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端午节”,是个很郑重的节日。从阴历五月初一开始,在满蒙聚居的营房区便有各种庆祝活动,一直要持续到五月十三日。
为什么从阴历五月初一就开始呢?因为传说这一天是关公的生日,各家都要祭祀,祭品是“五毒饼”、大桑葚和樱桃。但事实上,清康熙年间在修古井时,发掘出关羽的墓砖,才知道他真实生日为阴历六月二十四日。
像大多数传统民俗节日一样,端午节对吃也很在意,在小农经济的背景下,吃始终是个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以清末民初为例,大部分普通家庭食品费用占全部生活费的70%,其中粮食又占食品费用的80%左右。一日三餐常年是“一天到晚大窝头,老腌萝卜没点油”。许多家庭过年才能吃上一顿白面,“吃好”成了过节最重要的内容。
过端午,吃粽子是各地都有的习俗,北京多吃黄米小枣粽子,小枣以密云出产的最有名,黄米即黍子,适合在高寒地区生长,黏度高,味道胜于江米,过去老北京做年糕也多用黄米,但产量太低,如今已不多见。老北京多是自家包粽子,用江米和黄米与小枣合在一起,叫二米粽子,捆粽子的草有讲究,是马兰草,乃一味中药,可治肝病,这种草韧度极高,可用来造纸,是编制高档草席的首选材料。
北京端午食俗最大的特色,在于有各种各样的点心,老北京人嗜点心,这一习惯由来颇久,早在宋代与金对峙之时,宋使者在北京就看到了各种糕点,到明代,豌豆黄、艾窝窝、酥饼、薄脆、凉糕等都已出现,清代又出现了“满洲饽饽”,加上南味糕点进京,这让老北京年节餐桌进一步丰富。糕点不仅用来吃,也成为互相赠送的礼品。
端午的点心,各家并不相同。富家主要是玫瑰饼,即玫瑰花拌蜂蜜做馅,上火烙成,又叫“端午饽饽”。普通人家有“五毒饼”,类似于桃酥,上面印上蛇、蜈蚣、蝎子、蜘蛛和蟾蜍等图案。
除了吃,端午节老北京家家都会在院门前和房檐儿下插艾蒿,此习俗一说源于黄巢起义,黄巢率兵路遇昔日情人,命她在家门口插上艾蒿,并下令三军见艾蒿一律回避,不得骚扰,这名女子不愿一家免难,就将插蒿之事遍告乡里,于是阖村性命乃全。二说是天帝派天官下凡测试人心,扮成卖油翁,故意算错账,大家争相购买,只有一老汉没有贪便宜,提醒他算错了。天官感其诚实,便告诉他天帝准备用瘟疫来惩罚人类的贪婪,让老人端午节时插上艾蒿,以免遭灾,但老汉随即告知乡里,于是遍插艾蒿,人人得救,遂成民俗。
此外,老北京过端午,还会在身上佩五彩粽子(用纸壳和五彩丝线制成)祈福增寿、佩香囊、贴葫芦花(取其音近福禄)等,葫芦花是一种剪纸,初一贴上,初五下午需撕下扔掉,名为“扔灾”。
七夕怎么成了中国情人节
一年一度的七夕在商家的炒作下,热热闹闹,然而,它给人们留下的回味却并不多。作为“中国情人节”,七夕尚未找到自己。
七夕是不是中国情人节?几年前便有学者提出异议,首先,牛郎织女并非情人关系,第二,七夕情感的主体是家庭和睦与稳定,并非爱情,第三,七夕历史比西方情人节更悠久。
七夕作为节日,可追溯到汉代,但《诗经》中已有织女的说法,早在战国时期,楚国便出现了牛郎织女的传说。
古代中国以农业为主,人们在苍穹下耕作,被星辰吸张所震撼,便将其人格化,将自身对生活的美好向往附丽其中。这种情绪在相同的生产环境、生活环境中产生了共鸣,故流传广布,相沿两千余年。
老北京七夕文化异常丰富,如穿针乞巧、喜蛛应巧、种生求子、拜织女、拜魁星等,这些民俗都与女性有关,主旨是为女性祈福,接近于“女儿节”。
然而,这个充满家庭亲情的节日,为何变成“情人节”了呢?
因为,古代中国没有民族国家的概念,只承认文明国家,华夏与夷狄的区别不是种族差别,在于是否接受教化,换言之,只要认同华夏文明,那么就是中国人,与血胤无关。然而,在近代西方文明的冲击下,这一概念遭遇了挑战。
一方面,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们发现,西方文明较传统文明更有竞争力,因此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感,他们急于改造中国文明,希望它能和西方同样“文明”,所以总想肢解传统,与西方文明硬性挂钩,于是,七夕成了情人节,儒家成了儒教,完全不顾两种文明的本质差异。
另一方面,在现代化的过程中,需要动员群众,可传统国人生活方式稳定,不愿改动,为了推动他们,便在心理上打击他们的骄傲感,把他们说成是“不文明”的,从而逼他们“进步”。于是,在现代化的进程中,科学、民主、自由等理念推进缓慢,反而是服装、生活方式、饮食习惯、民间习俗等变革最为剧烈,可改变了这些就能实现现代化了吗?却无人反思。
随着发展的伪激情消退,我们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传统丧失后的空虚感,转而对民俗进行了新一轮的“发掘”,把许多早已淘汰、并无现实基础的习惯又刨了出来,当成偶像来崇拜。于是,七夕戴上了“中国情人节”的帽子,包装以穿针乞巧、拜织女等原本就没有广泛流行的形式,最终成了“四不像”。这样的民俗,大家怎么接受?
所谓民俗,是人民群众在生产、生活经验积累下自然形成的,只要有开放的环境,开明的管理,自组织的氛围,才有可能有生命力,否则只能是留下一片喧闹的“官俗”。
老北京这样过金秋
春种夏耘,秋收冬藏,这是古人总结自然与生命规律,在传统农耕文明的背景中,人们倾向于将人比喻成一种植物,有根脉,也有四季,而金秋则恰好是其最旺盛、最饱满的阶段,故老北京的金秋文化异常丰富。
首先是社日,在立秋后第五天称为秋社,这一天邻里要聚在一起“荐新”,就是饮酒尝新谷,不能动针线,据说可防耳聋,此外全体放假休息。不仅农村有社日的风俗,城市也一样,社日还有庙会等。
此外是“贴秋膘”,秋天恰逢百果丰盛,此后则是漫漫冬季。古人认为,冬天消耗大,需在秋天补充,此外,从生理结构看,人体在秋天营养吸收能力也比较好,适合调养。老北京“贴秋膘”以羊为主,所谓“秋风起,涮羊肉”、“要吃秋,有爆肚”,食蟹也蔚为风气。老北京金秋喜食半成熟的青玉米,将其做成窝头。
金秋最盛事还是郊游,但老北京郊游的内涵和今人不同。今人多是厌倦城市生活,希望回归自然。而老北京城市的自然环境较好,郊游不完全是为了亲近自然,主要是为了获取对生命的体悟。
在传统价值观中,人们将自然和人看成一体,比如出现重大灾情,皇帝会发罪己诏,表示是因为自己执政有失误,才招致了天怒。这种“自我检讨”是异常认真的,如灾情得不到遏制,皇帝还要主持皇家祈祷、减膳、放宫女回民间、大赦天下、重新审问旧案以杜绝冤情等,甚至不能到正殿办公,只能在偏殿问事,历史上还有过因天灾而请求辞职的皇帝。在古人看来,这很合情合理,皇帝既然是天子,就要为天灾负责。
老北京人的金秋郊游,带有调整自然与人之间关系的含义,以看银杏、看红叶和听鸣虫为主。
银杏树挺拔,少旁枝,比喻做人应刚正不阿,不畏霜雪,此外银杏寿命长,象征君子应卓尔不群,历久弥新。
红叶则壮观凄美,展现了自然界的伟大力量,观赏红叶的生长,可洞察、体会红叶与生命的陪伴,体现了天人合一的理想。
听鸣虫,则以西山为主,这里盛产铁皮蝈蝈,通体青黑色,是老北京独有的品种。欣赏虫鸣,可知人在世界并不孤独,还有众生相伴,在没有录音机的时代,虫鸣化解了太多的寂寥。
金秋是收获的季节,但在收获的同时,应知这份收获源于自然的赐予,它给予我们甚多,所以我们不应抱怨自然,而是应更多地去倾听它的声音。
灶神是男还是女
“二十三,糖瓜粘”,这句俗语表明,老北京这天过“小年”,但事实上,这只是清代中期以后的规矩,历史上小年的日子纷繁多样,所谓“官辞三,民辞四,邓家辞五”,意思是说官家过腊月二十三,老百姓过腊月二十四,水上船民(即邓家,又叫疍家)过腊月二十五。但不论哪家规矩,都是“辞五不辞六”,决不能拖到腊月二十六。
为什么这么复杂?因为灶神历史悠久,夏朝已有,秦以前列入国家正典“七祀”,到汉代升格为“五祀”,规矩森严,祭灶这一天不能用灶火烧香,不得击灶,刀斧不能放在灶上,不能在灶里烧脏东西等等,那时祭灶几乎每月一次。
晋代中原纷扰,衣冠南渡,灶神信仰渐衰落,成了民间神祇,祭祀次数减到每年一次,至唐统一,中原已经近400年战乱,各地祭灶传统已淆乱,到宋代,“官三民四家五”已盛行,因宋代皇帝是腊月二十三日祭灶,民间为比附贵气,多以此日为小年,但风俗亦多样,比如山东一些地区腊月二十二日过小年。
在清中期前,北京过小年的日子并不统一,但自雍正皇帝始,每年腊月二十三在坤宁宫祀神,为节省开支,顺便把灶神也拜了。以后王族、贝勒争相效仿,相延成俗,影响遍于北方。
灶神究竟是谁,历来说法不一。灶神又被称为灶王爷,有人说他是黄帝,也有人说他是炎帝,看来炎黄子孙以厨艺名扬世界,也算合情合理。唐代李贤说灶神叫禅子郭,而清人则定名为张单,还有一种说法叫穷蝉。穷蝉又名“灶马”,名字很好听,但真见了谁也受不了,是一种小昆虫。古人见它常在厨房出没,不知是来蹭吃蹭喝、传播疾病的,反而颇生敬意,故还经常在鼎上描画它的纹理。不知拿着这样花纹的锅做饭,感觉如何。
灶神形象暧昧难明,初期多认为是男性(但经学家皆认为是女性),但有发髻,“其状如美女,著赤衣”,看来是易装癖,后代灶神为男女各一,在每位灶神下,都会画上两个捧罐小人,一罐装好事,一罐装坏事,年终岁尾,灶神靠这个去给玉帝打小报告。
老北京过小年,最大的仪式是祭灶,但只能男人参与,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为传说灶王爷相貌姣好,四处放电,难免败坏门风,不可不防。
祭灶用品很简单,扎一个草马,算是为他上天提供了交通工具,此外无非是糖瓜、料豆,料豆是喂马的,不过祭祀完都被人吃掉了,糖瓜要烤化,抹一些在神像的嘴上,不仅老百姓会这样,连清朝皇帝都这么干。
灶王爷是“一家之主”,他上天去了,家就没人管了,所以这一天可以暴饮暴食,干些法律许可范围内的小勾当,比如聚众赌博等。
老北京人穿“汉服”吗
随着经济高速发展,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传统“汉服”情有独钟,认为它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之美,是祖宗之服,应予推广。
热心传统,值得褒扬,但把老北京人想象成个个峨冠博带、宽袍大袖,未免滑稽,不符合历史。
首先,在历史上,中国传统服装屡经变迁,许多形制已不可能恢复。比如古人的袜子,是皮制成的,坚硬如鞋,可穿着它四处行走,所以古人认为穿着袜子登席极不礼貌,在春秋时期,如忽略这一点,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唐代用布帛做袜子,但太软,常滑落,因此要系袜带,非常麻烦。
第二,传统服装本身也是集大成的产物,它同样借鉴了其他民族服装优点。比如唐代的帽子,多是西域传来的“胡帽”,此前国人多用幞头,即四角缀长短绳各二的方巾,有多种系戴的方式,实用性差,耽误时间,渐次被淘汰。
第三,今人对“汉服”的认识,多源于戏剧舞台,非常模糊。戏剧为表演的需要,故用宽袍大袖,但这是礼服,只在正式场合穿用,在日常生活中,古人穿的也是窄袖服装。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唐装”,它源自清代的马褂,非唐代服装。以“唐”名之,并不意味着推崇唐朝,而是在英语中,称海外中国人聚居区为“ChinaTown”(中国城),“Town”音近“唐”,讹为“唐人街”,而这里改造的清代服装,便成了“唐装”。
真正的唐装非常复杂,以礼服为例,要穿多层衬衣、夹衣,层层掩映,将其完全按要求穿好,至少要用半小时。帽子制式极多,参加不同级别的活动要戴不同的帽子,否则会遭到处分。
为什么唐装这么麻烦?因此前中原400年战乱,特别是五胡乱华,传统难以接续,到唐王朝建立时,只能依靠古代经典文献来恢复礼仪,而此前北魏等政权颇尊重汉文化,同样繁文缛节,为凸显自己才是最正统和最纯粹的,故唐朝不厌其烦,只要古籍有载,一并拿来,唯恐疏漏。比如祭天仪式,唐初每年要搞4次,这就产生了一个大问题:天帝究竟是1个还是4个?如果是4个的话,天子究竟算是谁的孩子?经过一番争论,最终达成了妥协:天帝既算4个也算1个,加在一起,改成每年祭天5次!
由此可见,关于传统的争论,许多是无聊的。毕竟,人应面向明天生活,不应面向过去,传统应尊重,但不能无限制地夸张,原始人连服装都没有,难道我们还要回归赤身裸体的传统?
老北京天气也这么热吗
暑热令人烦躁,不少人抱怨“天气越来越热了”,但,北京真的越来越热了吗?
对北京气象进行科学测量,是比较晚近的事,清康熙十六年(1677年)下令在直隶地区(今北京、天津、河北)记录晴雨,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地面气象观测网。现存档案中,连续时间最长的气象观测资料,是从清雍正二年(1724年)到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的降雨记录,只保留了18年。清乾隆八年(1743年),法国传教士哥比在北京建立测候所,以后逐渐引入西方仪器,但对气温的记载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真正变得全面和系统起来。
据地质材料研究,在过去的5000年中,北京气候变化较大,秦汉、隋唐、元初几个时期比较温暖,周初、三国、南宋、明清几个时期比较寒冷,据唐代记载,北京曾三年冬天无冰雪。殷商时期是北京最温暖的时期,平均气温比现在高2℃。由于气温较高,当时北方多鳄鱼,身长达10米左右,它们被认为是传说中龙的原型。春秋以后,随着北京周边地区气温不断下降,史书中人们看到“龙”的记载越来越少,有学者认为,这也许与气温变冷,鳄鱼渐次南迁有关。
觉得天气越来越热,是因为上世纪50年代末和70年代北京均处于寒冷期,那时代的人对北京冬季的寒冷体会颇深,与这些年比,反差感强烈。但事实上,气候总是在不断波动的,比如上世纪4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北京就属于明显的暖期。
让人感到越来越热还有两个因素,一是“城市热岛”效应,一是“城市干岛”效应。北京正快速走向国际都市,随着城市规模不断扩大,机动车数量增多,特别是空调的广泛使用,都会导致城市地面温度变化,加上城市空气湿度下降,进一步给人以炎热感。仅从大气温度看,北京并没真正变热,但对地面温度变化,有待更深入的监测与研究。
从目前观测到的气象资料看,1961年6月10日北京西郊公园的气温曾达43.5℃;1942年6月15日,北京气温曾达42.6℃。从历史上看,北京高于40℃的日子自1915年以来,仅出现过12天,其中8次出现在上世纪40年代,应该说,那是老北京历史上最热的10年,比今天北京的气温要高得多。而1969年~1995年,再未出现过40℃以上的高温天气。
气温增高会给人身体带来不适,导致疾病,应尽可能减少室外活动,并做好防暑降温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