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配天被囚
风,凄冷如水,缕缕寒意如刀般割进人的心头,刀刀见血。幽寂的深山,四下里空然无声,一片寂静如死,层层白雪,掩盖住了世间的一切罪恶与血腥。
面前,一座城堡森然耸立。
上玄冷冷一笑,“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沉重的铁门。
不同于门外的黑暗,门里,一片灯火辉煌。
一名身着银袍,头束金冠的老者正坐在堂厅之上,面带微笑看着他。
老者的身后,立着一名白衣男子,面无表情,但那目光却是犀利如刀。
上玄缓步走进门里,却不靠近,仅是慵懒地倚着门侧,狂妄地盯着那座上的老者,目光中满是冷冷的嘲弄。
那坐在主座上的老者——天魔教教主上官无天,才是他赵上玄真正的敌人。
“对教主不敬者,杀!”
冷笑声方落,上官无天身后的白衣男子已然出剑。
那一剑快如闪电,几乎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却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闪过,接着手中已出鞘的长剑,竟被反手一推,“叮”的一声,插回了剑鞘。
男子淡漠的眼中微微闪现出一抹愕然,看着眼前仿若身形未动的上官无天,心中竟蓦然生出一股惧意。
那究竟是怎样一种身手?
只在那一瞬间,他出鞘的剑竟被反手推回剑鞘,他甚至连看清楚的机会都没有。
“白飞,现在的你已不是他的对手。”上官无天抚顺微笑,“除去那衮雪神功,现在他可是尽得我真传。”
上玄目光冷然,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你教我剑法武功,不过是为了方便我帮你做事罢了,何必这么假惺惺,让人看了倒尽胃口。”
上官无天脸上笑容未变,仅是眼底深处似有什么闪了闪,“无名,我们这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你愿意习这一身武功,不是也是为了有一天,你可以凭我教你的武功带走配天吗?”当然,除去利用上玄为自己办事,他还有另一个用意。
上玄斜斜扫了他一眼,眉眼间满是不屑,“上官无天,你别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教我武功!”
上官无天呵呵一笑,“我拭目以待,这世上我已鲜有对手,若是没有一两个足可以匹敌的仇人,我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上玄冷哼了一声:“我要见配天。”
“那我要的东西呢?”微笑着,上官无天看向上玄,然而笑意却未传达至眼底。
“给你。”将手中的铁盒一抛,丢向上官无天,上玄冷然道:“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很好。”看着手中的铁盒,上官无天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笑意,“我们彼此都是守信之人,我许与你的诺言,当然绝不会反口。”
放下铁盒,上官无天伸手拍了两掌,一道人影已掠进了屋内,恭身而立。
“带他去见小姐。”
“是。”
上玄看了上官无天一眼,跟着那人转身离去。
看着上玄走远,上官无天笑道:“齐左使,你真是给我留了个好人才。若是赵上玄真能臣服于我,天魔教便如虎添翼。”
齐白飞面无表情,只是冷然道:“他并不是个好控制的人。”
“我当然知道。以他那种狂妄的个性,又怎会屈居在他人之下?”上官无天转身坐下,拿起石桌上的香茗,细细品尝着。
“只不过他还有利用价值。而这一盘棋局,我确实需要太多的棋子。”
齐白飞目光一闪,“教主不怕放着那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一子错,将会满盘皆输。”
“这一局棋局,我布置了那么久,又怎会让它输?”放下手中的香茗,上官无天的眼底闪烁着一抹冷冷的笑意,“对他来说,配天胜过一切,甚至生命。”缓缓收拢掌心,轻笑,“只要有配天在,到最后,他依然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这一局棋,我利用的就是人心,所以,我绝不会输。”
水月小榭琴音缭绕,缠绵如水的琴声传入云霄,悲凄而寂寞。
她抚琴独奏着,想让自己在琴音中找回昔日的冷静,然而,直到指间渗出点点暗红的血液,她的心依旧澎湃如潮。
“铮!”琴弦忽然应声而断。尖锐刺耳的断弦之声,如针般刺进她的心底。
窗外,风雪,狂舞,像碎裂无痕的心,片片散落人间,天地间,那冷冽的寒意,几乎将人的心结成了冰。
遥远的天际,早已悄然露出了一丝天光,冲淡了夜晚那片浓重的黑色,却依然冲不淡她心中的那片沉重。
天,总是有亮的时候,但她的心却一直困在黑暗里,不知何时才可以摆脱?
此时她就像一只被困在囚笼里的鸟儿,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片黑暗。
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无论多么冷静与从容,她还是会迷惘,会挣扎,更会痛苦……
更何况,她现在已不是昔日的容配天了!
武功尽失,身中剧毒,她甚至有了一个连自己都难以接受的新身份,然而,更可怕的却是——她成了困住上玄的筹码。
寒雪峰上的那一役,竟成了命运的一个转折点,改变了上玄和她的一生。
“配天——”
身后熟悉的轻唤让她浑身一怔,却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拽着那根断弦,也不顾指间已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你是不是帮他拿到了焚心之泪?”她冷冷地开口,就连自己都感觉出那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是。”
“那接下来,你是不是上烟霞山庄夺仙灵水?”
“是。”
崩然一声,那根断弦硬生生被她从琴上拽了下来,鲜血顺着指间缓缓滴落,渗入琴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上玄急忙跨步上前,惊怒交加地一把抓起她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撕扯下一方衣角,他细心地将她受伤的手指包扎起来,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伤痛。
配天冷冷甩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冰冷地喝道:“你走!走得远远的!你是赵上玄,并不是什么无名!你走啊!”
“在没带走你之前,我不会走。”上玄紧紧盯着那落寞的背影,心底却在一阵阵地抽痛,“只有将你安全地带离这里,我才能做回真正的赵上玄!”
配天冷笑,“堂堂侍卫骑军指挥使大人竟为了一名女子,甘愿屈居于他人之下,为人所摆布,上玄,你太令我失望——”
她话音未落,腰间忽然一暖,已被人轻轻地拥住。
“当年,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离开汴京,为什么现在不能为你屈居于人下?”
“你——”配天闻言一震,轻闭了双眼。
他依旧没有变,依旧还是那个愿为她舍弃一切的男人。
“我一定可以带走你!”上玄将脸深深埋进配天的颈间,“无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带走你。圣香说过,不要为死人而活。我听了他的话,放下了一切,放下了父仇,只因为我知道没有东西选择,没有人可以在乎的日子,一切都是空的。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所以,我不会再像两年前那样,轻易地放弃。”
“上玄,你走吧!”配天缓缓睁开眼,素来冰冷淡漠的眼底隐隐有着泪光,“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更不想你因我而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配天了——”配天心中一痛,已无法再说下去。
“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上玄低吼,“你永远都别想丢下我!”
配天默然,眼眸中掠过了一丝伤痛。
忽然,有风吹拂而过,腰间所挂的那对玉玲珑顿时发出了阵阵玲玲声响。
这对玉玲珑是后来上玄特地去寒雪峰捡回来的。
即使因这对玉玲珑他们发生了太多的事,但对上玄来说,就是因这对玉玲珑,他才与配天相遇、相识……直至相爱……而且他深信,上官雪和司徒浩哲一定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们,所以,他坚持要配天永远带着它。
“还记得慕青云所说的话吗?我们是这对玉玲珑撮合的有缘人,又怎么可以轻易分开?”
“不要再说了!”配天冷声喝止,“你走!你走啊!我不需你留在这里!”
纵然有所准备,依旧被她冰冷的语气刺伤,上玄索然放开了怀抱。
“我不会走。”深深看了配天一眼,上玄转身。忽然,他停住了步伐,淡淡地道:“今天我见到容隐了。”
配天一怔,涩声道:“你——”
“我什么也没跟他说!我知道,你并不想连累他!”
上玄离开了,小榭里转眼间又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黑暗和寂寞。
痴然凝视着掌上那细心包扎过的伤口,配天凄恻轻笑。
“上玄,你不该遇见我!真的不该!”
两年前,她既已离开了他,为什么上天还要他们相遇?
而当初,她更不应该去塞外,那么,一切就不会发生!
原来呵,她并不姓容!她姓上官!
肩上那个龙腾印记,便是上官世家永远也抹不去的标记!
天终于亮了,冷风吹过满是积雪的枝头,寒意阵阵,即使外头阳光普照,却依旧感觉不出那丝温暖。
容隐已经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动也未曾动过。
他总是负担着太多太多的人和事!
姑射轻叹了口气。
上玄离开时那最后一句话,一直让她很是不解,可她什么也没问,因为她知道容隐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当然,容隐也有。
“听说过上官无天这个名字吗?”容隐终于开口。
“上官无天?”姑射一怔,“二十年前,曾经血洗武林的圣音教教主上官无天?”
容隐回过身,在桌旁坐了下来,“原来你也知道这一段武林轶事。”
姑射轻叹:“二十年前这段轶事,我只是听师父说过一些,若不是你爹容邵,这个武林怕早已不存在了吧?”
容隐点了点头,“圣音教数百年来原本永居塞外,与中原武林各派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到了上官无天这一代,他们试图吞并中原,统一武林。上官无天手段凶残,凭借一个九宫八卦阵,残杀了不少武林同道,甚至盗取了唐门至宝——噬情之露,打算炼制出一种剧毒,名唤‘醉卧红尘’,来控制整个武林。”
“醉卧红尘?这是什么毒?”
“中此毒者,会全身僵硬,甚至失去思考能力,成为一个活死人,只有施毒者才可以操控。”
姑射皱眉,“真是好歹毒的用心。若是被他制成了,武林中人岂不是全被他控制了吗?”
“不,它有克星。”容隐沉吟道,“天下第一神医世家烟霞山庄里有一种药水,叫仙灵水,它是解此毒的唯一解药。”
“如果我是上官无天,我必会毁了仙灵水。”
容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后来上官无天究竟有没有毁掉仙灵水,我只知道他的毒并未制成。”
姑射讶然,“为什么?”
“上官无天虽歹毒,但他的妻子秦云却是个好人。她不希望上官无天再错下去,便偷了噬情之露,结果被上官无天发现。纠缠之中,噬情之露被打碎,而秦云不小心沾到了毒水。”
姑射一怔,“那她岂不是——”
容隐难得露出叹息之声:“当时秦云已身怀六甲。她逃了出来,却是来找我爹,告诉我爹克制上官无天的方法,只是要求我爹留上官无天一命。后来,我爹和各大掌门联手与他大战了七天七夜,才将他逼出雁门关外,并困在了流火阵中。那场大战后,秦云在我家产下了一个女儿,嘱咐我爹别让她的女儿与其生父相认,便仰郁而终了。”
姑射此时已听出了些眉目,“你是说,配天其实不是你的亲妹妹?”
容隐点了点头,“配天一出生,体内便带着噬情之毒,当年我爹和上清真人耗了极大的功力才将毒性克制住,平安保住了配天二十年。”
“配天一直不知道此事?”
容隐摇头。
姑射联想起上玄的话,蓦然一惊,“那照上玄所说,难道配天碰到她的生父了吗?”
容隐神色沉重,“那上官无天被困流火阵,这世上除了我爹无人可破,除非,有人用至阴至寒的武功——”容隐蓦然住了口,脸色已变,“难道是上玄——”
姑射叹道:“看来江湖风云又起。上玄盗取唐门的焚心之泪,难道是上官无天指使的?似乎与二十年前,偷盗噬情之露有许多相似之处。”
“焚心之泪与噬情之露并称天下第一奇毒,它的毒性足够制成‘醉卧红尘’了。”容隐目光一冷,忽然道:“我们得赶往烟霞山庄。”
太阳还未落山。
夕阳的余辉静静地铺满窗外的每一寸地方,金黄色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雪地,头一次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然而,一天,总是要很快就过去,然后,黑夜便又降临。
配天忽然发现,如今的自己很不喜欢夜晚,因为等待黎明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太过孤寂。她希望,这一温暖的时刻可以停留。
眼前,忽又传来阵阵昏眩,胸口有如一块大石压着几乎让她窒息。
配天冷笑。
她的毒又要发作了!似乎,总爱挑在这么美丽的时刻。等到她清醒的时候,黑夜,便又已降临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配天并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会来。
“今天身体可有感觉好些?”
身后那熟悉的声音显得那般和蔼可亲,就像一名慈祥的长辈出于真心地关心她这个晚辈。
但配天却觉得冷,冷彻寒骨,“若是我感觉好些,你怕是要失望了吧!”
“配天,你可是我的女儿!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头,配天下意识地闪躲,却忘记了自己毒伤发作全身无力,一跤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配天——”上官无天正欲伸手扶她,却被冷冷地推开。
“我不是你女儿。”配天咬牙站了起来,“你每天用内力帮我控制毒性,并不是因为我是你女儿,而是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控制上玄。”
如果那日上官小颜将自己毒死了,一切便不会发展成今天这般局面。可偏偏,上官小颜解了一半的毒残留体内,竟奇迹般地克制住了体内的噬情。
那日,她清醒过来之后,一切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原来竟是上官无天的女儿,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着无法抹灭的龙腾印记,那是上官家族的标志。而上玄却成了无名,因为她每日必须靠上官无天的内力才能活下去。那时,她甚至想过以死寻求解脱,可是,她放不下上玄。至少,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上玄安全地离开这里,她才可以无牵无挂……
眼前,忽又传来铺天盖地的黑暗,她的神志渐渐开始昏沉。感觉上官无天扶住了自己,想要为她输入内力。
“你走——我不用你治——”配天再一次推开他,但踉跄走了两步,却又跌倒。
黑暗,终于彻底降临。
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上官无天向来冷酷的眼里,隐隐涌上了一股伤痛。
“为什么你跟你娘一样倔强——”
当配天醒过来的时候,黑夜已经降临了,屋里又只有她一个人。
身上的不适感已消失了不少,只是依旧提不起劲。挣扎地坐了起来,她疲累地靠坐在窗前,凝望着窗外那浓重的夜色。
不知道这时上玄在干什么?
怕是已为上官无天去拿仙灵水了吧?既然得到了焚心之泪,当然不能让唯一的解药留在世上!
但得到了仙灵水之后呢,他下一步又要上玄做什么?
心中感到阵阵寒意,她握紧了双拳。
不行!她不能再让上玄这样下去!为了上玄,她要重拾回昔日的冷静与从容。
门外,忽又起了响动。
“谁?”她武功虽失,但听觉依旧很好。
门,被推了开来,一道白影冷冷地站在门外。
配天一怔,意外地看着来人,“你来干什么?”
“来与你合作!”
夜色寂静如死,没有下雪。黯淡的天际,只有几点孤星残照,投射下淡淡的光影。
上玄坐在树下,轻拭着手中的长剑。
天亮的时候,他便要去完成另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配天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那么,他也就有机会带着配天离开。
那个上官无天,果真是阴狠无情呢!
配天虽然是他的女儿,可是上官无天却一丝情面也不留,一指便废去了配天的武功。
哼,这笔账,他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黑夜里,忽然乍现一抹寒光。
但上玄竟似毫无所觉,依然镇定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就似乎,那一剑,刺的并不是他。
剑光,在离背心不到寸许的地方霍然停住,然而那股冷冽的杀气犹在。
“你为什么不还手?”执剑之人冷冷地看着眼前依然未曾转身的上玄,无情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淡淡的愕然。
“你若是要杀我,在寒雪峰,你又何必让上官无天留下我一命?”上玄挑了挑眉,转过了身,语气嚣张跋扈,“齐白飞,你闲着没事做吗?”
“刷”的一声,齐白飞冷冷地收剑回鞘。
“很可惜,又少了一个比试的机会。”他只是想看看上官无天究竟教了上玄多少武功?
上玄冷哼了一声:“你这么好奇,何不去找上官无天打打看?”
看着眼前狂妄依旧的玄衣男子,齐白飞冰冷的眼中竟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赵上玄,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也可以忍受屈居人下的痛苦?甘心任人利用?”
上玄甩了甩手中的长剑,剑光霍霍,带起阵阵光影。
“为了配天,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甘心被人利用!”
齐白飞素来平静的眼底惊起了一丝波澜。
像上玄那样狂傲的一个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只因一个情字,他宁愿永生困在牢笼里。
那他自己呢?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其实,他与上玄一样,心里都有一个自己划下的牢笼。
只是,他早已困死其中,永世不得脱身。
上玄见齐白飞不说话,不禁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半夜三更跑来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些话?看来,你真是吃饱了没事做!那个上官小颜就怕你受伤吃苦,把你当宝一样地供奉着——”
面对上玄的冷言冷语,齐白飞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并不为所动,“我知道,天亮的时候,你会去烟霞山庄。”
上玄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我是来告诉你,容隐和姑射已经赶往烟霞山庄了。”
上玄面色不变,“就算那个‘天眼’聿修也来了,我照样拿我的东西——”
上玄话还未说完,齐白飞便截口道:“他们留下了慕行风在一家名唤回春堂的医馆治病。”
上玄一怔,随即一把揪住齐白飞的衣领,狠声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齐白飞冷冷地直视上玄,“莲儿就是上官无天安排在慕行风身边的杀手。”
上玄闻言,顿时泄了气般地放开了齐白飞,“我就猜到是他。”
“上官无天眼线密布,你以为找鬼医慕行风设法解除容配天身上的毒,他会不知道吗?慕行风之所以突然发疯,不仅是因为莲儿对他下手,他气血攻心,而是因为他也被莲儿下了毒了,造成气血混乱。”
上玄看了齐白飞一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齐白飞冷冷地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果然没安好心。”上玄冷哼,转身就走。
忽听身后齐白飞又冷声道:“以身试毒必留后患。若是你想救容配天,就应该先留住自己的命!”
上玄脸色一变,“多管闲事!”丢下话,他飞奔离去,没入夜幕之中。
齐白飞望着那片黑沉沉的夜幕,“看来,多情果然不是件好事!”
目中精光一闪,他也转身没入黑夜之中……
寒冬的夜总是冷得让人无法忍受,回春堂的人早早就爬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做起了香甜的美梦。
但整座医馆里却还有一个人没有睡,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口中不停地在低念着:“莲儿……莲儿……”
当上玄走近他身边的时候,他依旧毫无所觉,仿佛对周遭的事物完全没有反应。
“慕行风——”上玄冷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歉疚。
是自己将他害至如此!
配天身上的噬情之毒并非普通的毒药,这世上唯一的解药,便是仙灵水。然而,能不能夺得仙灵水还是个未知之数,他必须以备万全。而且他不可以让配天再等下去,现在配天每日都要靠上官无天的内力才能控制毒性,这样不仅让她受制于上官无天,也让自己受困天魔教。
所以,他找到了鬼医,想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解毒。
但要找出一种可以与噬情相互抗衡的毒药又何其困难,他只能不断地以身试毒,希望可以找出解救配天的方法。
原本,他们已经接近成功了。
但谁也不曾料到,原本一直守在慕行风身边的莲儿,竟是名杀手。
那天,慕行风通知自己,说是已找到了方法,让他前去医庐。
谁知,当他到了那里,却发现慕行风深受重伤,几乎要命丧于莲儿剑下。他快了莲儿一步,一剑将莲儿了结,但深爱着莲儿的慕行风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气血攻心发了疯,只把自己当仇人。
“原以为那天我离开后,你发泄一下便会清醒了,谁知你竟还是这样?”
上玄苦笑,忽然一掌拍向慕行风的背心,贯入内力。
齐白飞说他身上有毒药在作祟,也许逼出那毒药,他便会清醒一下。
半炷香过后,慕行风的脸色好了些,人也似乎清醒了些,蓦地,他双目一睁,竟回身一掌就劈向上玄。
正为他逼毒的上玄防不胜防,躲闪不及,一掌当胸被劈个正着。
剧痛之下,气血逆转,上玄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无名,我杀了你——”
慕行风双目充血,又疯了般举掌便劈过去。
恍惚中上玄举掌便挡,求生的本能,让他运足了全身功力。“嘭”的一声,慕行风被震得倒飞了出去,直撞上石墙,倒下来的时候,却“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慕——慕行风——”
上玄吃力地撑起身子,赶过去。
此时慕行风已是气息微弱,面如淡金。上玄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掌足以震断他的心脉。
“慕行风,你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配天就又断了一分希望。
强提起真力,他又一掌抵至慕行风背心,想护住他的心脉,但重伤之下,真力不继,反倒激得自己吐出了一口鲜血。
“无名——”原本半昏迷的慕行风缓缓睁开了眼,这一声“无名”却没有带着任何恨意。
上玄那一掌虽震断了他的经脉,却也逼出了他体内的毒血,让他清醒了过来。
“慕行风——”上玄听出不同,连忙扶起他,“你不要死,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
“无名,我不行了!”慕行风笑得凄楚,“我这段日子,一定难为了你吧?”
“不要说话,我先救你。”上玄说着就要为慕行风再度运功疗伤,却被他阻止。
“你身上有内伤,血气浮躁,不要再乱用真力了!”慕行风轻咳了几声,“我是没救了,反正……反正莲儿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
“她不值得你这样——”
“无名,爱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你也是个为爱痴狂的人,不是吗?”
上玄默然。
“无名,我还没告诉你,噬情之毒,我……我已经找到方法了……”慕行风话语未落,忽剧烈地喘息起来,脸色灰败。
“慕行风……”上玄大惊,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好半天慕行风才缓过一口气,气色似是好了许多,但连上玄这种不会医术的人,都看出这是回光返照。
“这世间能与噬情抗衡的,唯有焚心之泪。噬情属阴,焚心属阳,两者融合后,便会产生中合作用,压制住体内的剧毒。但……但焚心之泪奇毒无比,若是用的量过多,反倒会起反作用。”
“那要怎样才能知道用量?”
“我必须要先诊断中毒者体内含毒的成分,我才能算出用量。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了……”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每天用一点焚心之泪解除毒性,慢慢地试,但用量不要太多,看中毒者的反应。量不够的时候,第二次就多加一些,这样一次次地试下来,直到试出适量的毒液。就像你每次在我这里试毒时那样做!但这种做法,中毒者会非常痛苦,而且若是身体本质虚弱的人,根本就熬不过这一关。”
上玄心头一寒,“配天武功已被废,根本不可能承受这样的折磨!”
“无名,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慕行风说着,气息又微弱起来,目光中却隐含着泪光,“我……我看见莲儿了……莲儿来接我了……”
“慕行风!”
上玄话音方落,那双冰冷的手已然无力垂下。
窗外,忽又下起雪来,一片一片飘扬而下,寒彻人的心扉……
赶了十多天的路,容隐和姑射终于赶到了枫月镇。
“穿过这个镇便到烟霞山庄了。”姑射停下马,看了眼身旁的容隐,却见神情微显疲倦。
“眼看天又要黑了,我们还是在这镇上先休息一晚吧!”
容隐淡淡地“嗯”了一声。
姑射眼中掠过一抹担忧,他必是累极了,才不会拒绝。
自从容隐起死回生之后,体力便大不如前了。
而且前几日他们接到回春堂的人通报,慕行风死了,死于一种至阴至寒的武功。
那一晚,容隐又是一宿没睡。
“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进去先吃点东西。”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才刚刚下马,忽见一人从客栈里冲了出来,几乎撞到姑射。
容隐眼明手快地拉了姑射一把。
这时,客栈里又疾掠出了一人,冷声喝道:“燕三少,你若再走出一步,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声冷喝,容隐和姑射已认出了那人。
“唐文?!”姑射一怔。
而前方被喝止的人影,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住了步伐,咬牙道:“你们唐门除了会用毒欺负人,还会做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回去挖我大哥的坟墓,死也不会!”
说话的,正是烟霞山庄的三少爷——燕修鸿。
他话音才落,又有一道红火的身影气急败坏地从客栈里冲了出来。
“唐文,快解了燕大哥身上的毒啊!”却是唐可心。
场面好混乱!容隐微微皱了皱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姑射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燕修鸿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救星一般,大喊道:“姑射姑娘!快救救我!”
唐可心闻言却是一跺脚,“不可以不可以!我们不能放燕大哥走!”
“为什么不可以?你们唐门欺人太甚——”
“我没有!”
“你有!”
……
容隐忽然觉得头痛,终于忍不住冷喝了一声:“都给我安静!”
顿时,四下里噤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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