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子城的官府,聚集着金帝的使者和地方官吏数百人,都在焦急中等待鞑靼骑兵的到来。当哲别大步地走进来,所有的官吏都马上站起来,对他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礼。哲别挥手致意,然后在刺史的席位上坐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就座。和谈的结果以失败告终,因为成吉思汗不再满足于小恩小惠了。当然,金帝无法容忍成吉思汗要他这个皇帝俯首称臣并年年纳贡的要求。
哲别带着骑兵离去,金帝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于是下诏命平章政事独吉思忠和参知政事完颜承裕领兵御敌。
成吉思汗大怒,准备了几个月之后,在金秋之时正式对金动武。他亲率东路军直驱中都,命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率领西路军直取西京。成吉思汗作战一般都是攻其无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掠地,轻而易举地袭取了乌沙堡和乌月营两座城。
乌月营。
在这座城还毫无防备的时候,哲别和他的士兵们就像一群恶狼扑进了这座原本宁静的小城,狼群犹如闯入羊圈,一场浩劫在哭喊声中发生了,蒙古兵抬起猎鹰一样的锐利的眼睛在每一个角落搜寻着。他们抢掠,杀戮那些反抗他们的人。
一支接亲队伍就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狼窝。乐队的奏乐戛然而止,美丽的新娘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偷偷地掀开轿帘往外看,却看到了几双奸笑的眼睛,蒙古士兵互相窃笑着,向花轿围了上来,当新郎上前阻止时,还没抬起手就被弯刀刺穿了腹部,当场身亡。新娘已经在轿中颤抖了,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姑娘,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们抱着你下来?”一位士兵用马刀掀起轿帘问道。
她只好战栗着走下轿子,士兵立即就凑了上来:“走吧,姑娘,我们要初夜权!”
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使这位士兵更加兴奋起来,他把新娘拉到他的怀里,但是被她用力地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惹得其他士兵笑得更厉害了。新娘以为她的反抗会让这些突然出现的鞑靼人停止恶行,没想到他们变本加厉,更加狂妄起来,又一个士兵从后面扳过她的瘦弱的双肩,并将他的臭嘴贴到了她的嘴唇上。她挣扎开来,给了那位士兵狠狠的一巴掌。
“是个倔母骡子!”被打的士兵摸着自己的脸说道。紧接着,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将她抬到街上的一处空地上,想要撕扯掉她的衣服。很多人都在不远处偷偷地观看,也有一些人出来劝阻,却被他们扬起的弯刀吓退。那位士兵将她压在地上强行吻她,一直手还塞进新娘的胸部。当她反抗时,旁边的士兵却将马刀放在她面前。新娘丝毫都不畏惧,她咬断了士兵的舌头,士兵惨叫一声蹦起,捂着满嘴鲜血的嘴惊恐地望着她。
两个士兵抓起她的头发,举起拳头想要狠狠地殴打她,她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了。举起的拳头在刹那间被一股力量向相反的方向折去,随着咔嚓一声,士兵痛苦地大叫起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背着两把利剑的年轻壮士,从穿着来看,颇有几分侠士味道。士兵再回头看看同伴,他们早已倒在地上呻吟了,抱头的抱头,抱腿的抱腿,显然是遭受了重创。
“大胆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凌民女!”侠士大喝一声。
两个士兵跳了上来,挥舞着马刀,侠士随即拔剑,只听当当两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马刀就从手腕滑落了。
“姑娘,速速离去,此地不宜久留!”侠士对姑娘说。
姑娘很快被几个亲人拥簇着跑了。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冲向侠士,然后跳跃起来,两只脚离地有一尺多高。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哲别。侠士的身子轻盈地一闪,就躲过了哲别的袭击。哲别后退百余步,随即取下弓箭,抽出一支箭准备拉弓,但是侠士还在原地不动,一支冷箭嗖地射向侠士,却被侠士挥剑斩成两截,这让哲别深感惊诧,因为还从未有人抵挡住过他的箭。
“今日不与你等胡人计较!”侠士看来没有再战的心思,说了一声就转身要走。
“来得容易,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壮士请留下姓名,我可饶你不死。”哲别说。
“我叫尹志平,就住在白龙洞,你们勿要掠杀,只管来找我!”侠士说着,脚尖一点,就腾空飞到街面一座阁楼,甚至在屋檐上飞奔,然后不见了踪影。
劫掠一天的士兵们还不满足,但是传令官却传来成吉思汗要召见他们的口谕,哲别只好下令停止抢掠,大军回营待命,他急忙往乌月营府邸见成吉思汗。乌月营的浩劫终于结束了,而新的战争又开始了。独吉思忠被罢免,接替他的是完颜承裕,这位懦弱平庸的元帅彻底改变了金国命运的走向。这位手握雄兵的将领,却在蒙古军不可一世的气势的威逼下,不战自退,连失昌州、桓州和福州,三州三个刺史守城不住,相继投城殉国。
“接下来就要野狐岭之战了!成吉思汗四万军队打败了金国四十万军队,金国人就要完了!”宝音突然大声喊道,这声音很响亮,以至于他自己都在睡梦里听到了,然后他睁开眼睛。
“你是怎么了?一整夜都不安稳,一会儿说一会儿叫的?”包绮丽坐在他身边问。
“现在是几点了?”他惺忪着双目问道,发现自己手中握着金蝠牒,接着他又说,“一定是这个东西,让我置身于梦境之中。”
“天亮了,要不要去吃早餐,阿日善已经在餐厅等我们了,今天还要去成吉思汗陵吗?”她问道。
“一定要去,我想去看看相关资料。”宝音揉揉眼睛答道。他想起床,可就是翻不起身来,因为时间刚好是早上八点,开春的季节,草原上的空气异常清新,就像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他重新拽入梦乡。他感到无法起身,尝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他就翻过身侧卧着,目光投向窗外,望着无底的碧空,看着白云在天空中飘浮着。宝音半睁半闭着眼睛,一阵舒适的睡意突然一下子袭击了他的身子。
“要么你再睡一会儿吧,看来一晚上你也没休息好,我告诉阿日善叫他们别等我们了。”包绮丽说,可她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把一半已经掉在地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轻轻一碰关上门。
在梦中,宝音好像又来到他最初来到的那个山丘,那里的松林还保留着,只是这里已经到夏季,先前砍伐的树木仿佛又恢复了原样,郁郁葱葱,绵延在草原上。他看到自己正在高原上眺望,然后又感觉自己对眼前这片景象非常熟悉,于是他心里对自己说,这一定是燕子城,在一次梦里曾见过。他要往下走,去看看哪里有人,但是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挪不动脚步。接下来,他在梦里又做着梦,梦到自己躺在碧绿的草地上睡着了,自己正躺在山坡的什么地方,周围有一些异常的动静,那种危险临近的感觉使他在梦中清醒过来,他毫不怀疑,小松林里藏着一些人,正在监视着他,并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他用双手撑着使身子微微抬起,拿起掉落在草地上的金蝠牒,并把它悄悄地放在口袋里,开始细心察看着周围。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使他从梦中清醒过来,头脑清楚地问自己: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是成吉思汗的士兵吗?或许是当地的牧民?他听见有人在松林里喊了一声:“何人!”
这时,从松林里传来了一个焦急不安的声音:“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有四十万人,都在野狐岭南边,木华黎国王奋力拼杀,看来这场恶战我们要胜利了。”另一个人说。
这些奇怪的话使宝音警惕起来,不过喊话的人毫无疑问是成吉思汗的哨探,他们是躲在松林中刺探军情的。
“嗨!那里有人,他是谁?!”另外一个人喊道,这声音就好像是冲着他来的,他立即感觉他被他们发现了。果不其然,十几个哨探低声细语了半天,大幅度地做着手势,以至于把小松树的树枝都晃动了,然后鬼鬼祟祟地弯腰朝他身边赶来。
“你们是什么人?”宝音坐起身反问道。接着就沉默起来,使他惊讶的是,他的声音不但软弱无力,而且好像有点口齿不清。
“你是完颜承裕的奸细吧!”一个士兵大喊着将马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是谁?”宝音又问道,他想挣扎起来,可是又发现自己已经被绑起来了。
“把他送到木华黎国王的帐中……”
“我不是金国奸细,你们放开我。”宝音吼叫着,但他自己感觉他的声音非常微弱。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极度虚弱,无论是手还是脚都不能再动弹了,既不能移动,也不能自卫,泪珠顺着他那乌黑凹陷的脸颊流了下来。
“看吧,他哭了!”押着他的士兵问道,“你哭什么?”
“我不是奸细,我是过路人,不知道怎么在这里,我迷路了。”宝音极力解释着,接着他被推入帐中。
“你是什么人?”一个身材较瘦,且脸上长有许多雀斑的将领盯着他问,他想这一定就是木华黎。
“木华黎,你放开我,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过路人!”宝音大喊道。
话音刚落,帐中的人就叽叽喳喳起来。
“咦,他竟然还知道木华黎国王!”有人惊奇地说道。
“你知道我?”木华黎用掩饰不住的好奇眼光看着他。宝音自己感觉到似乎是说错了话,于是低下头。
“把他带到大汗的帐中。”木华黎说。
迷迷糊糊中,宝音感觉自己又被带到成吉思汗的大帐中,这一次他没看到也遂和塞哈尔皇后,帐中只有成吉思汗和耶律楚材,还有耶律阿海。
“朕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成吉思汗坐在一张铺有兽皮的椅子上,奇怪地盯着他。身边的侍卫朝宝音走近,一直握着准备好的弯刀。
“对,大汗,我就是宝音!曾在克鲁伦河的斡耳朵见过您。”宝音沮丧地说。
“你怎么在这里?诺敏公主在哪里?”成吉思汗不由自主地微笑着,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们走散了,该死,没有谁告诉过我怎么会来到燕子城,并且你们正在攻打金国。”宝音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成吉思汗好像对他并不重视,而是把头转向木华黎和耶律楚材。
“这都几年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尽快派人去寻找诺敏公主的下落!”成吉思汗对耶律楚材说。
“木华黎国王,完颜承裕那边怎么样了?”成吉思汗问道。
“他们虽然人多,但人心涣散,那个胆小鬼不敢正面出击,我们的人只是冲过去试探了一下,就把他们打得胆战心惊,落花流水,狠狠地把他们猛杀了一回,那个胆小鬼又后退两里。”木华黎得意地说。
“好!”成吉思汗突然起身,坚定地说,“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已经到末日了!木华黎、耶律阿海听令!”
“是,大汗!”木华黎和耶律阿海上前,弓身听令。
“木华黎,你带领你的人马从左出击,猛击敌军左翼!”成吉思汗命令道。
“遵旨!”木华黎得令退到一侧。
“耶律阿海,你带领你的人马从右出击,猛击敌军右翼!”
“是!大汗!”耶律阿海得令退到一侧。
“我率主力直刺敌军腹地,如此一来,完颜承裕就会吓得魂飞魄散,敌军必然大乱!”成吉思汗握紧拳头说。
将士们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后,就开始行动起来,而宝音发现很快帐中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十月里,当时白桦树上的黄叶像在燃烧,白杨树似乎笼罩在红色信号火中。就在这个时候成吉思汗用他的战术在野狐岭打败了完颜承裕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完颜承裕领着他的残部退回到会河堡,并在会河堡西面大约三十公里的地方匆忙地进行着防御工事,准备在这里拒敌。会河堡的百姓,无论是农民还是老人或妇女、孩子,各种年龄不同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在酷热中挖掘战壕或建筑高地,忍受着沼泽的潮湿和蚊子的叮咬,不分日夜地干着。防御工事穿过沼泽地,从南到北绵延几十公里。可是,成吉思汗的大军并未停止攻击,他们跟进突击,与还未完成防御工事的金军恶战三天,一举歼灭了完颜承裕的精锐部队。而直取西京的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率领的西路军突破了几处防线的入口,接连攻克云内州、东胜州、朔州等地。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了,西京守将胡沙虎弃城,仓皇逃入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