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八月过去,九月的冷清把京城的街道吹的稀稀落落,三三两两的行人们埋头走着,见我们这十几人马过来,纷纷让到了路旁。
没人能想到,就我们这十几个素装简行的人,竟都会是朝廷命官,其中更有朝中的二品大员,新任兵部尚书熊廷弼。年界五十的熊廷弼一身粗布灰袍,既不顶冠也不悬剑,仪态上完全是市景小民的打扮,要不是他居与人丛中最为显贵的内环位,怎么也看不出,他会是这一行人中的首脑。
就在昨天,我的调职任命发了下来,从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升任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受皇命,伴从兵部尚书熊廷弼远赴辽东,坐镇山海关。虽然这一次调任使得我的官职从‘正六品’升到了‘从五品’,算起来已能和宋呆子平起平坐了,但所做的活儿却不怎么样,只相当与后世‘仓库保管员’那样的小角色。更让人感到可怜的是,在我上面却还有个‘正五品郎中’压着,也就是说,我这个‘仓库保管员’,还是个副的。真是:‘当官不带长,放屁也难响’,以后的日子,有的难熬喽。
像熊廷弼这种级别的大员出任,本不该如此冷清,只带了三个家奴、八个侍卫,加上我共计十三人上路,所有的家当都背在老奴熊安与其子熊问天的身上,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朝中就是这样的人情淡薄,独独不缺少市侩的趋炎附势之辈,在这个时候,又有谁敢跳出来得罪东林党?甚至,有很多人还认为,熊廷弼的官根本就做不长久,也许他人还没到山海关,就会被查职撤办。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想想也是,熊廷弼人都不在京城了,躲在背地中使坏的那群人还不跳出来作乱?也不知道魏忠贤扛不扛得住。我担忧的想着,心思不知不觉地又落到了魏忠贤身上。
说到魏忠贤,那老小子最近真的变了,再已不是从前那个遇事慌张到乱求‘大神’的村汉。现在的他,不信天,不信地,不礼佛,不敬神,心中只信一人,那就是当今圣上。当我向他辞行,讲明自己要去辽东时,他竟没出言阻拦,更未挽留,反倒说:“你出去捞些功绩也是好事,放心,用不了多久,爷我就把你调回京城任职,到时候,保给你个四品高官”。
魏忠贤啊魏忠贤,他再也不需要我了,他已明了,只要皇上说他好、信任他,就没人能动得了他一根寒毛,伺候好皇上就是伺候好了神仙,皇上,就是他头顶上那扇百浇也不透的老天。
既然这样,我也再无什么奢望,魏忠贤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更走上了那条早注定好的人生轨迹,日后的他是忠是奸我无法支配,我能做的,惟有追求心中所想,念之所念。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落儿,她虽然与我并没有真正的血亲,但这个世界中我拥有的却不多,能让我挂怀的也只有她了。哦,还应有个刘蔓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的也钻进到了我的心里,隐隐作怪。
蔓儿履行了她的诺言,知道我今儿要走,昨夜晚间就来了,哄睡了落儿又陪着我,倒在我的怀里语话家常说道许多,更哭了许久。她的眼泪让我不知所措,我觉得她不应是个轻易将心掏出来的人,我曾固执认为她很假,但这几日里她却又变的真切了,真切到让我迷惑,惶恐。
蔓儿这样的表现简直就是在折磨我,‘行之将去,奈何烦忧’,她将这个麻木不仁的北京城凿的更深了。点点滴滴,置与胸中;荷花酒美,牵牵绊绊。
我就将这样去了吗?追着那啸啸西风,寻踪问迹地漂流。
就快要出城门时,座下马猛的有了动静,似是在提醒我一般抬起头,让我再看了一眼那五丈多高的城墙。出了这道墙就是纷乱的世道,墙内的人很少去在意墙外所发生的事情,高墙保护着他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繁华锦绣的梦想,他们深醉其中,不愿,也不舍得醒来。
也不知是谁发明了这城墙,它应是个梦才对吧,紧紧的包裹着我们的奢望,并欺骗着纳不下不悦的心灵。墙倒的日子似是永也不会到来,亘古的信念正支撑着这高垒繁衍而生,但万里永固的江山多又是倾与一刻之间,我就站在这墙下,想抗住它,但又怕被它的无情所掩埋。在那下面会是什么?忠臣贤骨?还是千古至殇?而我,又将属于其中哪一层的祭奠呢?
出城了,再回头看看吧,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就它这般的存在。
我在向东,渐行渐远,马上就要融没到那条连接着梦想与梦想的黄土道上,身后的高城,却又在唤我了。我听到有人在凄利的喊着哥哥,落儿来了,也许‘她’也来了吧,她们原就在我的身边,在我浑然无知时望着我。我本不该如此的自私地抛下她们,我更没勇气回头去看,她们的希寄,早已让我不堪重负,我无法对再对她们保证什么,又何必给她们更多的期望。
走了,是该走了。
.........................
京城门外,落儿伤心的扑在刘蔓儿的怀里哭泣,号啕道:“二姐,我们为什么不留住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他去,我要去,我要去!”。
刘蔓儿,字楚欣,年方八岁就随名妓李湘兰从琴习画,不想李湘兰死的早,并未能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但即便如此,刘蔓儿的名声在江南也称得上‘小占花魁,不逊与人’。也不知怎的,好好江南水香她却不喜待儿,万历四十七年不远千里来到了京城,燕落艺官,凭其琴曲、芳容名声大噪,更逼的艺馆不得不改名‘守真’,已扬其名。
刘蔓儿紧紧的搂着落儿,一颗心却系在眼前的官道上,她嘟囔道:“问天下谁主沉浮,是英雄独享寂寞。还是让他去吧,也许他就是那个能完成曾祖宏愿的人,他身上有与曾祖同样的执著,更有曾祖不曾有的奇特见博。有志不折,具才不骄,虽不成一代言官,但也不失为能臣之选”。刘蔓儿望着小落,她们眼中竟没有该有的生疏。
“二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落儿疑惑地问。
“我当然知道了,他的事,我要比你知道的多”刘蔓儿十分怜惜的看着小落,帮她整理着散乱无章的发丝。取笑道:“都是二八的大姑娘了,仍这般散漫,你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哪有,只是今天大哥要走我才这样,平时的落儿不是如此的”落儿倔强的狡辩道,望着大路尽头,咬起嘴唇想着什么。
.........................
山海关古称榆关,也作渝关,又名临闾关,明朝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中山王徐达奉命修永平、界岭等关,并在此创建山海关,因此关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
这是一座周长八里的小城,整个城池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有关为首。城高14米,厚7米,全城有四座主要城门,迎在西边的就是‘迎恩门’。
远远望去,山海关还真像是一条匐首探海的苍龙,横在中原大地的边界上,守护着关内,威镇关外,真是;伟关万丈起,翎羽难入堂。满洲女真要想攻破此关,实是不易。
我一行从西‘迎恩门’入城,城中总兵刘渠等人出迎客套不表,单说入城后刘渠急报熊廷弼:辽东巡抚王化贞已在辽河沿岸设定六营,每营设参将一人,守备二人,划规地盘,置兵分守西平(辽宁台安县南)、镇武(今黑山县东)、柳河(今新民县西南)、盘山(今盘山县)等城堡。欲借降敌明将李永芳作为内应,孙得功做先锋,调出广宁(今辽宁北镇)、闾阳的守兵拉开阵势,要与后金决战!
听闻此消息,老将军熊廷弼击案而起,久久无语,他虽为辽东经略,领‘兵部尚书’衔,但时今辽东大局却掌握在巡抚王化贞手中,熊廷弼麾下可遣兵将不过数千而已,难挽危局。
众人都望着熊廷弼,想看看他这个新到任的辽东经略会怎么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局。王化贞属实给熊廷弼出了一道难题,脚还未落稳,就要兵戎相见了。
“祖大寿、祁秉忠部可动了?”熊廷弼急问道,满面皆是期盼的神色。
刘渠回:“皆已会合进战!”。
我观察着熊廷弼的脸色,见他听了后面白如纸,深叹道:“总兵关刘渠听令,不日起兵辽河西岸,支持进战”。
是!刘渠虽应道。但所有人都看得出,熊廷弼并不支持与后金决战的做法,但他也不得不妥协在王化贞全权之下,这就是官场的身不由己吧,空有一身抱负又如何?难展拳脚企不更窝囊。
望着熊廷弼伤心的神色,我感叹之余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权不到手绝不进言,宁做鸡头不为凤尾。
(抱歉,这章短了点,存稿也让老头彻底报废了,以后我尽量多写。前些日老头家有亲戚过世,难过伤心就不说了,连时间都没有,也没和大家聊过QQ什么的,对不起大家。本来编辑还让我改改前面几章,结果也没能如愿,今天打算开始坐下来好好改改了。还有就是加精的问题,不是我懒,而是我现在加不了,说是我的帐号不是相关连接什么的,我研究了一会也没研究出来结果,等我会了一定给大家加。这本书前段史实的东西很多,我也是边写边补习着历史,但后段就好了。但历史功过问题怎么说的都有,有时候出入也很大,要是大家有不同的看法请先保留吧,不要攻击老头就好,既然是写书,只能从一面走,要取舍掉很多东西,是不是?好了,谢谢大家,尤其是那些老毒蛇们。放心,老头还活着,就是活的没以前年轻了,过了一年又老了一岁,也就更罗嗦了。致此。)