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华智慧精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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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杂智精选(1)

狡黠卷

吕不韦

【原文】秦太子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质于赵,秦数伐赵,赵不礼之,困不得意。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乃说之曰:“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子之兄弟二十馀人,子居中,不甚见幸,不得争立。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不韦乃厚赀西见夫人姊,而以献于夫人,因誉异人贤孝,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不韦因使其姊说曰:“夫人爱而无子,异人贤,自知中子不得为适,诚以此时拔之,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终身有宠于秦矣。”夫人以为然,遂与太子约以为嗣,使不韦还报异人。异人变服逃归,更名楚。不韦娶邯郸姬绝美者与居,知其有娠。异人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期年而生子政,嗣楚立,是为始皇。

真西山曰:“秦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益张,合五国百万之众,攻之不克,而不韦以一女子,从容谈笑夺其国于衽席间。不韦非大贾,乃大盗也!”

【译文】秦太子妃华阳夫人没有生儿子,而夏姬生了一个儿子,名异人。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因秦国屡次攻打赵国,赵国对他很不礼貌,因此他在赵国处境窘困,十分不得意。

阳翟有位大商人吕不韦(本秦商人,用计立始皇为帝,自为相国,曾命门客撰《吕氏春秋》)到邯郸,了解这情形,说:“这人是珍奇异宝,有厚利可图(此奇货可居)!”

于是对异人进行游说:“太子爱华阳夫人,但夫人没有儿子。你的兄弟有二十多位,你在兄弟中的排行居中,又不十分受宠,一旦太子即位,你就无法争立为嗣了。我虽不富有,但愿意持黄金千斤为你西行,游说华阳夫人,请她说服太子立你为嫡嗣。”

异人说:“如果你的计划能实现,我愿意和你共享秦国的富贵。”

于是吕不韦带着厚礼西入秦国,拜见华阳夫人的姊姊,请她将厚礼转献夫人,并极力称赞异人的贤能,宾客遍布天下,常日夜哭泣思念太子及夫人。

后来,吕不韦更经由华阳夫人姊姊的介绍,游说夫人说:“夫人受宠爱,但没有儿子,现在异人贤能,可是他自知是排行中间的儿子,不可能立为嫡嗣。如果夫人能在此时提拔他,使异人由无国而成为有国,夫人由无子而成为有子,那么终身可受秦王尊宠了。”

夫人听了认为有理,就利用适当的时机向太子要求,与太子约定以异人为子嗣,请吕不韦带厚礼送给异人。

邯郸被围时,赵人想杀异人,异人脱逃回国,身穿楚国服装拜见华阳夫人,夫人说:“我是楚国人,你也应该是。”

于是异人改名为楚。

吕不韦在邯郸和几位最美丽的女子同居,知道其中一位有身孕,便邀异人喝酒。异人见了邯郸美女,就请吕不韦将美女送给他。

吕不韦先故作生气,接着又慨然答应。一年后,邯郸女子生下儿子,取名为政,异人立他为嫡嗣,也就是日后的秦始皇。

〔真西山评〕秦国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一天天扩张,其他五国集合百万的兵力,都无法攻克秦国。吕不韦只用一名女子,在谈笑间就轻松的取得秦国,吕不韦不仅是位大商人,更是一位大盗。

陈乞

【原文】齐陈乞将立公子阳生,而难高、国。乃伪事之,每朝,必骖乘焉。所从,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将弃子之命。其言曰:‘高、国得君必逼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又谓诸大夫曰:“二子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曰‘国之多难,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诸?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夏六月,陈乞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国夏闻之,与高张乘如公,战败奔鲁。初,景公爱少子荼,谋于陈乞,欲立之。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废兴由我故也。君欲立荼,则臣请立之。”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王,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所以生子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景公死,荼立,陈乞使人迎阳生置于家。除景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陈乞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愿诸大夫之化我也。”诸大夫皆曰:“诺。”于是皆之陈乞之家。陈乞使力士举巨囊而至于中霤,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开之,则闯然公子阳生也!陈乞曰:“此君也已!”诸大夫不得已,皆逡巡北面再拜稽首而君之,自是往弑荼。

自陈氏厚施,已有代齐之势矣,所难者,高、国耳。高、国既除,诸大夫其如陈氏何哉!弑荼立阳生,旋弑阳生立壬,此皆禅国中间过文也。六朝之际,此伎俩最熟,陈乞其作俑者乎!

【译文】春秋齐人陈乞想拥立公子阳生为齐侯,但又怕高张、国夏阻拦,于是假装是高张、国夏的同党,每天上朝就和他二人同坐一辆车,而且常在车上说其他大夫的坏话:

“他们都是傲慢狂妄的家伙,日后一定不会听二位贤公的命令,比如我就听他们说过:‘高、国二人一旦得到君王宠信,一定会欺压我们,为什么不早把他俩铲除呢?’可见这帮人正在谋算二位贤公,二位应该早作防备。我所说的早作防备,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们都杀掉,再迟疑就是下策了。”

等上朝时,陈乞又对高、国二人说:“他们全是虎狼一般的奸臣,见我在二公身旁,随时都想杀了我。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吧!”

而另一方面,陈乞却又对诸大夫说:

“高、国二人就要大祸临头了,他们仗恃君王的宠信在算计各位,好比他们曾说:‘今天我们齐国之所以会多灾多难,都是那些大夫们造成的,只有铲除他们才能保住君位。’现在他们一切计划妥当,诸位为什么不在他们采取行动前就先发制人,把这两人杀死呢?一旦灾难临头,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大夫们都相信陈乞的话。

同年六月,陈乞联合大夫们率军进驻齐君宫室,高张首先得到消息,就立刻跟国夏坐车去见齐孺公,结果双方交战,高、国二人战败,连袂逃往鲁国。

当初,齐景公疼爱小儿子荼,想立荼为太子,于是找陈乞商议。

陈乞说:“只要君王喜欢的人,臣就赞成;今天君王想立荼为太子,臣就请立荼。”

阳生对陈乞说:“我听说你已打消请立我为太子的建议?”

陈乞说:“身为千乘之国的君王,废嫡长子而改立小儿子为太子,一定会诛杀嫡长子。我现在不请立你为太子,正是为保全你一命,现在你先离开齐国一阵吧!”

鲁景公死后,荼继立为国君,陈乞便派人接阳生到自己家中。

景公丧期满后,一天诸大夫都在朝上,陈乞对大夫们说:“我家中另设有母亲的祭坛,希望各位同我一起回家祭拜。”

大夫们答应随陈乞到家。陈乞命一位大力士双手高举一只大箱放在路中央,诸大夫目睹力士神力,都震惊得脸色大变,等打开大门,赫然后现公子阳生在内。

陈乞大声说道:“这位是齐国国君。”

诸大夫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只好叩首称臣,而陈乞则率军弑杀了荼。

〔梦龙评〕从陈乞广交大夫的举动,就可看出陈乞有自立为王的野心,所担心的只有高张、国夏二人而已。高、国二人既已除去,其他那些大夫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陈乞呢?陈乞弑荼而立阳生为齐君,随即弑杀阳生而自立为齐君,由此可见陈乞迎立阳生,只是他篡位的一个过程罢了。南北朝时,这种迎君、弑君的伎俩层出不穷,难不成是陈乞最先开此风气?

徐温

【原文】初,张颢与徐温谋弑其节度使杨渥。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边批:反言之。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边批:本意如此。颢从之。后穷治逆党,皆左牙兵,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

【译文】当初,张颢(后汉人,字智伯)与徐温(五代人,字敦美)两人商议,企图谋刺节度使杨渥(五代人,杨行密长子,字承天)。

徐温说:“如果我们同时率领左右牙兵(掌族兵)发难,一定无法收到统一指挥之效,不如率领我的右牙兵发难〔说反话〕。”

可是张颢不愿意,徐温就说:“那么就用你的左牙兵好了〔本意如此〕。”张颢欣然同意,后来兵变失败,被捕的全是左牙兵,因此人们一直以为徐温根本没有参与这阴谋。

荀伯玉

【原文】或言萧道成有异相,宋主疑之,征为黄门侍郎。道成无计得留,荀伯玉教其遣骑人魏境。魏果遣游骑行境上。宋主闻而惧,乃使道成复本任。

【译文】有人说萧道成(即南齐高帝,字绍伯)有天子的相貌,南朝宋帝听了心里不舒服,就将萧道成调为黄门侍郎(官名,散骑官别称)。萧道成无可奈何,只有接受新职。

荀伯玉(南齐人,字弄璋)向萧道成献计:“暗中派遣骑兵侵扰魏国边境。”

魏兵果然立即派骑兵加强巡防。

宋帝听说萧道成刚一调走,边境情势就开始紧张,就撤消原命,要萧道成留任原职。

高欢

【原文】欢计图尔朱兆,阴收众心。乃诈为兆书,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遂愁怨。又伪为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而故令孙腾、尉景伪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于是众皆号哭,声动地。欢乃喻之曰:“与尔俱失乡客,义同一家,不意乃尔!今直向西,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胡人,又当死。奈何!”众曰:“唯有反耳!”欢曰:“反是急计,须推一人为主。”众愿奉欢。欢曰:“尔等皆乡里,难制,虽百万众,无法终灰灭。今须与前异,不得欺汉儿,不得犯军令,否者,吾不能取笑天下!”众皆顿首:“生死唯命!”于是明日遂椎牛享士,攻邺,破之。

【译文】北魏高欢想起兵讨伐尔朱兆,为暗中收买人心,就假造一封尔朱兆的文书,说尔朱兆准备把六镇的人发配契胡为部属。于是众人恐惧不满的情绪油然而生。

高欢又假造并州的兵符,征调士兵一万人讨伐步落稽。即将出发前,孙腾和都督尉景春为士兵们求情,请再停留五天,前后一共两次。最后终于起程,高欢亲自送士兵到郊外,流着眼泪挥别,士兵们个个悲恸号哭,哭声震动原野。

高欢这才开口劝喻士兵说:“我和诸位都是背井离乡客居异地的人,彼此的感情有如兄弟手足,没想到尔朱兆等人不体恤诸位的心情,仍征调诸位征战!现在诸位直向西行,一定战死;延误启程的军期,按军法又该处死,发配为胡人部属。生不如死,诸位看该怎么办呢?”

士兵们纷纷说:“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高欢说:“这是紧急况状,大家应该推举一位领袖!”

大家当然一致推举高欢。

高欢说:“你们都是我的乡亲,没有律法很难节制,以葛荣为例,他有上百万的兵力,但因没有军纪,最后还是遭到败亡。今天如果各位推举我为领袖,就必须接受和以前不同的做法,不可以欺侮汉人,不得违反军令;否则我不愿当各位的领袖,我不能让天下人讥笑我。”

士兵们都低头行礼说:“生死唯命是听。”

高欢于是杀牛犒赏士兵,接着起兵攻破邺州。

潘崇

【原文】楚成王以商臣为太子,既而又欲立公子职。商臣闻之,未察也,告其傅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飨江北十成王嬖。而勿敬也。”商臣从其策,江北十果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废汝而立职也!”商臣曰:“信矣!”

阳山君相卫,闻卫君之疑己也,乃伪谤其所爱樛竖以知之。术同此。

【译文】春秋时,楚成王准备册立商臣为太子,后来又想改立王子职(商臣庶弟)。

商臣得到这消息之后,未加证实就告诉他的老师潘崇(春秋楚人,曾诱商臣弑成王)说:“要如何着手调查这事呢?”

潘崇回答说:“宴江北十(楚成王胞妹)吃饭,但是态度不要太恭敬。”

商臣照他老师的话去做,结果江北十大发脾气说:“你这奴才,难怪你父王要废掉你,改立王子职!”

商臣说:“现在我知道传言不假。”

〔梦龙评〕阳山君为卫国丞相时,也曾怀疑卫君对自己不满,于是毁谤卫君所宠爱的樛竖,以刺采卫君的心意,两者都是同一手法。

曹操

【原文】魏武常行军,廪谷不足,私召主者问:“如何?”主者曰:“可行小斛足之。”曹公曰:“善!”后军中言曹公欺众,公谓主者曰:“借汝一物,以厌众心。”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军心遂定。

曹公尝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觉,左右宜慎之!”一日阳眠,所幸一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斫杀,复卧。既觉,问:“谁杀我侍者?”自是每眠人不敢近。

魏武言人欲危己,己辄心动,因语所亲小人曰:“汝怀刃密来我侧,我必说必动,执汝使行刑,汝但勿言,保无他故,当厚相报。”亲者信焉,不以为惧,遂斩之。此人至此不知也。左右以为实,谋逆者挫气矣。

操少时,尝与袁绍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操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操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惶迫,自掷出,遂以俱免。

《世说》又载:袁绍曾遣人夜以剑掷操,少下不着。操度后来必高,因帖卧床上,剑至,果高。此谬也。操多疑,其儆备必严,剑何由及床?设有之,操必迁卧,宁有复居危地、以身试智之理。

【译文】曹操营中军粮短缺,于是私下召来军需官,问他有何解决之道。

军需官说:“可用小斗秤量军米,士兵就不会怀疑米粮不足而动摇军心。”

曹操说:“好,就照你的意思办。”

过了几天,有人传出曹操在米袋中动了手脚,欺骗众人,曹操又召来军需官说:“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以安定众心。”

于是把军需官杀了,将军需官的首级展示众人,说:“军需官盗取军粮,竟用小斗秤米,欺骗各位,现已论罪处斩。”

遂平息了军士不满的情绪。

曹操曾对人说:“我睡觉时千万不要接近我,我即使在睡梦中,只要有人走近我身边,我就会不自觉的杀人,你们千万要小心。”

有一天,曹操假装睡觉,有个亲信便上前替他盖被,曹操一刀把那名亲信杀了。睡醒后,还故意问旁人“谁杀了我的侍从”,自此以后,只要曹操在睡觉,就没有人敢接近他。

曹操怕有人会来谋害自己,便扬言说:“如果有人想对我不利,我的心就会有预感而心跳加速。”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曹操召来一名亲信,对他说:“待会儿你假装来行刺,我就说我心早有预感。如果抓你的人要杀你,你只要不说出是我要你故意行刺,我保证你没事,另外我还会重重的奖赏你。”

那名亲信信以为真,于是毫无畏惧的前去行刺,结果被曹操下令给杀了,到头来他连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曹操的左右,以为曹操的预感灵验无比,想谋逆曹操的人也都不敢妄自蠢动了。

曹操年轻时,有一次和袁绍一起看人娶亲,半夜翻墙进入那对新婚夫妇的家中,大叫:“有贼!”屋中的人都跑出来察看,曹操趁机持刀劫走新娘子。

曹、袁二人摸黑逃走,一时迷路,误闯橘子园,橘树多刺,袁绍不敢动;曹操怕袁绍被抓,坏了大事,就大声呼叫:“小偷在这里!”

袁绍被迫,连滚带爬,一溜烟的跑出橘园。

〔梦龙评〕《世说新语》曾记载:“袁绍曾派人用剑行刺曹操,但剑刺的高度不够,所以没有刺杀成功。曹操料想杀手下次出手行刺,一定会调整高度,于是就紧贴床面,后来刺客果真把剑刺向高处。”这段记载我无法相信是事实,曹操生性多疑,有刺客行刺,一定加强戒备,刺客如何能近身?即使刺客能突破曹操的卫士,曹操也一定会迁离到其他卧室,哪有再冒生命危险与刺客斗智的道理?

田婴刘瑾

【原文】田婴相齐,人有说王者曰:“终岁之计,王盍以数日之间自听之?不然,无以知吏之奸邪得失也。”王曰:“善。”田婴即遽请于王而听其计。王将听之矣,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王自听计。计不胜听,罢食后复坐,不复暮食矣。田婴复请曰:“群臣所终岁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听之。则群臣有为劝勉矣。”王曰:“诺。”俄而王已睡矣。吏尽偷刀削其押券升石之计,王终不能听,于是尽以委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