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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雄略精选(2)

李景让的弟弟景庄,终老乡里,每次遭到罢黜,李母就鞭打景让,这事就显得李母的可笑。但李景让始终不肯派任弟弟官职,他说:“朝廷任官自有一定原则,我怎可失节学别人关说呢?”这句话对标榜正义的人来说,实在值得深思。

杨敞妻

【原文】霍光与张安世谋废立,议既定,使大司农田延年报杨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浃背。延年起更衣,敞夫人遽从东厢谓敞曰:“此国家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君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豫无决,先事诛矣!”延年更衣还,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

此何等事,而妇人乃了然于胸中,不唯敞不如,即大将军亦不如。

【译文】大将军霍光(汉名将霍去病弟弟,字子孟)与张安世商议好废昌邑王为帝的事,派田延年向丞相杨敞报告。

杨敞听了吃惊得汗流浃背,只是恭敬的应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田延年站起身到更衣室更衣时,杨敞的夫人急忙从东厢跑出来,对杨敞说:“这是国家大事,既然大将军已商议好,并派大司农田延年来知会,你还不赶快表明一定会和大将军同心协力,齐一阵线。若再迟疑不决,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啊!”

田延年从更衣室走出,杨敞和夫人便向田延年说了几句话,同意霍光废立昌邑王的计划。

〔梦龙评〕废昌邑王这是何等重大的国家大事,连一位妇人都能有深切的体认,而身为丞想的杨敞,竟然在一时之间无法察觉。

不但杨敞不如他妻子,连大将军霍光的见识也比不上杨敞之妻!

莒城妇

【原文】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公惧,启西门而走。

莒妇之为嫠且老矣,血恨积中,卒以灭国,人亦何可轻杀也!君犹不能得之一嫠妇,一嫠妇犹能报之其君,况他乎!

【译文】莒城有位妇人,国君杀了她丈夫后就成为寡妇;由于年纪已老,她就在纪彰城纺织度日。子占率军攻莒,老妇人就把丝绳投到城外,有人将丝绳献给子占,子占就命人利用夜晚攀绳登城,六七人登城之后,丝绳断了,登上城楼的士兵在城楼大声叫喊,城下的士兵也呼喊响应,莒君大为惊恐,就由城西逃走。

〔梦龙评〕一个孤寡的莒城老妇,只因心中有血海深仇,就能灭莒国,人又怎能轻易夺取他人性命呢?堂堂君王不能收老寡妇之心,而一名老寡妇却能对君王报杀夫之仇,连老寡妇尚有这段作为,更何况他人呢?

孟昶妻

【原文】孟昶妻周氏,昶弟觊妻,又其从妹也。二家并丰财产。初桓玄尝推重昶,而刘迈毁之,昶深自惋失。及刘裕将建义,与昶定谋,昶欲尽散财物以充军粮。其妻非常妇,可语大事,乃谓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便是一生沦陷,决当作贼。卿幸可早尔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周氏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谏!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昶怆然久之而起。周氏追昶坐云:“观君举厝,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因指怀中所生女曰:“此儿可卖,亦当不惜,况资财乎!”遂倾资给之,而托以他用。及将举事,周氏谓觊妻云:“吾咋梦殊恶,门内宜浣濯沐浴以除之,且不宜赤色,当悉取作七日藏厌。”觊妻信之,所有绛色者,悉敛以付焉。乃置帐中,潜自剔绵,以绛与昶,遂得数十人被服,赫然,悉周氏所出,而家人不之知也。

周氏非常妇,其夫犹知之未尽。

【译文】晋朝人孟昶(与刘裕合谋讨桓玄,后畏罪自杀)的妻子周氏,与弟妇孟觊之妻是表姊妹,两家都有丰厚的家产。

当初,桓玄曾对孟昶的才识极为器重,但遭刘迈反对,孟昶曾深惜错失良机。后来刘裕想起兵声讨桓玄,来与孟昶商议,孟昶便有意散尽家财,充当军费。

孟妻不是一般平凡的妇女,可以和她谈论大事,孟昶于是对妻子说:“若非刘迈曾在桓玄面前谗毁我,今天我早就沦为贼寇。幸好我及早与桓玄脱离关系,虽未能富贵,但日后仍能有番大作为!”

周氏说:“夫君的双亲仍然健在,夫君既然想做一番非常的事业,又岂是妇人所能劝阻,万一起兵失败,就随意谋一差事奉养父母,不要有其他的打算。”

孟昶呆默许久才起身,周氏又说:“观察夫君的举止,并没有顾及家人生活,只是想取得家用资助军旅。”

接着指着怀中女儿说:“只要需要,女儿我都舍得卖,何况是家财呢?”

于是她将所有家用都交给孟昶,而对其他家人表示另有他用。

等到快起事时,周氏对觊妻说:“我昨晚梦到家里有许多大蜘蛛,我们今天大扫除,把家里红色的东西都收起来,蜘蛛不喜欢红色,收藏七天后再拿出来用。”

觊妻真的相信周氏梦到大蜘蛛,就把家中所有红色的衣物,统统取下交给周氏。周氏暗地里在屋帐中拣选绵纱,制成军衣交给孟昶,一共做了好几十人的衣服、棉被。周氏所做的这些事,家人全都蒙在鼓里。

〔梦龙评〕周氏真是位杰出不凡的妇人,身为丈夫的孟昶,对其妻恐怕仍知之未尽。

邓曼

【原文】楚屈瑕伐罗,斗伯比送之。还,谓其御曰:“莫敖官名,即屈瑕必败,举趾高,心不固矣。”遂见楚子,曰:“必济师!”楚子辞焉。入告夫人邓曼。邓曼曰:“大夫其非众之谓,其谓君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先是屈瑕败郧人于蒲骚。将自用也,必小罗。君若不镇抚,其不设备乎!夫固谓君训众而好镇抚之,召诸司而训之以令德,见莫敖而告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岂不知楚师之尽行也!”楚子使赖人追之,不及。莫敖果不设备,师败而缢。

【译文】鲁桓公十三年,楚大夫屈瑕(楚武王之子公子瑕,被封在屈,所以用屈为姓氏)率军攻打罗国,斗伯比为他送行,回程时对车夫说:“屈瑕这次一定会吃败仗,看他走路时脚抬得那么高,证明他心神不宁。”

于是去见楚王,请求增派援军。

楚王并没有答应,回到寝宫把斗伯比请求增派援军的事告诉夫人邓曼,邓曼说:

“斗伯比并非真的请求大王增派援军,他是暗示贤君治国,对百姓要诚信,训令官吏要施恩德,尤其要约束屈瑕的骄横放纵。屈瑕常自恃蒲骚之役的战功〔早先屈瑕败郧人于蒲骚〕,认为自己才干超人,所以今天他率军攻伐罗国,一定心存轻敌,如果大王不加约束,岂不是等于是一支不设防的军队吗?所以斗伯比要大王训诫官员,约束屈瑕,尤其要让屈瑕明白天道是不容忽视的,他怎会不知道楚军已全部动员了?”

楚王顿时领悟,于是派人追屈瑕,未能追到。屈瑕果然因轻敌不设防而兵败,结果被缢死在荒谷。

冼氏

【原文】高凉冼氏,世为蛮酋,部落十余万家。有女,多筹略,罗州刺史冯融聘以为子宝妇。融虽世为方伯,非其土人,号令不行。冼氏约束本宗,使从民礼;参决词讼,犯者虽亲不赦。由是冯氏得行其政。高州刺史李迁仕遣使召宝。宝欲往,冼氏止之曰:“刺史被召援台,时台城被围。乃称有疾,铸兵聚众而后召君,此必欲质君以发君之兵也。愿且勿往,以观其变。”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将兵逼南康。陈霸先使周文育击之。冼氏谓宝曰:“平虏今与官军相拒,势不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君若自往,必有战斗,宜遣使卑词厚礼,告之曰:‘身未敢出,欲遣妇参。’彼必喜而无备。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昌言输赕,得至栅下,破之必矣。”宝从之。迁仕果不设备,冼氏袭击,破走之,与霸先会于赣石。还谓宝曰:“陈都督非常人也,甚得众心,必能平贼,宜厚资之。”及宝卒,岭表大乱,夫人怀集百粤,数州宴然,共奉夫人为“圣母”。

智勇具足,女中大将。

隋文帝时,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狸獠多叛,夫人遣长史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状。上置讷于法,敕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馀州,宣述上意,所至皆降。及卒,谥“诚敬夫人”。

【译文】南北朝时,高凉的冼氏,世代都是蛮人酋长,统领十万多户土族。冼氏有个女儿灵慧多智谋,罗州刺史冯融为儿子冯宝求得该女为媳妇。

冯融虽身为刺史,但当地的土人却不听他的指挥;冼氏入门后就约束本族的族人,使之遵守当地的风俗,遇有诉讼,虽亲人犯法也一律按律量刑。从此冯氏就能顺利的推行政务。

高州刺史李迁仕派使者召请冯宝前往高州,冯宝正要前去时,冼氏阻止说:“当初朝廷征召李刺史救援台城〔当时台城被围〕,李刺史却称病没有去,现在他铸造兵器、聚集兵众之后召你去,这一定是要扣押你,好动员你的兵力,你还是不要去,先观察一阵再说。”

几天后,李迁仕果然造反,并派手下大将杜平虏率兵进逼南阳,陈霸先(即南朝陈武帝)派周文育迎战。

冼氏对冯宝说:

“杜平虏迎战官兵,一时间不会回到高州,而李迁仕在高州也无法救援杜平虏,但若是夫君率军而去,李迁仕必会与夫君发生争战。夫君不如派人带着厚礼,用谦卑的言辞对李迁仕说:‘我不敢自己率兵,只好请妻子代我前往。’他听后一定高兴的松懈防备,这时我再率领一千多人装做要挑贝去卖,等来到他营前再发动突击,一定可击败他。”

冯宝照妻子的话去做,李迁仕果然不加防备,遭冼氏突击后逃走。

冼氏与陈霸先在赣石相遇,回家后对冯宝说:“陈都督器宇非凡又深得人心〔知人〕,必能平定乱贼,我们应当全力支持他。”

等冯宝死后,岭南地区发生大乱,冼氏全力安抚百粤各族,数州又恢复平静,百姓共同尊奉冼氏为圣母。

〔梦龙评〕冼氏智勇双全,堪称女中大将。

隋文帝时,番州总管赵讷贪财暴虐,部族纷起反叛,冼夫人请长史上书文帝,建言安抚部族,并列举赵讷的罪状。

文帝将赵讷治罪后,特命夫人招抚宣慰逃亡或叛变的部族,夫人亲自用车盛载天子诏书,自称是朝廷使者,遍访十多州,宣扬文帝安抚部族的圣德,所到的州郡,土人都纷纷归降。她死后,朝廷谥号为“诚敬夫人”。

白瑾妻

【原文】白瑾妻,山阴葛氏女也。瑾素弱,葛善为调节,使读书。成化中,以进士为分宜令,葛与俱往。其明年,瑾病愈时,而库所贮折银尚数千两。邻境有因饥作乱者,聚徒百人,将劫取。县固无城郭,寇卒至,诸薄丞挈家去匿。葛独分命家人力拒其两门,乃迁白公于他室,边批: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埋其银污池中,著公之服,升堂以候贼。贼至,则阳为好语相劳苦,尽出其所私藏钗珥衣服诸物以与贼。贼谢而去,不知阴已表识,竟物色捕得之。

白公衣,合让与此妇穿戴。

【译文】明朝人白瑾的妻子,是山阴葛家的女儿。白瑾的身体一向虚弱,但葛氏看他是位有为的青年,就经常鼓励他奋发读书,果然不负葛氏的期望,到了宪宗承化年间,白瑾高中进士,并且被任命为分宜县令,葛氏也跟着白瑾一起到任所。第二年白瑾就因病长期卧床,好在手边仍有几千两银子的积蓄。

那时邻县发生大饥荒,饥民群起抢劫。

分宜县城并无守备的城郭,盗贼突然而至,县衙内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都带着家小逃难。只有葛氏指挥家人,先加强大门和院墙,再把丈夫白瑾安顿在内室,然后把银子埋在泥池中,最后她自己穿上丈夫的官服,到县衙等暴民〔不慌不忙,有条有理〕。

暴民进城后,葛氏假意热诚招待,把家中所藏的首饰衣物都拿给暴民,暴民心满意足的离去,不知葛氏早已暗中作了记号。

后来官府就根据衣物上的记号进行调查追缉,逮捕了许多暴民。

〔梦龙评〕白瑾这一身官服,何妨就让给妻子穿了。

朱序母

【原文】朱序镇襄阳,苻坚遣其将苻丕率众围之。先是序母韩氏亲登城审势,谓西北角当先受敌,乃率百余婢并城中女丁,于其角头预斜筑城二十余丈。其后贼攻城,西北角果溃,凭新筑处固守,得完。襄阳人遂号其筑为“夫人城”。

【译文】东晋时,苻坚派大将苻丕率军围攻襄阳。负责守城的将军朱序的母亲听说秦兵到来,就亲自登上城楼查勘,认为城楼的西北角一定会先遭秦兵攻击,于是率领一百多名婢女和城中服徭役的女子,又修筑一道长二十多丈的内城。

后来秦兵来攻时,城楼的西北角果然塌陷,众军士凭借新城抵御秦兵。日后,襄阳人称这座新城为“夫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