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眠道:“江山美人我都要,若非要二者选一,我宁愿坐拥江山,看美人如画。”
虽然早已知道他会是这个答案,可是花绍的眼睛还是瞬间黯淡了。
他二人各怀心思,竹吟已悄无声息走了出来。
“人死了?”秦牧眠问。
“是。”竹吟道。
“走吧。”秦牧眠带头走上了台阶,忽然从右侧石廊里传出一阵呜咽声,在寂静的石室里回荡着。那声音饱含着凄苦,如含冤而死游荡于凡间的孤魂,在寻找通往黄泉的路。
石廊尽头漆黑无比,没有灯火。
秦牧眠收回了步子,盯着幽长的石廊,沉声问:“这个也还是嘴硬么?”
“是,至今仍问不出一个字。”竹吟脸上也现出一丝无奈:“他简直不像是人。”
“能得他相助的人真是好福气。”秦牧眠道:“无妨,我有的是耐心,我可以等下去,他不开口,总有人能让他开口。”
说完,他再不耽搁,举步上了楼梯。
花绍往漆黑的石廊看了一眼,难得沉默了下来,跟了上去。
长歌又做了秦牧眠称王的梦,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的梦里有低低的哭泣声。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的梦中萦绕着,呜呜咽咽,像是在说着多年的苦,长歌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她的胸口像是有块巨石压着,让她喘不上起来,恍惚中好像有人伸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想要置她于死地。
当长歌惊恐地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
她很久没流过眼泪,初至锦灰山庄,她本能地将自己和庄中所有人都隔绝开来,除却秦牧眠,无人可以靠近她半步,她不喝水,不吃饭,只抱着爹爹的骨灰罐子,在来仪阁的石阶前坐看着云起云落。
最后,竟是连秦牧眠都没了劝动她的法子。
是花绍将她怀中的骨灰罐抢去,在她满眼含泪焦急无奈中,花绍纤眉轻挑:“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么?既然重要,被抢了去,就该用自己的手将它夺回来。哭哭啼啼,没人会可怜你,天下之大,万物皆有分量,可唯独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我花绍,从不相信眼泪。”
从那一天起,长歌便也不再相信眼泪,也再没让自己掉过一滴泪。
可今晚,她于梦中哭得肝肠寸断,似是要将这十年的委屈通通释放出来,眼泪那么多,它们绝了堤。
外面仍是黑着,窗纸上依稀可看见回廊上的灯火,飘忽不定,像一个个鬼影。屋里静得渗人,因为方才的噩梦,长歌害怕得蜷起了身子,心里的不安定又涌了上来,长歌的心惊得发慌。
慌乱中,长歌觉得,梦里那个苍老的声音,让她忽然间想起了爹爹。
她再不愿一个人呆着,连鞋都顾不得穿,跑了出去。
穿行在回廊中的她,孤影零乱,灯笼在风中飘荡,在她脸上投下光芒,又一闪即逝,带来阴影,千万个影子在她身后重叠,直延伸至回廊尽头,像是聚集了无数孤魂野鬼,微风送来的,是梦里的幽怨呜咽声,涤荡不去。
长歌拼了命狂奔着,第一次觉得,这回廊竟是如此漫长。
终于,秦牧眠的房间出现在了眼前。
房间里,秦牧眠正捧着一卷书在看,红啊袖在一旁伺候着,眼见夜色已深,红啊袖好心提醒他:“公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别累坏了身子。”
秦牧眠顺从地放下了书,站起了身,红啊袖扶着他来到了床边,笑着为他宽衣解带。她的小手熟练地在秦牧眠身上游走,踮起脚尖,吻上了秦牧眠的唇。
秦牧眠就势将她揽过来,按在了床上,手已探入了她的衣内。
与红啊袖的轻喘伴随而来的,是门外倒吸冷气的声音。
秦牧眠直起了身子,对红啊袖道:“今天不用你侍寝了,你回房歇着吧。”
红啊袖有些奇怪,这是秦牧眠第一次进行到一半时停了下来,今夜的秦牧眠同往日好像有些不同。
但她也不敢多问,道了句:“公子早些歇息。”便整理好衣衫,走了出去。
刚一打开门,便看见外面瑟瑟发抖正要离开的长歌。
“长歌?”红啊袖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长歌后退了几步,神情有些慌乱:“我走错了路。”
红啊袖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看你是睡迷糊了,来,我带你回去。”
说着,便要来牵长歌的手,却被秦牧眠的声音叫住了:“红啊袖,你回房去。”
红啊袖也不好再说什么,朝秦牧眠欠了欠身子,深深看了长歌一眼,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长歌仍是不住发抖,坚强的伪装尽卸的她,手足无措地低着头,看着地面,像头受惊的小鹿。一瞬间,秦牧眠竟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年那个幼小的一夜之间失去了亲人的长歌。
“长歌……”秦牧眠伸手去揽她,可长歌却往后退了几步,不愿让他碰。
她雪白的双足踩在地面上,在裙间若隐若现,秦牧眠皱了皱眉,不由分说便将她打横抱起,朝屋里走去。
长歌起初还有些小小的挣扎,可是当秦牧眠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传来时,她便不动了,安安静静地靠在秦牧眠的怀里。
秦牧眠将她放在床上,双手抱起她的脚便暖进了怀中。
想到刚才房间里的场景,长歌赌气,想要将脚抽回来,却被秦牧眠牢牢抱住:“地上凉,若不暖热,寒气侵了身子,你会生病的。”
长歌的冷下了脸,语气比她****的双足还要冰凉:“我不要你,我要回去。”
秦牧眠失笑,打趣道:“若不要我,为何还大半夜跑到我的房间来?”
“我,我走错路了。”长歌没好气地道。
“是么?”秦牧眠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那你跟我说说,你原本是要去哪里的?”
“我……”长歌躲开他的手,扬起头,理直气壮地道:“我是要去找花少爷的。”
她总知道该如何挑战他忍耐的极限,自重逢后,秦牧眠无波的心绪一次次被她撩拨,直至波澜壮阔,她却轻蔑一笑,告诉他自己要去找另一个男人。
秦牧眠眸子里的笑意没了,变得幽深无比,冷冷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一眼看穿。看那样子,像是生气了。
冷冽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长歌从头冰到了脚底,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秦牧眠现在的目光则比一刀给长歌个了断还要让她难受。
长歌从不知道秦牧眠身上也可以有如此霸气十足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忍不住稍稍向后挪了挪。
秦牧眠忽然放开了她的脚,将她扑倒在床上,狠狠吻住了她。
“唔……”
突如其来的吻让长歌在一瞬间卸去了全身力道,秦牧眠霸道地将长歌圈进自己的身下,长歌无处可躲,只能任由他在自己的唇齿间攻城掠池。
秦牧眠的吻不容抗拒,却又带着几分惩罚,将长歌的唇咬得生疼。长歌的手不由自主抵在秦牧眠胸前,却被秦牧眠十指交错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秦牧眠的吻蜿蜒而下,轻轻含着长歌的下巴,吻上了她的脖颈。长歌身上的衣衫被轻轻扯下了些,香肩半露,秦牧眠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一串湿滑的痕迹后,吻在了她的胸前。
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滴朝露,而他则是破晓时分一抹光华,破云而出之时便是她消弭之日。
“阿眠……”长歌轻喘着,搂上了他的腰,只觉寒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而秦牧眠身上的温暖似乎还不足以驱赶走这种寒冷。
长歌颤抖着,将他拥得更紧。
秦牧眠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长歌却始终紧闭着双眼,手下意识地抓住身下锦被,骨节应过分用力而显得分明。
她的身子有些微颤抖,秦牧眠忽然停下,轻声道:“歌儿,睁开眼来看着我。”
长歌依言睁开眼睛,视线触到一汪深潭,潭中映着她的影子,于此处观望,他承载着她。
他要进入,却忽见她眼角滑过一滴泪,秦牧眠这才清醒过来,心疼地看着在他身下瑟瑟发抖的长歌,轻轻为她拢好衣衫,拥进了怀里。
“睡吧。”秦牧眠哑声道。
长歌耳边不再回想那个苍老而凄惨的声音,万物静止,耳边余下的只是秦牧眠的呼吸,轻柔将她迎入梦中。
秦牧眠看着怀中的长歌,眼中仍是一汪深潭,没有情绪。最近因为长歌,他忘情的次数太多,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难不成真的像花绍说的那样,他动心了?不对,他明明只是想让长歌对他产生依赖,可是,为何现在他会有种想把长歌牢牢霸占的感觉?
花绍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若要你为了长歌舍了这天下,你可愿意?”
秦牧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当然不愿,便是舍了美人,我也定要夺了这天下。
昏暗的灯火中,秦牧眠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烛火似是也害怕了,摇晃了几下,便熄了,只剩下秦牧眠一双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
晨光透过窗帷照进来,秦牧眠的侧脸显得异常好看。
白芷姻趴在他胸口,微微抬头,视线刚好可以扫过他的面容,每一道纹路她都记得清楚,每一道纹路都是她恨意的来源。
此夜情褪,她仍是做了梦,梦里的过去完好无损,她随着秦牧眠来至京城,第一次踏入天机阁,第一次听到相国府灭门惨案的缘由,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特殊,第一次对秦牧眠有了秘密。
谁得到了她,谁便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王者之位,这是本不该属于她的宿命。
白芷姻抬手抚过秦牧眠紧蹙的眉,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依然保持警惕,哪怕是缠绵。他的睫毛在晨光中轻轻颤动,不知是不是做着好梦,白芷姻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他当然做着好梦,快要称王的人,梦里定是香甜的。
可是别忘了,秦牧眠,这是用我鲜血来祭奠的美梦,即便成了真,我亦可以让你坐拥江山,生不如死,白芷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