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冰,平声,水凝也,《礼记·月令》“孟冬水始冰。”所以寒物曰冰,去声,《左传·襄公二十一年》“方暑,阙地下床而冰焉。”
[42]复之速曰还,音旋,《诗·召南》“薄言还归。”缓之曰还,音圜,《诗·小雅》“曷云其还,岁聿云暮。”
[43]因而改之曰更,平声,《孟子·公孙丑》“更也,人皆仰之。”舍故而作曰更,去声,《左传·昭公三年》“景公欲更晏子之宅。”
[44]下视上曰苦,古沃切,《礼记·曲礼》“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上布下曰告,古报切,《书·汤诰》“至于亳,诞告万方。”
[45]取于人曰贷,他得切,《孟子·滕文公》“又称贷而益之。”与之曰贷,他代切,《左传·文公十六年》“宋饥,竭其粟而贷之。”
[46]坏他曰毁,上声,《孟子·离娄》“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自坏曰毁,去声,《孝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47]视之曰见,古电切,《易·乾卦》“见龙在田。”示之曰见,胡切彦,《论语·微子》“见其二子焉。”
[48]餐谓之食,时力切,《易·需卦》“君子以饮食宴乐。”饷谓之食,祥志切,《论语·微子》“杀鸡为黍而食之。”
静字为动词类:例[34]由动作转指事件,[35]由动作到动作者,[36]由动作到对象,[37]由动作到结果,[38]由动作到内容,以上为“动~名”类;[39]由动作到动作的形态,为“动~形”类;[40]由一般动作到专指动作,[41]由专指动作到通指动作,[42]区分动作的快慢,[43]区分动作的强弱,[44]区分动作的等级,[45]区分施动与受动,[46]区分他动与自动,[47]区分主动与被动,[48]区分自动与使动,以上为“动~动”类。
[49]王,平声,君也,《书·洪范》“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君有天下曰王,去声,《诗·大雅》“王此大邦。”
[50]首,平声,头也,《孟子·梁惠王》“举疾首蹙额而相告曰。”头所向曰首,去声,《礼记·玉藻》“君子之居,恒当户寝,恒东首。”
[51]枕,上声,藉首木也,《诗·唐风》“角枕粲兮。”首在木曰枕,去声,《论语·述而》“曲肱而枕之。”
[52]名,平声,目也,《论语·阳货》“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目诸物曰名,去声,《左传·桓公二年》“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
[53]居卑定体曰下,胡雅切,《易·乾卦》“本乎地者亲下。”自上而降曰下,胡嫁切,《诗·邶风》“日居月诸,照临下土。”
[54]旦日曰朝,陟遥切,《论语·里仁》“朝闻道,夕死可矣。”旦见曰朝,直遥切,《左传·宣公二年》“盛服将朝,尚早。”
[55]四方广大曰夏,胡雅切,中夏也,《书·康诰》“用肇造我区夏。”万物盛大曰夏,胡嫁切,冬夏也,《前汉·魏相传》“南方之神炎帝,秉礼执衡司夏。”
[56]经,平声,东西也,《孟子·滕文公》“夫仁政必自经界始。”谓东西其纬曰经,去声,《左传·昭公二十五年》“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
[57]声和曰乐,五角切,《书·舜典》“夔命汝典乐。”志和日乐,卢各切,《论语·学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静字为名词类:例[49]由为事者转指为事,[50]由人体部位到其动作,[51]由物到物的度用,[52]由名物到其处置,[53]由方位到其动向,[54]由时间到时事,以上为“名~动”类;[55]由区域转季节,[56]由具体名到抽象名,以上为“名~名”类;[57]由物类到感受,“名~形”类。
[58]长,平声,永也,《诗·商颂》“溶哲维商,长发其祥。”揆长曰长,去声,《孟子·告子》“乡人长于伯兄一岁。”
[59]空,平声,虚也,《孟子·尽心》“不信仁贤,则国空虚。”虚之曰空,去声,《诗·小雅》“不宜空我师。”
[60]好,上声,善也,《诗·郑风》“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向所善谓之好,去声,《论语·子路》“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
[61]难,平声,艰也,《论语·宪问》“其言不作,则为之也难。”动而有所艰曰难,去声,《礼记·曲礼》“临难毋苟免。”
[62]善功曰巧,上声,《孟子·离娄》“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为功曰巧,去声,《诗·小雅》“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63]疆,平声,坚也,《孟子·梁惠王》“弱固不可以敌疆。”坚固曰疆,去声,《左传·成公九年》“坚疆以御之。”
[64]冥,平声,晦也,《汉书·扬雄传》上“穷冥极远者。”暗甚曰冥,去声,《诗·小雅》“维尘冥冥。”
静字为形容词类:例[58]由空间状态转指其事,[59]由性状转指形成性状的动作,[60]由感受状态到其动作,以上为“形~动”类;[61]由状态到其名称,为“形~名”类;[62]区分状态的一般与特指,[63]、[64]区分状态的强弱,以上为“形~形”类。
[65]相,平声,共也,《易·乾卦》“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共助曰相,去声,《论语·卫灵公》“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
[66]焉,於乾切,何也,常居语初,《论语·子张》“焉能为有,焉能为无。”焉,于乾切,何也,常居语末,《易·坤卦》“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
[67]三,平声,奇数也,《说文》“三,天地人之道也。”审用其数曰三,去声,《论语·先进》“南容三复白圭。”
静字为副词、数词类:例[65]由关系到相关动作,为“副~动”类;[66]由疑问到语气,为“副~语气”类;[67]由具体数到泛指,为“数~副”类。
3.3释语的简要、精确与条理性
商茝若笺证《序》谓刘鉴《经史动静字音》“文辞典雅,简而得要”,所评甚是。刘鉴辨析一字两音义时,所用释语简要、精当、准确,显示了他在文献学和语言学两方面都有很高的修养。
基本训释形式只分两大类:(1)“×,×也”式160条,如:“冥,晦也”、“三,奇数也”、“冰,水凝也”、“封,授爵土也”、“载,舟车所致物也”等,被训词在前,训释语在后,训释语有词、词组、短语。(2)“××曰(谓之)×”式46条,如:“承曰奉”、“相合曰会”、“凡广曰大”、“除之曰去”、“上委下曰仰”、“居高定体曰上”、“扬谓之播”等,训释语在前,被训词在后,训释语也有词、词组、短语。
辨析词义用对应性释语来明其区别,主要是用“主训词”的词义对应来显示差异,也可分两大类:(1)主训词的延展,如:“解,释也;既释曰解”(解~既解,动作到动作完成)、“累,连也;牵连为败曰累”(连~牵连为败,动作到结果)、“为,造也;造而有所循曰为”(造~造有循,动作到动向)、“享,献也;神受其献曰享”(献~受献,施受转换)、“沈,没也;没之曰沈”(没~没之,普动到使动)、“施,行也;行惠曰施”(行~行惠,一般到具体)、“帅,总也;总人者曰帅”(总~总人者,动作到动作者)、“障,壅也;壅者曰障”(壅~壅者,动作到对象)、“争,鬬也;谓鬬曰争”(鬬~谓鬬,动作到其名称)、“爨,炊也;谓所炊处曰爨”(炊~所炊处,动作到处所)、“乘,登车也;谓其车曰乘”(登车~车,动作到载体)、“衣,身章也;施诸身曰衣”(身章~施诸身,物到其动作)、“膏,脂凝也;所以润物曰膏”(脂凝~所以润物,物到其功用)、“高,崇也;度高曰高”(崇~度高,状态到动作)、“恶,否也;心所否谓之恶”(否~所否,感觉到感受)、“如,似也;审似曰如”(似~审似,程度加深)、“应,当也;相当曰应”(当~相当,单向到双向)、“两,偶数也;物相偶曰两”(偶数~物相偶,数到倍数)。(2)主训词的相对(差别、相反),如:“聚之曰畜;养之曰畜”(聚~养,动词)、“目汁曰涕;鼻汁曰涕”(目~鼻,名词)、“复之速曰还;缓之曰还”(速~缓,形容词)、“凡广曰大;其极曰大”(广~极,形容词与副词)、“上赋下曰共;下奉上曰共”(上赋~下奉,主谓)、“坏他曰毁;自坏曰毁”(坏他~自坏,动宾与主谓)、“取于人曰乞;与之曰乞”(取于人~与之,动补与动宾)、“制师从己曰取;屈己事师曰取”(制师从己~屈己事师,连动)等。
四、小结
1.刘鉴《经史动静字音》附在其韵书《经史正音切韵指南》之后,云“为斯文之一助”,即作为韵书正音读的辅助材料。在前人众多的别义异读材料中,刘鉴精选了206例来作系统的音义辨析,是为了“以便教幼学者”,典型、简明而又系统。该书明显具有“正音”的作用,主要是为阅读经书、史书时,对一字多音多义的“别义异读”进行正音读、辨义训,实际上也涉及其他典籍的阅读。考其音读性质,应是元代通行的读书音,通过标注“静、动”不同的读音,来区别多音字不同的词义,从而确定所读文本语境中所用的词义。以当时通用读书音的“如字”为本音本义的“静字”,以派生音义的“破读”为“动字”,有些刘鉴列于首的静字本是前代的“破读”,通行为常用词义之后反成为新的“如字”,体现了语言成分的历时性变化。
2.刘鉴时代的人读经典时遇到“别义异读”字,承用唐代以来的“圈点”之法,在需破读的“动字”(借音,派生音义)旁用朱笔加圈,本读的“静字”(正音,本音本义)则不加圈,区别明显。一般是在字的左下、左上、右上、右下画圈表示破读为平、上、去或入声,所谓“圈(点)发某声”,即主要是声调破读的变调构词,少数字有声母、韵母的破读。刘鉴在自己“圈点”的破读材料中,精选常用的典型的206例作系统辨析,创用“静字”、“动字”这对术语来作对应分析,按字头、注音、释义的顺序,先列静字,再列动字对比,简洁、明晰、系统,显示了他很好的语言学功力和系统观念。虽然刘鉴所辨的别义异读主要是承用汉魏六朝以来的汉语音变构词材料,但对比陆德明、贾昌朝等前人,他的辨析更集中、更简明、更系统,因而更具典型性,更有语言本体研究的自觉意识。
3.刘鉴用了标声调、反切、直音三种方法来注音。全书206条中,标声调的166条,占80%强,说明“四声别义”是主要的音变构词类型。注反切38条,其中21条是标示声母变换的变声构词,10条是标相邻韵变的变韵构词,因不是变调不能直接标声调而注反切;还有“上~去”变调构词的7条也注反切,或许刘鉴认为“上~去”不如“平~去”、“入~去”那样是典型的变调构词。纯注直音的仅2条,是因为“还~旋”、“父~甫”有字形上的瓜葛,注声调或反切不能明其特殊关系。直接标声调的166条中,除了“平~上”2条、“去~去”1条外,余163条都是平、入、上三声变读去声的,占变调构词的98%,加上反切中“上~去”变调7条,邻韵“入~去”变调9条,直音“平~去”变调1条,涉及去声音变的共180条,占总数206条的87%。《经典释文》去声变换占音变构词总量的65.4%,占变调构词总量的92.7%;《群经音辨》去声变换占变调构词总量的88%,唐、宋、元三代典型的音义书中,去声的变读都是音变构词的大宗,越典型越常用的去声变换的比例越高,直到现代汉语“分、藏、为、好、处”等仍然是典型的变读为去声的变调构词。声母变换21条中,“清~浊”变声15条,加直音“父~甫”1条,占68%。《经典释文》清浊声母变换占变声构词总量的82.2%,《群经音辨》清浊声母变换占变声构词总量的42%(上引数据参见万献初《经典释文音切类目研究》339页、《汉语构词论》123页),说明用清浊声母变换来别义一直是汉语音变构词仅次于去声变换的重要方法手段,到元代读书音中仍无多少改变。刘鉴在“载”字条中标明“浊音、清音”,显示了他自觉的语言学意识。
4.刘鉴在注音之后辨别“静、动”词义,主要以主训词的对应区别来显现,“文辞典雅,简而得要”,与陆德明、贾昌朝比,可谓后出转精。统观其辨析,凡例统一,条理清晰,定义精确,简明、整齐而又系统。他主要是以当时习惯中的本读本义(如字)为“静字”,以派生音义(破读)为“动字”,语义的辨析到位了,语法作用的区分也就在其中了。由于他释义的精当,参考商茝若笺证所引例证,我们基本上可以划出“静、动”二义的词类区别来,说明他至少是朦胧地感觉到了语法作用的区别的。他在“焉”字条辨析中,用“常居语初、常居语末”的不同分布来区分疑问词与语气词的不同,体现了很好的语言感悟力和语法感觉,这样专门的语法表述在元代出现,实在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