速赤吉勒停止了呼吸,人群中飘荡着阵阵悲号声。
“母亲!”别勒古台愤而起身,噌的一声抽出马刀举向头顶大声吼道,“我要杀光蔑儿乞惕人!我要杀光蔑儿乞惕人!”
一道无声的闪电划破东方的天空,而在西边的乌云上方,一轮太阳发出刺眼光芒。在远处偷窥的几个蔑儿乞惕部的探子就如被暴风雨惊散的几只狐狸,从松林深处茂密的草丛中探出黑脸,面面相觑,然后悄然离去,被他们撩拨过的蒿草又纷纷挺起弯下的枝茎,传出刷刷的声响。
在蔑儿乞惕部首领脱黑脱阿的营帐内,哨探汇报了看到的情景,脱黑脱阿和赤勒格儿、合阿台的眼神和表情都显得十分沉郁。
萎靡不振的赤勒格儿显得悲观忧伤,闷闷不乐的脸总是朝着地面,神色消沉,他端起盛着马奶酒的铜碗刚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他看着脱黑脱阿,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又好像被什么阻碍了。
“苍鹰在不儿罕山上空翱旋,深山中的白桦树的叶子也黄了,寒冷的冬天就要到了,是猎人狩猎的时候了。”脱黑脱阿说完,仰起脖子干了一碗酒。合阿台一声不响地喝着酒,赤勒格儿看看他们,脸上挂满了怨气和怒色。
“脱黑脱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这些话。”赤勒格儿不满地说。
“什么时候了,是猎人狩猎的时候了。”脱黑脱阿端着酒碗说。
“狩猎?铁木真的铁骑和弯刀就要来到这里了,我们还哪有什么狩猎的地方,能保住命这条老命就算万幸了!”赤勒格儿将酒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是啊,猎人就要来了,我们要成为猎物还是要成为猎人呢?”脱黑脱阿漫不经心地嚼着肉说,“你似乎说出了一个伤心的事实,他们不会留给我们草原,留给我们的只有我们呼吸的空气了,甚至他们连空气也不想给我们,蔑儿乞惕人漂亮的妇女都将成为他们的女人,这些美味的食物也会端上他们的餐桌,而我们的白骨却要撒在战场上,我们似乎没有力量保护这些不幸的蔑儿乞惕人。”
“可我不想做丢了魂的兔子,我不会让我的女人躺在他们的胯下。”合阿台说完干了一碗酒将酒碗重重地蹲在桌子上接着说,“我早就做好了安排,就等着那些愚蠢的家伙前来送死。”
“愿长生天保佑我们的英雄合阿台,只有他在困难中没有畏缩,并敢挺身而出,干得好,合阿台!勇敢一些,用你手中的弯刀送他们的灵魂下地狱吧!”脱黑脱阿端起酒碗提高嗓门说。
“铁木真可不是好惹的,我们抢了他的妻子,而我却……欺负了他的妻子,你们又害死了别勒古台的母亲,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看我们还是做一回兔子吧,虽然丢了魂,但至少还是一只活兔子。”赤勒格儿嗫嚅道。
“可怜的赤勒格儿,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也许逃跑是保全性命的最好办法。”脱黑脱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可是,我已经跟我的两条腿商量过,它们一致的意见是,穿着我战甲拿着我的弯刀,冲进铁木真的战队。”
“让我来为他们开膛剖肚,掏出他们的内脏,割下他们的肉来煮熟下酒。”合阿台面带笑容说。
“也许铁木真也这么想。”赤勒格儿低声说。
“上一次就是因为你的懦弱让铁木真他们侥幸地抢走了他的妻子,这一次绝不能因为你的懦弱再让他们把我们赶出我们的草原。”合阿台说着,狠狠地撕咬了一口煮牛肉。
“铁木真没那么可怕,上一次是克烈部大汗脱斡邻那条老狗和札木合那只狐狸帮助了他,才让我们一败涂地,虽然他们战胜了我们,夺回了他的妻子,可那并不光荣。如果是我,我会一个人骑着战马去夺回我的妻子!”脱黑脱阿盘腿坐着,轻微地摇晃着身子说道。
“如今的铁木真就如山中的猛虎恶狼,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毁掉整个部族!”赤勒格儿盯着合阿台说。
“难道蔑儿乞惕人的英雄都死完了吗?当年你的哥哥赤勒都被铁木真的父亲吓得丢了魂,丢下了诃额仑,自己却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我们为你报仇,从铁木真手中抢了他的妻子孛儿帖,难道我们错了吗?铁木真也是人,没什么可怕的,你应该和我们一起跟他们一决雌雄,为你的哥哥报仇,而不是像你哥哥一样一逃了之。”合阿台瞪着血红的眼睛说。
“你们别嚷嚷了,注意听听,外面什么人来了?”脱黑脱阿说,侧耳用心听着刚出现在远处的马蹄声。
“不用听,就是铁木真的人来了,丢了魂的兔子马上就要撇下他的女人逃跑了!”合阿台饮着酒大笑说。
“合阿台!眼看就要雷电交加了,可怕的暴风雨离此不远,你还以为好玩不成?这次你们就听我一句吧,但愿我们能在狂风暴雨开始以前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如果蔑儿乞惕人都像你一样,我们蔑儿乞惕人就可以雄霸草原了。”脱黑脱阿端了一碗酒敬合阿台说,“我们蔑儿乞惕人的祖先,他们一直都是草原上最强大、最骄横、最残忍的征服者,他们要成为草原的主宰者,难道到了我这里就要成为被征服者了吗?”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一碗酒下肚后,他又站起来对赤勒格儿说:“你要害怕你就先逃吧,小心你这只软弱的兔子首先成为猎人的烧烤肉,哈哈哈……”说完大笑着走向后帐。赤勒格儿无奈地摇摇头,这时他看到合阿台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也走出帐外。
不一会儿,铁木真和别勒古台带着数千人点着火把包围了蔑儿乞惕部的营帐,战马嘶鸣,杀声震天,当别勒古台带人气势汹汹冲进去后,却发现是个空营,每个毡包都空无一人。
这时只听到帐外不远处有声音大喊:“快跑!铁木真来了!”
“这些吓破了胆的蔑儿乞惕人,他们的灵魂都逃进了不儿罕山,哥哥,让我带着勇士们追上他们为母亲报仇!”别勒古台怒叫着,眼睛燃烧着狂怒的火花。
铁木真头戴头盔,勒马眺望。他举着长枪,矛尖上飘着黑色鬃毛缨子,形状与他的战马的尾巴一样,这是他身上唯一的进攻武器。
铁木真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到营帐周围喊声四起,蔑儿乞惕人的人马打着火把,举着马刀包围了营地,铁木真的人马乱作一团,他们苍白的脸突然涨红了,神色也变了,眼睛睁得很大,似乎遭到了一种意料不到的可怕的惊愕。
“勇士们,不要慌乱,用你们钢铁一样的身躯挡住蔑儿乞惕人的进攻,用你们手中的马刀砍向敌人的头颅,为我们伟大的速赤吉勒母亲报仇吧!让卑贱的蔑儿乞惕人的污血来洗刷脚下这片肮脏的土地,让他们的灵魂去侍奉我们的速赤吉勒母亲!”铁木真手持长矛冲向前,棕红色的战马扬起前蹄,嘶鸣两声。
“黄金家族的勇士们,把这天大的灾难降临给这些卑贱的蔑儿乞惕人吧!”别勒古台大喊一声冲出队列。只见数千骑兵如潮水般冲出营地,直捣蔑儿乞惕人的战队。
钢刀的碰撞声,打斗的嘶喊声,马匹相撞的悲鸣声,勇士的叫骂声与草原上萧萧的风声完全合一。几个毡包着了火,马背上的血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在火光下闪出寒冷亮光。
“别勒古台,你带着大家冲出去先撤,我在后面拖住他们!”铁木真立马横枪,对着别勒古台喊道。
“不,我要为母亲报仇,哥哥你先撤吧,这里交给我吧!”别勒古台杀红了眼,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走吧,我们打不赢的,这个仇迟早会报的!”铁木真用长枪刺死了一个向他背后杀来的蔑儿乞惕人,大声喊道。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像做噩梦一样,看到蔑儿乞惕人越来越多,铁木真自知寡不敌众,于是想撤退,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种可怕的想法,那就是蔑儿乞惕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所以有备而来,这种敌我悬殊过大的战争不会赢得胜利,敌人也知道胜利在握,只不过有意和他兜圈子罢了。
铁木真见别勒古台固执地作战,于是就继续拼杀起来,不少蔑儿乞惕人被他用苏鲁锭挑过头顶,鲜血洒在他额头上那些突出的青筋上,他的嘴唇和浓密乌黑的胡须颤动着。
这时候,蔑儿乞惕人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开始从侧翼攻击,箭如雨下,不少人纷纷从马背上跌下。
“大哥!撤吧!让这些该死的蔑儿乞惕人多活几天,我迟早会杀光他们!”别勒古台朝着铁木真喊道,开始自主撤退,他看到铁木真奋勇杀敌,但大势已去,他不想承担败者遭殃的不幸命运,而让弟兄们蒙受被征服的巨大耻辱。
“来不及了,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大败蔑儿乞惕人,否则我们将永无容身之地!”铁木真厮杀着,一边大声回答说。
“铁木真,我们来了!”远处传来喊叫声,以及阵阵马蹄声。铁木真定睛一看,原来是博尔术带着数千骑兵来增援了。
顿时士气大振,蔑儿乞惕人遭到了前后夹击。铁木真举着苏鲁锭刺死了冲向他的合阿台,并有意识地用长枪挑起,扔在了别勒古台眼前。别勒古台见状,直接冲向正欲逃跑的脱黑脱阿,不容分说将他斩于马下。蔑儿乞惕部几乎全军覆没,只有赤勒格儿逃脱,早已不知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