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眠要与白芷姻说的,再无他事,无非是一夜缱绻,事后白芷姻躺在他胸前,语声疲惫:“若要爱我,就不要爱百里长歌。”
秦牧眠没有答话,在他心中,白芷姻和百里长歌,似乎早已融为一体了,他应是爱着百里长歌,却有一部分灵魂告诉他,他已移情至面前这女子身上。
“看好梓莫。”白芷姻坐起了身,素手划过秦牧眠的胸膛:“你信么,你的宏图大业有了我的帮助才会完成得更加迅速,所以不要惹我不高兴,我既然可以将你捧到天庭,也可以让你跌入地狱。”
秦牧眠伸手去撩她身前发丝:“芷姻,你是个妖精。”
白芷姻重又将他推回床上,自己则闪至门边,妩媚一笑:“秦牧眠,你需记住,我随时可能离开,那时,你追悔莫及。”
诱人爱上她,爱得死心塌地,这是白芷姻最擅长的事,却最令她讨厌,偏偏天不遂人愿,她自始至终都在演绎一场荒唐,先是勾引夏侯洵,而今是秦牧眠。若她去了千媚楼,那头牌花魁的名声,是不是就要易主了?
她淡扫了秦牧眠一眼,缓缓阖上门,离开。
端亲王府盛宴后不久,崇华帝便下了一道旨意,令各诸侯国国君入宫进谏,商议国事。届时,皇上将亲自册封上楚国世子苏离为新一任的上楚国主。
众诸侯齐聚京城,同赴崇华帝摆下的一场鸿门宴,结局,或许就是有去无回了。这个道理诸侯都知道,可是却又不得不从,因为,皇命难违。
圣旨下出后没多久,各国诸侯纷纷启程赶往京城,随行人员里,无一例外,有宦官。
宦官时时将诸侯一路之上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禀报入宫,****有白鸽自四面八方飞来。宫中有专人将白鸽腿上绑着的消息一一记录,分门别类,去繁化简,呈给魏公公,魏公公翻阅了,才呈给崇华帝。
连日来的消息,都是四下平和,久无异动,崇华帝很满意,异常满意。
众诸侯先后来到京城,已是一月之后的事情。
每位诸侯身边,都有宦官随行,早已飞鸽传书把诸侯们到达的时间提前通知了魏公公,所以诸侯一入京城,宫中早有车马在城门口候着,一路将诸侯护送进行宫,连自己在京中府邸亦不得停留。可以说,诸侯从踏出自己疆域的那一刻起,行踪已被万里之外的夏侯仪掌握了。
南宫嬴是最后一个进入京城的诸侯王。
因着黎国世子南宫牧眠身子不适,所以行路缓慢了些,众所周知,所以,崇华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并无怪罪。
前一夜,南宫嬴的车马在荒野安营扎寨,约莫着第二日午时可以抵达京城,宦官张宣便放出信鸽,向皇宫密报。
张宣的信鸽还未飞抵京城,锦灰山庄的影卫已当先一步将消息报给了秦牧眠。彼时,秦牧眠正与长歌和花绍在凉亭中饮酒赏月,一道快如闪电的鬼影窜入凉亭中,惊得长歌差点将手中酒杯打翻。花绍和秦牧眠却是见怪不怪,饮完杯中酒后,秦牧眠才转头看向那个半跪下去的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
“父王行至何处了?”
“回公子,王爷一行已到了十里外的鹿野,明日午时便可抵达。”
秦牧眠点头:“张宣今夜睡得可熟?已下了药,应不会醒。”
秦牧眠点头:“很好,你先在门口候着,我跟长歌收拾收拾便来。”
他拉着长歌起身,花绍笑看着他二人,挥了挥手:“不送。”
秦牧眠只嘱咐了花绍一句:“我交待你的事别忘了。”
长歌瞪了花绍一眼,跟着秦牧眠回了房,秦牧眠拿出了两张人皮面具,二人戴上面具后,容颜换过,站在长歌面前的已换做了一面色苍白的羸弱公子,仿佛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阿眠,这便是世人所知道的南宫牧眠的面容?”长歌也是第一次见到秦牧眠向世人昭示的面容。
“是啊,将死之人的面容,所以世人才会对黎国掉以轻心。”
长歌转念一想,又问:“张宣明日醒来,若发现多了人,不会起疑么?”
“这你放心,我早已安排了影卫中的两人扮作你我的模样,你我今晚过去,他二人自会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秦牧眠布局一向缜密,小小细节亦被他想得清楚,着实让人佩服。
这下长歌便放了心,二人随影卫一路飞掠出城,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鹿野,营帐内的人仍在安歇,可以听闻轻微鼾声。营帐围着的一簇篝火燃得很旺,而围着篝火守夜的人却还未来得及发现有人靠近便已被影卫点了睡穴,再要醒来,须到天明了。
与此同时,其中一顶帐篷内走出了两个人,正是秦牧眠之前安排好的两名影卫。他们对秦牧眠恭敬一拜,便隐入树上,暗中盯着张宣的所为,保护着秦牧眠的安全。
秦牧眠牵起长歌的手,走入了最华贵的一顶营帐内。
帐内设置齐全,融融暖光中,卧着一男子,温润如玉的眉目,正捧着一卷书在看,听到动静,他抬起眼来,笑容慈祥:“眠儿,你回来了。”
瞬间,长歌想起了爹爹。
秦牧眠快步走至南宫嬴面前,跪了下来:“父王,眠儿回来了。”
南宫牧眠放下书卷,看了眼长歌,问:“这就是长歌了吧?”
长歌闻言,挨着秦牧眠在南宫嬴面前跪了下来:“长歌见过王爷。”
南宫嬴忙将她扶起来,声音不疾不徐,有沉稳的气度:“长歌,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长歌将人皮面具撕去,容颜尽显,如血朱砂在额间绽放,让南宫嬴想起了从前。
南宫嬴细细端详着她的容颜,感叹:“你已长这么大了,让我看看,眼睛和相国倒是一模一样,看着你,就像看到了他,只是……”
他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长歌,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长歌看了看秦牧眠,笑道:“有阿眠照顾着,我过得很好。”
南宫嬴看出她眼中的情意,道:“眠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名义上虽是黎国世子,但他的心野得很,长这么大也没在我黎国宫中呆过多久时间,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可我能看出来,你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我这个当爹的今日就为他求一门亲事,不知你可愿意?”
长歌听他这么说,脸上飞红,低了头,不肯吱声。
“怎么,是不愿意?”南宫嬴故意问。
长歌慌忙摇头,忽觉不对,又点了点头,最后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一时间,脸更红了,长歌觉得满屋烛火太亮了些,羞死她了。
南宫嬴朗声大笑,取出一个黑曜石玉镯,递给了长歌:“这是眠儿他娘生前最爱的镯子,我如今将它送给你,也算是他娘的一片心意。”
秦牧眠将镯子给长歌戴上,还不忘在袖子下偷偷捏了捏她的手,长歌脸红得厉害,平时的伶俐话语也说不出一句,只知道向南宫嬴道谢。
南宫嬴看着这一双璧人,很是满意,想到明日就要抵达京城,迎接他们的,或许又将是一场山雨,眉头间不由涌上了一股惆怅:“明日进京,前途险恶,崇华帝或许会有所动作,你们可要小心才是。”
秦牧眠宽慰他:“这个父王放心,京城里我都已安排好了,崇华帝动不了南宫家一根手指头。”
南宫嬴点头:“如此便好,时候不早了,你二人赶了大半夜的路,趁天亮前再休息会儿,也防止张宣明日看了生疑。”
他二人答应着,退了出去,秦牧眠直接进了旁边一顶帐篷,半晌后,不见长歌进来,掀开帐帘一看,长歌仍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似是踯躅。
“怎么了?”秦牧眠问她。
“阿眠,婢女的帐篷在哪里?”
秦牧眠微笑,将她抱起,大步走入营帐:“你如今身份,是我的侍妾,自然与我住在一起。”
“侍妾么?”长歌想到第一次与红袖见面,红袖便是扬起脖子,骄傲地告诉她:“长歌,我叫红袖,红袖添香的红袖,是公子的侍妾。”
一时间,心中竟有些酸意。
秦牧眠看出,低了头在她耳边呢喃:“歌儿,你是我的妻子,不与我同房,难不成要露宿荒野?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长歌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听了这情话,极不好意思,别过了头去。
秦牧眠笑着,撩开帐帘,将寂寂深夜锁在了身后。
次日清晨,是被一声尖细的嗓音给叫醒的,出了帐篷,便看见张宣立在外面,正探头探脑朝里张望。
长歌搀着秦牧眠,用眼角余光瞟着张宣,这倒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宦官,张宣不过而立的年纪,面容生得也不差,就是举手投足间总有股子媚气,兰花指掐得熟练,时不时在长歌脸前晃晃,看了直觉恶心。
张宣一脸谄媚:“世子可休息好了?”
秦牧眠轻咳了两声,面容疲倦:“已休息好了,即刻上路吧。”
张宣当即吩咐众人收拾,秦牧眠与南宫嬴分别坐上两辆马车,一堆车吗便浩浩荡荡向京城出发。走了大半日,过了晌午,京城的大门已遥遥可望了。
入了城门,南宫嬴的车马必须舍去,他三人换乘上宫中备的马车,由连沧海护送着,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皇宫,被安排在万贤宫住下。
万贤宫自君邻天在位时就已设立,原本就用来作为一众诸侯在宫内的居所,偶有诸侯入京进谏,便居住于此,只是诸侯齐聚于万贤宫内,这样的场景,是不多见的。
万贤宫面积甚广,为多座独立小院相连,诸侯各自居住,互不相扰,每座院落外又有侍卫把守,所以串通私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