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那么长久的一个人还能称之为人么,桑梓童尤记得自己读古文时那一句“老而不死谓之妖!“如今这个神官大人是神还是妖?
桑梓童边走边盯着那墨色的厚重车帘,想要透过那厚重的车帘将车中那个玄衣银发与自己那变态的大师兄相貌十分相似的神官大人看透。
“喂,别看了!再怎么看我家神官大人也不可能是妖,你见过这么仁慈的妖么?”夜弥不知什么时候在一匹枣红色的马面前停了下来,示意桑梓童去牵旁边一批灰白色的看上去有些年龄的老马。
“你骑那一匹!”说完很是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径自催动那威风的枣红色马儿赶到了队伍的最前方,马车的右侧。
桑梓童本能的看着面前这一匹看上去牙齿都快掉光光的老马,心中哀叹,谁来告诉她该怎么上马呀?
转头为难的看着面前的老马,竟然发现这匹老马本该浑浊的两眼,却异常的水润明亮,放佛是上好的黑珍珠包裹着一层晶莹的水雾,那水雾还在逐渐的汇聚,眼见已有凝聚成珠滑落出眼眶的趋势。
就在泪珠滑落眼眶的当口,那灰白的老马却自动的跪伏地面,放低马背,并用鼻头拱着桑梓童的腿,仿佛是在催促着桑梓童赶快坐上去一般。桑梓童一个侧身,跨坐到了马背上,原本已经老态龙钟的老马利落的起身,迈着轻快地步伐赶到队伍的最前面,走在马车的左边,紧贴着马车缘走着,并且走的还甚是平稳,少有颠簸。
桑梓童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背上,渐渐的开始昏沉起来,尽管理智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自己可以安心的打盹的时候,可是意识依然还是逐渐的昏沉,直至完全无意识。
就在桑梓童失去意识昏沉的那一刻,一阵轻微的风将原本厚重的车帘掀起一个小角,露出一双如天泉般清俊的深眸。下一刻马车在一声清冷而缓慢的嗓音中停下,
车上之人微动了动,车帘掀起又阖上,原本坐在灰白老马马背上的桑梓童便斜倚在了马车的软榻上。
车上轩辕墨的动作似乎引起了老马的不快,老马很是大力的朝着马车喷了两口响鼻,撩起前蹄狠踢了两下车轱辘,听到车中桑梓童似抗议似无意的两声咕哝才郁郁的将头一甩,收起再要刨车的前蹄,就此作罢。
“旭风,你怎么年纪越大越没有耐心了呢?”马车另一边传来了夜弥的声音。
“做一匹马就要有马的样子,别动不动就闹脾气,你看到有哪一匹马像你这般。再说,你刚没看到么,一听说我家主子活了一千多岁,就吓成那个样子,如果知道你一匹老马还能变成个人,还不得把她给吓的直接回娘肚子里再投胎去呀!”
一边被唤做旭风的老马,转瞬间变幻化成一个身穿银灰色长袍,身形俊朗的男子。幻化成人型的旭风很是不懈的撇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夜弥,然后一闪身就消失了。
马车里轩辕墨左手放在木质的小几上,手指缓慢而低微的敲击着桌面,原本握着本书的右手,此刻无意识的捂在右胸口的地方,眼神若有所思的盯视着桑梓童许久,许久 。由于天生异能,本应长在左胸口的心脏,他的却长在了右胸口,那里此刻灼热而空虚,原本应该安放着一颗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此刻躺在那里的却是一只千年来依然未能破茧成蝶的蛹。
千年来,他日日煎熬的等待,期待着那颗缓慢跳动着的弱小的蝉蛹能够破茧成蝶,带着那个人回到这里,补回他那颗原本失落的心。而如今千年过去了,那人却并未如约归来,那颗代替了他心脏的蝉蛹依然安静如初,而自己亦依然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行动缓慢而轻微,这所有的转变无非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么一颗心来支持自己如常人一般的活着。
看着马车中陷入了沉睡的桑梓童,清冷如天泉的深眸更加的幽深了。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他并未能感觉到属于那个人的气息。虽然自己失了心,灵力也不如一千年那样的精纯,但还不至于到一丝气息都无法感知的地步。
虽然动作迟缓,但却并不影响他的思绪的快速演算,内心里飞快的将可能影响到事件发展的各个因素推演了一遍,便也渐渐的平复,胸口的灼热也便减轻了几分。
手指一动,熟睡中的桑梓童便有转醒的趋势。
马车在一下轻微的颠簸中缓缓的停了下来,厚重的车帘被人挑起,桑梓童只感觉自己身子突然一坠,原本昏沉的意识立马回笼,四下里看看,发现自己仍就安然无恙的坐在灰白的老马背上,四周景物已不是睡前的那种荒野小径,此时自己身处的位置却是在,一个悬崖边上?桑梓童心里不禁被惊住了。
坐在老马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想要看一看现下究竟是个怎么个情况,其实不用看,单单听听这过耳的烈烈风声和四周人飞扬的袍角便知这处悬崖不是很高便是在风口处,这一探头,只见崖壁里云雾蒸腾,白烟袅袅根本就看不到崖底!
桑梓童自己曾经爬过一个南方非常陡峭的山峰,山虽然不高只有三四百米,但是无奈山是呈90度角直插入云的,待到爬到山顶往下望,就是此般感觉,雾气腾腾,仿佛是冬日里刚揭开盖的沸水锅一般,想来这处悬崖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可奇怪的是,这雾气只有在悬崖里才会有,并且就在他们脚下十余米的地方,对面崖壁上一坐巍峨耸立的宫殿却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一清二楚的,甚至连那高不知有几千级的台阶上的石缝仿佛都能够看清一般。
正在桑梓童还要再研究一下周围的环境的时候,身下的老灰马却是一刨踢,一扬脖子,长天嘶吼一声,带着桑梓童奋力越下了悬崖。桑梓童感觉到猎猎山风吹得她额角升腾,身子有种强烈的失重的感觉,人便随着马坠入了蒸腾的云雾之中。崖壁四周途留下桑梓童那因为惊吓过度而有些嘶哑的高分贝叫声。
岸上的夜弥掏了掏耳朵,紧催一下马腹也跟着催马越下了悬崖,紧接着一行人也护着马车纷纷跳了下去,迅速隐没在了云雾之中,过一会一行人却在悬崖对面的崖壁上逐一出现,并安稳向前,无一人一马折损。
仔细望去,还会发现,走在最前,坐在旭风背上的桑梓童头低垂在胸口,恨不得找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的模样。
却原来是,刚在悬崖口那看似云海蒸腾深不见底的迷雾,只是一个视觉上的错觉,在那一层云雾下面便是一处宽敞的平台,沿着平台向前走大约百来米,也就是刚才看到的悬崖的宽度,便是一路蜿蜒而上的平坦小路顺着陡峭的崖壁程之字形在云雾的掩映中徐徐而上,坡度还相当的和缓,是以人、马、车走的还算是从容,这也就是为什么桑梓童那高分贝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太丢人了。
就在桑梓童一路的哀叹加自惭中,所谓的老灰马旭日已经载着她来到了崖顶一处开阔平台面上,后面的夜弥并轩辕墨的马车也一并到达了面前。
桑梓童看着眼前茫茫白雾,以及飘在半人高地面的丝丝白云再一次很没有见识的呆住了,莫非自己就这样到了天堂!
转身询问的看向身侧马车上被夜弥搀扶着缓慢走下马车的轩辕墨。轩辕墨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眸状似无意的打量了一眼眼里流露出无尽惊讶与好奇的桑梓童,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一闪而过,这么外露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
缓缓轻拂一下墨色的长袍,随着长袍的抖动,桑梓童再次震惊的发现身边原本安闲的飘着的丝丝白云和茫茫白雾彷佛接到指令一般徐徐的朝两边退去 ,而一道巍峨高耸的台阶就这样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桑梓童吃力的仰起头来想要看清楚台阶顶部的场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到那台阶的尽头,这次倒不是因为被白雾遮盖,而是台阶彷佛是凭空拦断一般,在头顶几十米处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了。
轩辕墨又侧身看了一眼身边的桑梓童,然后率先缓慢而优雅的走在众人的前面。桑梓童并未看清楚轩辕墨是如何动作的,只感觉到宽大的墨色长袍在崖顶的冷风中咧咧翻飞,从眼前轻轻滑过,一转眼人却已经到了能看到的台阶最上层。
桑梓童子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有人文关怀的人,是以在看到眼前的台阶后便很是自觉地从老马背上爬了下来,手里牵着老马的缰绳,准备再次发挥一下马道主义精神将老马给拖上台阶,然而最后却变成了老马用它的前鼻拱着自己的后背将他连拱带推的给推上了台阶。
请原谅桑梓童同学今天被震惊的次数太多了!
当走到台阶顶部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在台阶下的山谷中开遍漫天的桃花,而桃花的花瓣或随着瀑布的溪流一路蜿蜒而下,或随着清风在风中飞扬,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中,依稀漏出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殿宇。
桃花源!这是桑梓童在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后心里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