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负”心汉还是“附”心汉?
——野狼有一天也会变忠犬?
女主:我又不是驯兽员!
真心话,大冒险。
人类发明的最直接窥探别人秘密,且当事人毫无拒绝能力的游戏之一。
这的确是个容易让人入魔障的游戏。
而她现在,就陷在这魔咒里,无处可逃,无人能救。
“说嘛!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对啊!愿赌就要服输嘛,输了就要认啦!”
“快说快说,别让我们后面的游戏玩不下去,第一个人的真心话是很重要的,你要是不开口,就是破坏了规矩,后面还玩个屁啊!”
“大家一起拍手给她加油。”
“好!”异口同声后,有节奏的鼓掌声此起彼伏地震荡起来,牵连着她胸口咚咚地心跳。
“快说快说快说!”
“你们……真的要听?”她开口,用尴尬的声音。
“当然!”
“要听!手都拍红了呢!”
“都已经逼问到这里了,肯定要听啊!”
“老同学聚会,这里都是熟人,又没外人,别害羞了,说吧。”
“第一次性经验在哪里,跟谁,怎么发生的,还有时长是多少,统统交代!”
深叹了一口气,她认命了。
不过是一次不怎样的体验。
第一次嘛,没经验,从恋爱到上床都是青涩的菜鸟,怎会有什么精彩表现,可是旁人就喜欢看别人出糗的样子,于是,第一次性经验成了所有成年人最爱问的问题。
她的第一次,也不无不同。
很糗,很蠢蛋,几乎可以说得上落魄……
而她的对象——更加没下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账。
混账到她一点都不愿再想起一次。
谁年轻时没爱过一两个人渣?
而她爱过的那个人渣品味还出奇地差——
记忆里,他爱笑,爱冷笑,凉笑,嘲笑,也爱浅浅地勾起嘴唇,穿花衬衫,爱踩人字拖,爱叼着烟舌尖上下拨弄烟嘴,爱牵着女人的手过马路,爱独自走在前头只留下一个花衬衫的背影给她,更爱……趴睡在床铺上懒散地微眯着眼眸,侧脸埋在枕头里,细细打量她被他横搂过来的手臂压得呼吸不顺的样子。
思绪因为回忆被强行拖远,远到出了国界,时光倒流,最后定格在KLIA吉隆坡国际机场出口。
林祈威第八次掏出手机看时间,然后再第八次对照arrival的时间表,手里写着人名的A4纸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眉头紧皱,一双黑眸继续在一堆堆的旅客中寻找适合的东方面孔。
摇摇头,他决定再出去抽一根烟。
“滴滴——”
手机这时突然响起,他扫过屏幕上陌生的国际号码,不耐烦地接起。
“Hi,thisisWill。”
“……呃?咦……呃,哈,哈哈喽……can,canyouspeak……Chinese……”
“……如果我说不呢?”
“……呃……那……canyoufindsome……somebodycanspeakChinese……”对于话筒里蹩脚的英文嗤之以鼻,显然听筒里的家伙已经紧张到连他在说中文也顾及不来了?林祈威心里已经知晓对方是谁了——他今天的接机对象,那个飞机已经降落两个小时,还没找到出口走到他面前来,且在确认旅程前反复强调需要能说中文的导游接待的中国游客,“王小姐,你人到底在哪儿?已经两个小时了,还要我等多少个小时你才肯大驾光临站到我面前?再不出来,我就走人了,留你一个人在KLIA过夜哦。呵呵……”
麻烦不要以为他在开玩笑,麻烦请认真听听他冷笑,冷到想骂脏话的笑。
“咦?不管我的事啊?你以为我不想出来啊,可是,你们的机场好奇怪,竟然还要坐地铁到出口来,我在免税店转了两个多小时,头都快晕了。”
“呵呵……那王小姐,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已经出来了,可是没看到你啊。”
“我就在出口的咖啡店边。”
“好多人,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啊。”
礼貌的微笑彻底僵在唇边,手指一曲捏烂了掌心的白纸,林祈威深呼了一息,突地张唇大声嚷,“WANGXIAOLIN,给我站到这边来!”
嘈杂的机场出口处突然静默了足足五秒,一瞬间,十几个华人突然窜到他跟前面前,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排排站好,二十几双黑瞳齐刷刷地瞪眼睛看着他,不知他所为何事。
“……SHIT。”他低低地咒骂。
取这种普通到丢进河里也只能发出“噗咚”(普通)一声的破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啊?随便一喊竟然有十几个人来CHECK?
再抬眼,“WANGXIAOLIN”的壮大队伍中,一个长相跟她名字一样普通的东方女生探出头来,一边朝同名朋友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挤开所有人群凑到他跟前来。
“不是WANGXIAOLIN,是王晓琳好吗?先生,接机念错别人的名字很容易搞错的啊。”看着他手里的纸条,寥寥草草的几个拼音,“王晓琳”更加不满了,“大家都会讲中文,你干嘛不写中文呐,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写拼音很难认的说。”
呵……臭丫头,还怪到他身上来了?
“小姐,你BOOK的服务上只写着会说中文就好,没有额外加钱要求还要会写中文吧?”他凉凉一笑。
“咦?这也要加钱?哇……你们会不会太黑了?会说当然应该会写啊。”
“不好意思,我刚好就是中文illiteracy。”
“……一什么死?”
“就是只有听说能力,没有读写能力的人,顺便一提,我会写自己的中文名字,仅此而已。”
“哎?那不就是文盲……呃,不……不,我的意思是……”得知自己说错话却再也收不回,只能捂着嘴尴尬地看着他。
“文盲?”林祈威挑眉,笑了,“没错,中文方面,我是文盲,但在马来西亚,不会英文的人才是文盲。”
旅游的第一天,王晓琳在异域的国度被贴上标签——文盲。
第一次的见面,不欢而散。
邂逅两个字用不到他们俩“文盲”身上。
一个英文渣到死,一个中文半桶水,相看两厌。
王晓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打投诉电话,投诉这个地陪的差劲服务态度。好吧……主要也是考虑到她的英文程度根本没办法达到“投诉他人”的程度,为免出洋相,她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反正会拽英文的华人,在她的世界观里本来就是不好相处,态度傲慢的种族,不就会多说一门鸟语嘛,至于拽得二五八万一样么?
“PASSPORT。”
“请说中文。”
办理旅馆CHECK-IN的柜台前,王晓琳继续发挥着爱国主义精神。
林祈威沉默了片刻,觉得没必要跟她抬杠,“护照。麻烦。”
递上护照,她不爽地闲站在一边,看着他一边微笑,一边用流利的英文跟服务人员核对信息,和对待她的态度截然相反。
崇洋媚外,是她想到的第一个字眼。
在国外侨居太久的华人,本来就胳膊肘往外拐,对她这种乡下土人当然不会太热络,看来,她这趟旅程不会有太好的日子过。
拿着房卡磨蹭地跟在林祈威身后,王晓琳越来越觉得冲动地独自出国旅行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个朋友在,她根本不必受这个窝囊气。
偷偷摸摸地从后头打量她的地陪导游——一双廉价的人字拖,简单的卡其色长裤配上南洋风情味很重很土的花衬衫,衬衫大敞着,浪荡荡地只扣了两个纽扣,一阵热带风刮过,还能瞥见他黝黑的小腹,整个人看起来……绝对不是用语言和知识能沟通的文化分子。
就此等身为专业土逼的她无法理解的南洋流氓造型和气势,就足够让她敢怒不敢言,尽管她才是付钱的大爷。
决定了。现在就笑着跟他说,接下来几天就不用麻烦了,她想一个人装逼地四处逛逛,只要出门记得原路返回,不会走丢的。就算不会英文她也可以自得其乐,最后再麻烦他帮忙找个的士滚回飞机场,她就可以安全地回到祖国怀抱了。
嗯!就这么决定!
“我说,那个……”糟糕,已经出声了才发现完全不记得他的名字,“呃……喂!”
“……发音请标准。我不叫喂,我叫威。”
“……威?”难怪她记不住,和“喂”差不了多少的名字。
她捂起嘴贼贼偷笑,不想走在面前的男人竟突然停住脚步,调转回头朝她大步走来。
咦?她只是在心里仰天大笑了好几声,不可能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被他听到吧?
“砰”拎在林祈威手里的行李从他手心滑落,砸在她面前。
一个大男人至于小心眼气成这样吗?他嘲笑她叫王晓琳这种路人渣渣的名字,她也没有火大啊?
心惊肉跳地一哆嗦,王晓琳张开就想道歉,“喂,不,是威,威威威威先生我不是故意取笑你的名字……”
“嘘……别动。”他凑近她,手一低,绕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朝自己怀里用力一按。
混合着烟草和薄汗的男人味扑面而来,不容拒绝地钻进她的鼻子,她惊慌失措,不该消失在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莫名地消失殆尽了,她竟然紧贴着文盲的身体……
“你要干嘛!”下意识地抬手要推开他,却被他轻松地挡下她挥动的双手,反压在她身后,身一低,他低下下巴亲密地靠在她肩头,好似热恋到没脑的情人等不及进房间,在房间门廊外就你争我抢地厮磨起来般。
让你骂,让你欺负就算了,一个快被印度阿三同化只知道拽英文的中文文盲竟然还想调戏我!一阵恼怒冲上王晓琳的头顶,她正要抓狂发作,林祈威的话语适时阻止了她女性警觉系统全开敏感过头的神经——
“想活命就别出声。好好让我抱着,到那几个男人走了为止。”
那几个男人?哪里还有男人?她眼前明明就只有一个穿着打扮很俗气,她很没办法沟通的南洋印度阿三风的家伙……
“唔!你干嘛捂我嘴……”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发现了她心里的吐槽,他大掌一盖,封住她的嘴,黑沉沉的双眼盯住她,里面充满了……看不懂!反正没有深情!
一阵稀稀拉拉皮鞋落地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她赶紧自己嘴巴上的大手加重了捂紧她嘴巴的动作,她吃痛地挑起左眉,眯紧了左眼,这表情肯定丑毙了,她竟然看见他戏谑地勾起了唇,微微启开,他说。
“闭上眼睛。”
“……唔唔唔!”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你要干嘛干嘛干嘛!别以为我不会英文我就真的不能投诉,我绝对要投诉你!性骚扰,耍流氓,色情狂,抖S!
无视王晓琳眼神爆出的所有潜台词,呃,也可能是他的中文造诣程度导致他根本领会不到她的挤眉弄眼,他闭上眼,抿着唇朝她靠过来。
完蛋了,珍藏已久的初吻竟然要送给只会说鸟语的男人,她不要……
嘴唇轻贴上皮肤的细吻声从她耳边传来,可是,她的肌肤任何一寸都没有被亲到的触感,死闭的眼睛微微拉开一条缝。
长翘的浓密眼睫近在眼前,她一睁眼,睫毛自然地缠刷到他的,牵起他不适地抖抖眼睫。
原来,他把嘴唇贴在他自己的手背上,捂着她嘴巴的手背上。
这样,至少从背影看起来,他们……在热吻。
男人的议论声从他身后传来。
“FUCK!确定是这家饭店嘛?根本没看到臭小子!”
“的确是这家饭店没错啊。搞不好是那小子知道我们在这儿堵他,孬种地躲起来了吧?”
“那怎么办?老大说了,交不出那小子,谁都没好日子过。”
“草!别被我抓到那混蛋,揪到他我一定把他按到墙角往死里揍!揍到他呃……哭哭哭……那四个字怎么说来着?”
“什么啊?”
“就是打到一个人又叫爸又叫妈啊!”
“我操!你用什么成语,直接说打到他又叫爸又叫妈不就好了!耍什么有文化啊!”
“妈的,四个字四个字的蹦比较有气势啊!听起来显得我拳头更硬!”
“我呸!有时间想你四个字的中文,还不如赶紧找到那个王八蛋更实际!”
四五个看起来就很不正经,不像好人的男人你推我挤,叼着烟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其中一个白了一眼在门廊就亲来搂去的他们。
“草!真碍眼!要搞不会进房间去搞啊!亲亲亲,接吻太多会烂舌头知不知道!”
“哈哈哈哈!”
“有种亲,不如就在这里脱光开始啊。”
“走了走了,别他妈的把气撒在路人身上!找人!”
渐渐远离的脚步声让贴近她面孔的男人放下了紧绷的情绪,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林祈威才缓缓将手从她的嘴边挪开。
带着抱歉的眼神,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试着张张嘴巴,找回属于自己的五感,嘴巴一张,溜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哭爹喊娘。”
“哈?什么?”他愣愣地看着她,正在组织要怎么同她解释的脑袋彻底停摆,傻站在当下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那个人刚刚一直想说的成语,是哭爹喊娘。”她认真地重复,还原当事人当时的想法,“他想把你揍到哭爹喊娘。”嗯,好想法。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喂,这不是一个被别人放话说,要揍他到哭爹喊娘的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吧?没文化,真可怕。
镜子里,王晓琳的脸很惨。
一张如来神掌的大掌印横压在她鼻子以下,脖子以上。
红坨坨的一片,连白筋都略微冒出来几根,可见他当时压得她有多紧。
还好她够识相,一点声音也没有乱发出来,不然,有可能现在哭爹喊娘的人就是她了。
“抱歉。”
双手抱胸,林祈威站在厕所门边,强压着笑意看着她。
好笑是吧?她现在这张脸,的确是够可笑的,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欠人钱被追杀啊?”她哼哼,对他藏头缩尾的德行下定义。
他挑眉,“算是吧。”
哈!竟然厚脸皮地承认耶!
“我不会买哦!”她忽然大声对他说。
“买?什么?”
“什么都不会买!”她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抱胸,一副傲客的模样,“什么香水,茶叶,马来玉,跌打损伤药膏,印度香,这些东西,我统统都不会买,你不要想把我当肥羊狠宰我一刀!”
“哦——”他故意拖长尾音,“你统统不会买啊。”
“没有错!我英文不好不代表我经济学不好!你想让我使劲消费然后在我身上拿导游回扣的企图,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不用想逼我消费,然后大赚一笔去还债!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所有的积蓄已经全部全部花在来回飞机票上了!这个旅程是包三餐的,所以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十块马币!是给我买白水喝的!剩下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花!”
“只带五十马币旅行?”他忍不住溢出冷笑,“你到底是来马来西亚干嘛的?”
“寻开心!”
“五十块?寻开心?”找麻烦才是真的吧?
“对啊!五十块就寻不到开心么?”
“大概吧。你五十块就够了,可是我不够。”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旅费是包了三餐,但是没有包小费。你每天除了买水钱以外,还要每天给我五十块小费才可以。所以,从你刚才的财政状况看来,我现在拿走你的五十块,明天就可以不用出现了。希望你找到你的开心,再见。”
“五十块,谢谢。”
“……我刚刚也算救过你吧。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应该有听过吧?”
“我是文盲,请切换英文跟我说一遍。”
“……YOU…给五MEA……A哩头……沃特,I,IWILL给…给五YOUA比噶SEA……”
林祈威面无表情走到宾馆立柜边拿起赠送的矿泉水,递到王晓琳面前。
“COMEON。”
“扛……什么忙……”
“给我一片大海啊。”不是给她水就能换大海么?
看着她欲哭无泪,憋红到快要爆炸的脸,林祈威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一边喷声大笑,一边抬手捶门,嘴里嘲笑着她硬邦邦的英文,“怎么会有你这种人,LITTLEWATER?BIGSEA……哈哈哈。”
“……有,有那么好笑吗!我……我已经很努力在翻译了,还是意译!我本来还想说,LITTLEWATER’SXX,咕嘟嘟WATERGIVEYOU呢……”
“你够了!我肚子很痛你看不懂是不是。”笑不死你丫!
“咳咳……”他努力强忍下爆笑的冲动,轻咳了几声,“好了。看在你帮过我一次的份上,我决定给你。”
“给我什么?”喂喂,再加点什么宾语啊,不然这句话听起来莫名的邪恶……
他挑高眉头,故意久久不接茬,只是看着她高深莫测的浅笑。
直到笑得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开始啵啵冒头,他才懒懒地侧身贴唇在她耳边缓缓送出纯正的英文腔,“ABIG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