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要自己倒，我想帮你也倒一杯。”是怎样！摆出一副很好相处的小猫咪模样很可爱是不是！滚蛋啦，“我不用，谢谢。”
“那给你倒果汁。早晨起床气要喝果汁。”
不爱咖啡不爱茶，最喜欢在大清早喝一大杯酸溜溜的果汁赶走赖床瞌睡虫，他是故意在提醒她，他还记得她的习惯么？
谁稀罕！
办公室的门虚掩上，林祈威走去茶水间冲咖啡。她暂时卸下备战状态，长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好混乱，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小混混，连大学都没读过，半文盲的家伙，三年不见，他竟脱下花衬衫牛仔裤，换上一身笔挺的正统西装，摇身一变成了他们公司的外资合作方的？
想起刚开第一次看见他身着正统西装的样子，她竟然没种地出神了。
这家伙的身材她再清楚不过，收紧的窄腰，结实的胸膛，笔挺的肩线都是男人能否穿出好看西装的必要要素，偏偏这些，这家伙都有。
她曾经还花痴地躺在他臂膀里想象过，他穿上黑西装的俊俏模样。
现在——只不过应证了她当时的想象，这混账的身材真的很适合穿西装。
所以，现在是怎样？麻雀变凤凰？青蛙变王子啊？
然后哩？拱她当女主角？多年不见，回头来找她么？
少扯了，偶像剧全都是坑爹，全都是你妹！
像这种分手时候怕麻烦，耍赖说自己和她只是度夜不收钱关系的贱男人也配当男主角？
靠窗大办公桌上一个金色的相框在太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忽然被那束光勾住了目光，那相框背对着她，被放置在宽大的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和整个摆设格局并不搭，很显然是他自己带来的。
远道而来，还有空带着一个相框相片。
相片里的人……会是谁呢？
心里突然被危险的心理划出一道名为“期待”的口子。
任谁也希望能在前度心里留下最深的影子，让他求而不得，忘而不能，任谁都希望前度的下任有那么点像自己，这样才能证明一段恋情存在的价值和意义。那个时候，她承认她在谈恋爱，他却不承认。
会不会多年以后，他终于肯放下自尊心承认了，他们那个时候不是玩玩而已，他们谈过一段恋爱。尽管不那么美好，但是，她成了他忘记不了的人，偶尔会想起，渐渐深入骨髓，无法忘记，然后……也许，拿她那次旅行的资料照片，勉强洗成丑丑的照片，装进了漂亮的相框里，走到哪里，他都不忘带着她……
越想越无法忍耐，王晓琳颤着指尖伸出手去，捏住了那金色的相框，深呼吸一口，猛地旋过相框。
失望……
扑面而来。
不是她的照片。
相片里的女人搂着林祈威的腰，黑长直的头发被他放肆地揉乱，她大眼水汪汪，嘴唇粉嘟嘟，可爱甜美，带着点稚气不脱的俏皮，重点是——跟她长得一点点点点点都不像！
嗤笑一声，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这才是正牌现任女友吧。
虽然他喜欢揉乱女人头发的习惯没有变，可身边的女人却变得面目全非。
她啊，果然自我意识过剩了。
“Hey，你在看什么呢？过来帮我开开门吧。”
林祈威的声音从背后跳出来，她倒抽一口凉气吓了一跳，手一松，手里的相框直接亲吻了地板，应声碎裂。
尴尬在一瞬间扩散开来。
她站在碎成渣渣的相框跟前，他拿着两杯饮料用脚尖顶着门站在门边，低眸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我…抱歉……对不起……我……”她慌乱了，低头就去捡破碎的玻璃。
“别动它。”他沉声命令，“放在那儿就好。我自己来。”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抿紧了唇。
他一定很宝贝这照片，所以在生气她随便乱碰他的东西，还打碎了它……
“……那，好吧。对不起。”她丢下抱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推开门就逃出他的办公室。
她的心情，现在……糟透了。
比在机场前跟他分手时更糟，比在厕所前再度碰见他更糟，比……偶尔做梦想起他的声音他的笑更更糟！
“有空喝一杯吗？”
下班时间，王晓琳的办公位前有男人对她发出了邀请，很感激老天，不是另她尴尬又不知如何拒绝的男人，是学长元辰昕。
她急忙站起身，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林祈威紧闭的办公大门，点点头，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跟新上司说一声我们走了。”元辰昕微微侧头提议。
她却大为不满，“什么新上司啊，都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干嘛不能走。我也就是借调过来帮他熟悉一下环境，又不是以后都跟着他干了。而且，不过是在这待几天就走的家伙而已，不需要为了跟他搞好关系，特别跟他报备吧。”
“如果你是问学长意见的话，我觉得公事就是公事，不该携带私怨，上司就是上司，礼节不该减少。去说声你走了，并不难，嗯？”
“做人别那么小气。去吧。”她是女人，凭什么不能小气？
不情不愿地转身，挪步到林祈威的门前，举手正要敲门，他的办公室门却在这时候正要打开。
彼此隔在门前相见，都吓了一跳，还是他先回神轻笑，“下班了？”
“……对，对啊。我要下班了，跟你说一声。”
“只是跟我说一声哦？我还以为……”他正要出口的话语在看到站在她办公桌前翻阅杂志的男人身上僵在了唇边，掉转话锋，他及时地将场面圆回来，“……要一起出去？”
“是。林总，我先带她走了，你先忙。”
“……如果我说，我有些事情想留她下来帮忙加班呢？”他低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笑得若有似无。
“什么？要加班？你怎么不提早说？我都已经准备撤了……”
“林总在跟你开玩笑。”元辰昕合上杂志，勾勾唇角，伸手将她拽回身边。
“……啥？开玩笑？”这两个男人在她面亲打什么哑谜呢？
王晓琳狐疑地看看林祈威，再一脸怪异地看看元辰昕，只见元辰昕不留痕迹地站在她与林祈威中间，轻扬音调。
“对吧？林总？”
“……的确是玩笑。”短暂的沉默后，林祈威也回以客气的笑。
在她转身回座位拿包的空隙，一只手用她熟悉到几乎怀念的方式揉上她上的头发，用力地揉弄，搅乱她好好的发型，耳边——林祈威的声音仿若从三年前回放而来，“好好玩吧。别太晚回家。”
交代完毕，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
而她则怔愣在当下，忘了要跟上学长的步伐。
因为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原来，不管她承不承认，在心底某个角落，她是想念这个人的。只是，她把这种要不得的心绪上了锁，镇在心底，严密到连她自己都快不记得，那种名为想念的东西被她藏在哪里，直到，他粗鲁的出现，撬动她的锁，把这种该死的情绪从她心底硬拔出来，摆在她眼前……
“有这么喜欢他吗？”坐在长吧台前，元辰昕捏着酒杯靠在唇边转眸朝她看来，“所以，你是打算跟他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嗤，别逗乐了。
“……怎么可能。人家老早就有新女友了。再说，我又没有说我还喜欢他。我只是说，我有点想他罢了。”摸着玻璃杯，王晓琳郁闷地将脑袋枕在手臂上，整个人无力地趴上吧台，一边数着杯壁上的冰水珠，一边懒懒地开口。
“一个女人想一个男人，不是喜欢，那是什么？”元辰昕挑眉看向身侧那摊烂泥一般的女人。
“你不懂我的那种感觉。”
“我是不懂。”他冷哼，“所以才问你啊。”
“学长没有过那种感觉吗？”她仰头看着霓虹闪烁的水晶大吊灯，认真地分析自己的心思，想要被认同，“以前的女朋友又出现在你眼前，虽然知道这个人就是曾经和你在一起过的人，可是……好像怎么都不太像。和你在一起的，是以前的那个她，不管她们怎么像，不管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就是不一样。”元辰昕皱眉，嘴唇轻轻一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玻璃酒杯继续浅抿一口。
“眼前的这个人，和几年前的她相比起来，你更喜欢的是以前的那个人。我承认，我一直很想他。但是……我忘不掉的，在骨子里骂了一万遍混蛋王八蛋的，是三年前的那个小混混林祈威，不是坐在大办公室里的林总监。”
“也就是说，你在意的是三年前的感觉，无关林祈威这个人？”沉默良久，元辰昕终于开了口。
“大概吧。”
“那你不是惨了。那个男人已经定格在三年前，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走到你面前来，而你想回也回不去。”
“所以咯，就这样吧。”她伸了个懒腰，“啊！果然不是所有重逢都是狗血美好的，相逢不如不见，相忘江湖才是最美的嘛！啊啊啊啊，他干嘛要出现啊，破坏我心里初恋情人的形象！拜托，他以前真的很威风八面耶，痞痞拽拽，傲气霸道，走到哪里都有人叫威哥，我跟在身边别提多虚荣了，哪像现在——世故圆滑，动不动就笑眯眯的老男人样，要多没爱有多没爱，学长，你别以为我以前眼光有这么烂哦。”她杂七杂八地嘟囔了一堆，听在元辰昕耳里，却只有一个重点。
“你的初恋情人……不是我么？”
“哎？”
“不是么？你自己承认的。”还以为他已经遗忘之前那件小插曲了呢，“初恋情人和梦中情人是不一样的嘛。学长在我心里的LEVEL还要更高点。更高点呀！”
“有多高？”
“都让我如此敞开心扉了，还不够高嘛！就是那个小混混，我也没跟他谈那么多耶。”
元辰昕轻轻一笑，一边拿出烟点上，一边动着嘴唇，“聊太多，容易变成好朋友。可我没打算跟你变成好朋友。”
两指轻夹烟身，他眯了眯眼，“我问你，是不是只有他碰过你。”
“……学长。这问题有点超过。”
“回答我。”
“……就算是学长这问题也……”
“我当你回答了——是。”涨红了脸，王晓琳没办法否认。
“看。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刚刚说得那些我并不认同了。”
“耶？”她愣，“男女之别吧，学长，我觉得我的感觉肯定很多女生看到前男友时都会有啊。”
“我不这么认为。你对他只是因为第一个男人的情结而已，就这么简单。”
“……哪有这么肉欲……”
“是不是这么肉欲，试一次就知道了。”烟在吧台的烟缸里被捏熄，元辰昕从位置上站起身，抚平身上的黑西装，转眸看向赖在高脚椅上的女人，“要试试吗？看看你对他，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怀念。”试什么这种小儿科的话，她当然不会问出口，她又不是不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可是，学长他……
“事先声明，我不是在玩玩而已。我的意愿还是和那天一样，没有变。”他沉下声，眼眸停留在她身上，丝毫不移，“我只是不确定，你的意愿会不会因为某些人出现变了。”
她说她不是在意他，是在意三年前的感觉。
她说她并不是喜欢他，她喜欢的是三年前那个叼着烟牵着她过马路的小混混。
她说她已经释怀了，对林祈威她只是还有些不自在，还不能淡然处之，而那绝不是“讨厌”，更谈不上“恨”。
一个观光客和一个当地小混混，不在一个世界的人碰巧几日的相处，那根本连恋爱都谈不上。
他们的分开，并非谁对不起谁，而是“事情就该这样发生”。如果没有他那些过分又现实到让她清醒的话，她还是会走，只是会走得不甘心，走得拖拖拉拉，哭哭啼啼，会痛苦，会失落，会在回到国内也久久无法复原。
她该谢谢他吧。
谢谢他把自己少女的妄想彻底切断，谢谢他让自己愤而努力，带着幼稚的动机拼命学好了英语，谢谢他教会她怎么和男人相处，怎么分辨男人是否可靠。
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人了，她见到了，陌生了，感觉变奇怪了。那她的初恋情结也该到此为止。
从现在起，她应该把囚禁在心理的那个小混混放了，从这里开始，接受一个值得她放手大胆认认真真谈一次恋爱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她可以妄想未来，可以大聊特聊她的变态心理，可以把她从三年前的场景里解救出来。
房卡刷开酒店房间的门，和三年前那个刷到她手抖破门完全不一样，高级酒店的房门“滴”得应声开启。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口。
元辰昕走在前面，打开灯，扯开领口的领带，回头看着紧张得缩在门边不肯进来的王晓琳。
他坐在大床沿边，拍拍身边的空位，朝她招招手，“过来。”
“这么害怕吗？”他流露浅笑。
“……我不是害怕。只是……”
“还不习惯？”她鼓眼。
“过了今晚，你就会习惯。习惯跟我一起，习惯这种场合，也会习惯做我女朋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过来就好。”他抬手伸向她。
挪步，她终于咬唇走向前，将手送到元辰昕的手掌里。
浑身紧绷地在打抖，她没有想自己喜欢谁，在意谁，谁比谁重要，她的脑海是一片空白，那里面谁也没有，包括她自己。
她的紧张如实地传达到了眼前的男人那里，他绅士地退开一步，叹了口气，“……看来，我需要先洗澡。给你时间独处，顺便想清楚。”
“不过事先声明，如果我从浴室出来时，你还在这个房间，那……我就不打算再放你走。”
浴室的门喀啦合上，王晓琳长吁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大床上，脑子却是一团乱码。
说得好简单，什么给她时间独处想清楚，可是……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
这种时候，最好她是能冷静分析是不是要跟一个男人共度一夜良宵啦！
嘀嘀嘀——
手机的铃声也来捣乱，这种时候她哪有心思听电话。
胡乱地翻找出包包里的手机，她快速地挂断电话。
嘀嘀嘀——
手机再度响起，王晓琳皱眉，一边纠结混乱的四喜，一边再度按掉电话。
嘀嘀嘀嘀嘀嘀——
几乎是同时的，电话三度响起。她烦闷地抓起电话想要彻底关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让她狐疑了半天。
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思量再三，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喂喂，信号不好吗？你哪位？”
“喂喂喂，说话说话。听不到我要挂了哦。”
“……别挂。是我。”她想硬邦邦地问上一句“你是谁”，可是脑神经先帮她反应过来电话里的男音是谁——林祈威。
“你……回家了吗？”
“……还没。”
“哦。还在外面玩？”
“嗯……”
“……你在哪儿？”
“不管你事吧……”
“你到底在哪儿？”他的声音急切起来，连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
“管你什么事啊。奇怪。”
“别让我担心。告诉我你在哪，嗯？”
“……酒店。”
“酒店的ROOM。”她冷冷地甩回话。
“……跟谁？”
“你还跟他在一起？”他沉下嗓音。
“喂，你会不会太超过了。我要跟谁去酒店也要跟你报告嘛？我……”她吊高嗓门跟他呛声，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
“……回家好吗？”
遮不住的颤音，沙哑的嗓子，几乎让她融化的轻叹声。好像……他是一条等在家里急需要她喂食的小狗，耍着赖。
“不要跟他上床。回家，算我求你。”
这算什么请求……
这算什么无理取闹的请求……
这算什么好像“快要失去她，他很难受”似的请求……
他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不会在一起。
他凭什么阻止她去接受另一个男人。
凌晨十二点二十分。
王晓琳走回自己租的公寓屋。
一手拎着高跟细，一手挂着包包，她发丝凌乱，随手摸摸邋遢的脸，精致的淡妆已经花了，丢开手里的高跟鞋，她夹着包开始翻找钥匙。
静谧的四周只有钥匙串的碰撞声，直到一阵衣料细碎的摩擦声从她身后串起，男人的胳膊从背后伸到眼前来，不由分手地圈住她整个人，将她向后一扯，她掉进身后暖热的胸膛里，毫无挣扎。
圈住她腰身的胳膊在颤抖，贴靠在她背脊的胸膛在频频起伏，他的紧张让她满足又好笑，没有开口，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静静任由身后的男人抱着。
也许她的安静顺从让他开始没底了，他用鼻尖蹭蹭她的颈脖，想要讨得她一丝反应。
她抬手，想要碰触他就靠在她肩头的脸颊，却终究无力地垂下。
“待在我回忆里不好吗？你干嘛要出现。”她轻轻地问。
身后的男人明显一僵，却不肯撤退离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搂紧她，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你听不懂吗？”她侧头，想要更近距离地说给他听，“我以为以你现在的口才，中文应该很好才对。那要不要我再说直接点？”
“我喜欢的不是你。我喜欢的不是林祈威。我只是在那个当下喜欢了那个人。过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