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北京的一百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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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北京的吃(4)

然而,霜降也是各种疾病的暴发期,特别是患有“老寒腿”的老年人,此时特别容易发作,故霜降吃羊肉和进补在老北京也颇为流行,肉类可增加抵抗力,有缓解发病的作用,在一些人看来,霜降是一年中最佳的进补时节。不过,绝大多数人忙不过来,只好忽视霜降,转而重视立冬。

老北京人说:“立冬补冬,不补嘴空。”立冬的规矩是吃水饺,有“北吃饺子南吃鸭”之说,所谓“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但这是玩笑的说法,只在民间流行,按规矩,立冬这天应吃“倭瓜”馅的饺子。至于清代宫廷,立冬的规矩是吃涮羊肉,因羊肉属温补,有利五脏,五脏热了,自然就可以抵御冬季的寒冷。

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今天老北京已很少有人腌咸菜了,一是家里地方不够,二是做起来太麻烦,三是高盐食品,不利于健康,此外老北京的咸菜往往腌几天就拿出来吃,含有亚硝酸盐,有致癌的可能,要减少腌菜中的亚硝酸盐含量,需腌制20天以上,但此时腌菜往往不够新鲜,口味不好。

老北京为何“吃春”晚

“吃春”,即以春天的新芽、新叶为食,这是我国各地都有的民俗,但时间有参差。

一般来说,南方最早,春节即已开始,北方此时尚无绿色,故只能“咬春”,无法“吃春”,到立春前后,长江以北地区纷纷开始“吃春”,而老北京却要等到春分(3月20日和22日之间)。

为什么老北京“吃春”晚?这与安全息息相关。

“吃春”最讲究的,是用头场春雨后的荠菜炒鸡蛋,裹以春饼,荠菜可明目、止血,老北京用它祛除“猫冬”积攒下来的浊气。此外是吃香椿、榆钱儿,以炸为主。对于院子中没有树的普通人家,则吃春菜,即一种野苋菜,又叫春碧蒿,它产量大,到处都有,做成汤,名为“春汤”,传说此汤可以养肝。此外,就是吃树芽了,以花椒芽、杏芽、柳芽为主,加蒜泥、姜汁等凉拌,这些树芽都偏苦味。

从这些食物可知,“吃春”带有很强的保健色彩,口味偏苦,因春天万物萌生,容易使人气躁伤肝,所以春天眼病发作几率高,多吃苦味可以爽神顺气,且能免于“春困”。

然而,苦味食品多有微毒,老北京认为,微毒可激发肝脏的解毒功能,最大化地补益身体。但量很关键,刚立春时,万物萌生,芽中所含微毒尚未散尽,并非“吃春”时机,春分为春季90天的正中,最为适宜。

当然,古人认识自然有牵强附会的一面,未必都经过实证。春季为北方蔬菜淡季,“吃春”很可能源于副食缺乏,只好食用野菜,并因此总结出一套经验。在具体操作上,老北京“吃春”并非只在春分这一天,所食还包括面条菜、马齿苋、柳絮(即柳树花)等说不出讲究的野菜。

所谓民俗,就是人们生活习惯的精致化。值得注意的是,老北京特别重视春分,也含有天子脚下的意味。在封建时代,“祭日大典”在春分举行,属“天地日月”四大祭之一,是一年中的大节目。

明清“祭日大典”在日坛举行,明代祭坛用红色琉璃铺成,象征太阳,气势雄伟,因红色暗含“朱”家坐天下的意味,故清代改用青砖,彻底打破了“朝日坛红琉璃,夕月坛用白”的规矩。此祭坛后被彻底毁坏,荡然无存。目前保留的是近年复建的,由于红琉璃烧制配方已失传,故无法再现明代的风貌。

有了“祭日大典”的热闹,老北京的春分成了一个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人们“吃春”、郊游、娱乐,也就显得尤其应时。北京日坛已恢复了中断百年的“祭日”活动,从那些表演中,人们多少可以领略前辈们礼敬、虔诚的风貌。

涮羊肉不是忽必烈发明的

只要是北京人,就会喜欢涮羊肉,但涮羊肉到底从何而来?

习惯的说法是源于元代,忽必烈南下作战,战斗间歇时忙着吃饭,厨师来不及做传统的炖羊肉,就将羊肉切薄片用沸水涮,发现味道甘美异常,从此流传开来。此说虽传奇,但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

忽必烈是1215年生人,早他几百年,涮羊肉就已来到北京。

涮羊肉本是契丹人的食品,内蒙古出土的辽早期壁画中,就有契丹人吃涮羊肉的场景,此后南宋人林洪在《山家清供》中,也谈到涮羊肉。当时涮羊肉是切成薄片,用酒、酱、花椒浸泡入味,再入水烫熟,没有调料。

其实,火锅的发明很早,南北朝时已有,但以涮蔬菜为主,与今南派火锅略近,以涮羊肉为主,则是契丹人的发明。公元938年,契丹将北京设为南京,又称燕京,后人称“一代风俗起于辽京”,从这时起,“涮羊肉”便在北京站稳了脚跟,并向全国其他地区传播。所以至今全国各地一提“涮羊肉”,马上会想到北京。

为什么涮羊肉能在全国推行开来呢?因为过去汉人也以羊肉为主要肉食,宋与辽初期征战不休,但后期双方100多年基本维持了和平局面,除宋每年给予“岁币”外,发达的商业也是重要原因,宋的茶叶、丝绸、手工艺广受欢迎,而辽的羊肉又是宋的必须,宋代羊肉的价格是其他肉类的数倍,可见受欢迎程度,不过当时涮并不是最普及的吃法。

涮羊肉的普及,忽必烈贡献最大,随着蒙古铁骑踏遍中原,涮羊肉被更多地方的人们接受,故后人误认为他是涮羊肉的发明人。涮羊肉南下也有负面效应,南方湿热,夏季食用会“上火”,这反过来也影响了北方食俗,甚至老北京也有了“秋风起,涮羊肉”的说法。

其实,北方干燥,空气湿度小,夏天吃涮羊肉较少“上火”,甚至过去夏天还要专门“吃伏羊”。但为何老北京吃涮羊肉的习惯改变了呢?这与生活方式变化有关,北方过去饮用茶叶少,即使饮用也多为砖茶,可增加消化能力。而随着南北物流日渐发达,北京人喝绿茶、花茶增加了,尤其到夏天,消费更多。但茶叶中含鞣酸,特别不利于羊肉消化,易产生便秘现象,与“上火”症状略同。于是,北京人也就接受了这一说法。

在涮羊肉的发展、完善中,老北京作出了许多贡献,比如调料配置、铜锅设计、餐饮仪式等,均以北京为最完善。清代的“满汉全席”主菜就是涮羊肉。一次“千叟宴”,用火锅多达1550多个,令人叹为观止。

苹果与老北京城

对于现代人来说,苹果是最大众的水果之一,一提起它,人们就会想到烟台、锦州、延安等苹果产地,其实,苹果与老北京渊源颇深,历史上,它是从这里走向全国的,甚至“苹果”名字的得来,也与老北京息息相关。

历史上的苹果与今天的苹果不同,是所谓中国苹果,即“绵苹果”,味甜、皮薄、产量低,很难保存,汉代皇家园林就已种植的“柰”、“林檎”,它们是苹果的前身,类似于今天的沙果,个头很小,因成熟时鸟纷纷来吃,所以又叫“来禽”,后讹传为“林檎”。

随着佛教的流布,印度苹果从西域传入中国,它个头大,产量高,与林檎有较大区别,但也属绵苹果,被古人称为“频婆果”。其实这是一个误会,真正的“频婆果”是凤眼果,类似于红豆,南方引种较多,北方则无,因其不适合寒冷的气候。“频婆果”颜色赤红,北人不明所以,见印度苹果颜色也很红,便想当然地认为它就是“频婆果”。

这个误会到元代已非常普及,当时的诗歌、著作中多次提到了“平波”、“平坡”,即“频婆果”之别称。苹果树需嫁接,技术难度高,且果实不易保存,因此多种在皇家园林中。到明代,各地也有引种,但品质无法与北京相提并论,淮河以南更是少见,一者产量低,二者味道更差,但物以稀为贵,在当时南方,一枚“频婆果”能卖到数百钱。

为什么北京苹果质量最好?一是它出自御园,管理更专业,品种更优化,二是明代是北京历史上比较寒冷的时期,昼夜温差大,有利于水果成长,三是当时北京水质好,直接影响了水果质量。

到明中后期,山东、河北苹果名声渐起,但在清代,皇家食用的仍是北京苹果。因为当时苹果摘下后只能保存3至4天,而皇家果园的苹果成熟后,可直接放到冰窖中保存,较为方便。在清宫,苹果是常见之物,康熙学数学时,就有算苹果价格的应用题。

明中期就已有“苹果”一说,是从“频婆果”到“苹婆果”,最后演化而来,但直到清代,几种说法都有,莫衷一是。因为苹果在民间尚属罕物,与日常生活相去甚远,因此大家也就不关心它的标准叫法是什么了。

1871年,美国传教士约翰·倪维思夫妇将西洋苹果传入烟台,脆甜耐久存,逐步取代了传统的中国苹果。至于“蛇果”,英文本为Delicious(美味的),广东人音译为“地厘蛇果”,以后简称“蛇果”。

如今北京的西瓜、杏、桃等名声在外,甚至发展成了重要的旅游项目,但更有历史积淀、曾经显赫一时的北京苹果却罕有人知,在今天,跑遍各乡村,恐怕也找不到真正的中国苹果树了吧,这实在是件有点遗憾的事。

老北京人早上要吃盐

盐成为必需品,源于农耕生活方式,因为肉本身就含盐,肉食者不需额外补充盐分,只有以植物为主食,才需食用盐。历史上北京处于半牧半耕区,肉食较多,但肉食不易保存,一般需腌制,这就形成了“口重”的生活习惯,遂有“南甜北咸”之说。北方食物种类少,滋味不丰富,盐是必不可少的调味品,被称为“饮食之将”,明清两代皇家菜,都奉鲁菜为正宗,可见“咸鲜”影响之大。

历史上北京人食用盐的来源多样,既有山西的卤盐,也有两淮的海盐,而食盐销售的巨大利润,为徽商、晋商的成功打下基础。明清采取的是“盐引”制度,即盐商向盐运使衙门交税,领取盐引,然后到指定产盐区买盐,再到指定地区销售。

这种专卖管理制度门槛很高,一般商家难以进入,而政府保证了盐商专卖之利,这就打造了一批超级富豪,但他们都在明处,政府容易管理,一旦有需要,便要求他们大量“捐输”,简直把他们当成了提款机。以嘉庆四年到八年为例,短短四年时间,为支持清政府镇压川楚白莲教起义,仅两淮盐商就缴纳了白银550万两。

这种不规范的管理,必然导致权钱结合。一方面,是盐商的官僚化,大盐商都有职衔,为报答盐商的支持,官员不得不默许他们操纵食盐价格,另一方面,是官僚们利用手中权力,大量贪污,中饱私囊。随着利益群体的形成,其结合越来越紧密,到清后期,盐商甚至形成世袭制度,外人根本无法进入,从而使食盐价格居高不下。故老北京对盐商的评价不高,比如歇后语中,有“盐店的掌柜——闲(咸)的”之说。

垄断必然会刺激黑市行为。按规定,清代运送槽粮的船夫可携带“土宜”,每船可携带50斤盐,这给走私食盐开了方便之门。但即使如此,整体上看,当时盐的相对价格要比今天高很多,只是地处天子脚下,市场波动尚不算太大。

盐与老北京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这在日常语言中就能品味出来,比如“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细盐)”,因为过去羊头肉需蘸椒盐吃,没了细盐,小贩只好回家。需要注意的是,老北京过去街头有卖胡盐的,又叫大青盐,那并不是食盐,而是一种矿石药材,可治尿血、吐血等,也有人用它强身健体。

在老北京人的眼中,食盐也是保健品,所谓“早盐晚蜜”,早上起来喝一杯淡盐水,晚上睡觉前喝一杯蜂蜜水,古人认为这样可以保持神清目明,可治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